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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半日新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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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寄宿于小娴身上的小纸人随着宿主的死亡消失无踪,所有人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整个骆府上下死气沉沉,失踪的骆夫人和大少爷不知去向,更别提这里还寄居一只戾气横生的冤死鬼。
婚礼的筹备冷冷清清。
大家在掩月楼张贴喜字,挂上库房的红绸,琅夏出奇制胜,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花生桂圆其他干果,撒了满床。
既然要做,即便人手再少,也要像模像样。
傅明擦着桌子,有些不安开口:“能行吗?”
没人回他。
琅夏扔了个桂圆砸他脑门上:“低头干活。”
再也没有一场婚礼,能够如同本次副本让大家参与感十足,一切布置好,琅夏仰头望天:“我好像那即将嫁出女儿的老父亲。”
黄昏临近,消失一整天的骆春敷和随雅方才出现。
“谁是我儿子?”骆春敷慢慢悠悠走过来,拍了拍琅夏的肩,语重心长:“儿子,改嫁爹地也会带着你,不用伤心。”
他刚想发作,瞥见骆春敷身后竖着跟棍一样的男人,顿时挪凳三米远。
傅明腹诽: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古人诚不欺我。
金乌西沉,霞光万丈。
二人换好喜袍时,纸人队伍凭空出现在掩月楼门口。
程骁最先发现,他脸色阴沉,僵持片刻,脚步声自身后由远及近。
随雅身量极高,一身不伦不类的喜袍穿他身上只显琉秀端雅,超脱绝逸。
程骁回头,他说不清这一刻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跟在骆春敷身后那个武力值骇人的仆人脱胎换骨,程骁只能说,他在随雅身上看到了一种不辨男女的神性。
随雅没有施舍给他半个眼色,直直朝向纸人抬的轿子走去。
他微微俯身,上了轿。
唢呐声顿时响起,雾霭弥散,傅明才气吁吁跑来,边喘气边道:“都不见了!”
他脸色极白,仿佛死了爹妈。
琅夏从墙头露出个脑袋,他扔掉碍事的镜片。
玻璃镜片掉在青石板砖上,摔的粉碎。
“我们走。”琅夏一跃而下,招了招手:“去前厅。”
霞光渐被乌云遮盖,穿透轿顶的光亮退散四溢,阴冷腥气由下蔓延。
黑气故技重施,缭绕在他周边,蠢蠢欲动。
随雅捡起脚下那柄剪刀,黄金刀身,尖头锋利。
男人躁郁的闭了闭眼,那抹黑气就看见,这个举止怪异毫无惧色的男人——
他他他手心用力,团纸片一样将剪刀拆成碎贴片,尤嫌不够,他扔了出去,低声威胁:“你不知道我嫁人心切?让它们跑快点。”
一团幽兰火焰自他指尖盛腾,那黑气整个身体大震,下一刻,轿子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腾的飞了出去。
跟在送亲队伍后的几人愣了愣,傅明要崩溃:“这……这什么情况啊!”
总之,还算顺利的送到了前厅,对于迎亲队伍而言。
随雅下轿,送亲队伍跑的比山猪还快,只剩一只孤零零的小轿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游水幽嶂,假山布景,前厅门对他敞开。
随雅唇角勾起,孤身迈进了前厅。
果然成婚才是推进副本进度的方法,多日不见的骆夫人坐于高堂,金钗满头,青脸红唇。
轰隆——
天色已黑了透顶,疏密小雨打在屋檐,落成一扇扇雨帘。
他再瞧,前厅正中站了个乌发满头,玉冠束发的美貌郎君。
于是最后半分心绪落进肚里,稳当当牵起了骆春敷垂下的手指。
骆夫人未曾言语,死人脸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二人,过了许久。
她唇角勾起不明显弧度,声音僵硬嘶哑:“我的儿,未曾纳彩问名,如何自作主张!”
落下话音,语气里已经含了愠怒。
骆春敷拜了拜骆夫人,语气诚恳:“儿与这位姑娘。”想了想,他又改口:“儿与这位郎婿,乃是私相授受,私定终身。”
一连两个私字,彻底惹怒骆夫人,她表情疯癫:“来人!给我押入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忏悔!”
“娘!”骆春敷无辜高呼:“恐怕不行。”
他与随雅对视一眼,隐去眼底戏谑:“儿已与郎婿珠胎暗结,如今已三月有余。”
没有人说话。
天空降下一道惊雷。
劈亮庭院姗姗来迟的几人。
傅明表情僵硬,琅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拍拍孩子稚嫩的肩:“进去吧。”
程骁和琅夏携着傅明,一前一后缩在角落旁听。
骆夫人可能有一瞬间的震惊,她脸色难看,骆春敷自顾自道:“一拜天地。”
他们对着滚滚惊雷的天空,诚心一拜。
“二拜高堂。”
骆夫人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抢先敷衍一拜。
“夫妻对拜!”
随雅牵着他的手,这样高的个子,腰弯的却比谁都要低。
琅夏看热闹不嫌事大,呼喊:“礼成!”
骆夫人像是才被这句高呼惊醒了神智,她指甲乌青,将太师椅扣出一道道木屑痕迹:“胡闹,我不同意!”
“娘,你的梦该醒了。”
【恭喜宿主成功通关鬼新娘副本,本次副本跳跃时间将在两日内完成。】
【支线任务:完成鬼新娘的夙愿。】
系统冷冰冰报幕后消失,所有人下意识松了口气。
新帝即位三年,朝廷动荡,内阁揽权。
骆春辛少年成名,连中三元,与尤氏女相逢于冬雪初霁。
彼时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就那么一见钟情两心相悦。
二人互换信物,私定终身。
继年,骆春辛入内阁。惊才绝艳的少年才刚刚崭露头角,被当今圣上一眼相中,为他所用。
骆春辛实在聪敏,又是帝派忠实拥护者,这柄剑被圣上大杀四方,重伤内阁。
他搜贪吏,治水患,平山匪,名扬都城。
尤氏女乃圣上亲侄女,这本就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按理说不应有失。
只可惜他的动作令内阁缕缕让步,已经有不少人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强降不行便招安,阁老有女,正也待字闺中。
圣上毕竟未掌实权,他犹豫提出皇英之好,却被骆春辛以死辞绝。
当日大殿,少年虽跪,然坦荡清正:“臣一生,只一妻,当为尤氏女。”
只可惜,骆夫人贪图荣华,将阁老送来的万金悉数收下,于大婚夜前夕,杀死尤氏女。
走马灯遮去关键一幕,傅明提出要走,“对不住了各位,我只拿了张平民卡,武力值嘛……”他耸耸肩,自嘲一笑:“我只想活着。”
程骁用了卡牌,让傅明先出去。
琅夏则表示留下来凑凑热闹,程骁迎合一句,也留下了。
前厅铜门一阵巨响,应声而开。
门外血衣长发,有个女人径直飘了进来。
骆夫人显然不是人家对手,还没等她靠近,自己就先一溜烟奔向祠堂。
骆春敷哪会如她意,笑眯眯将骆夫人摁回太师椅。
【你好不要脸。】
【谢谢夸奖。】骆春敷让出半步,让他那位鬼嫂子和便宜老娘四目相对。
骆夫人眼神惊骇,还没等那女人靠近,就开始浑身上下哆嗦打抖。
“放……放了我。”骆夫人吞咽口水,这话明明是对骆春敷所说,眼神却直勾勾看着那女人。
骆春敷仰头望天,被随雅扯到一边。
被松开钳制的骆夫人刚想逃跑,被铁链噌的箍回椅子上。
骆夫人挤出两滴眼泪,悲忪:“伯母没有办法,局势所迫,世道害人。”
那鬼新娘一言不发,喉头嘶哑,只四字:“还我命来。”
那铁链宛若游蛇,伶俐婉转,运用自如。
她链链洞穿骆夫人身体,大股黑血从破烂的脏器渗出。
带出的铁链顶端,还有细微碎肉。
骆春敷只觉得要吐,他瞥过头去,随雅不知从哪儿摸出块手帕,捂他口鼻。
断言:“娇气。”
琅夏摸出把椅子,静静观战。
……
那边打的差不多了,骆夫人像只破布娃娃被扔在地上。
鬼新娘僵硬飘过,刚想给她致命一击,就被捏住袍角,骆春敷眼含笑意:“谈谈?”
他说,我从祠堂里顺出点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鬼新娘好像考虑了很久,她歪歪头,那张被黑发掩盖的,伤痕遍布的面庞就露了出来。
那张脸狰狞可怖,骆春敷神色如常。
她摊手,示意骆春敷将东西给她。
还不算全无理智。
骆春敷并没有给她,当然,他也给不出什么东西。
只能叹息一声,解释:“东西被毁掉了。”
琅夏看到那张原本狰狞的面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起来,变得更加诡谲可怖。
当然,她不敢下手。
随雅漫不经心把玩着骆春敷手指,从指肚开始,抚过每一根细微的筋脉。
以一种绝对保护者的姿态,坐在他身侧。
她认得这个青年身边的气息。
她在轿子里闻到过的,令她会灰飞烟灭的气息。
谁也没有先动。
直到骆春敷开口:“骆春辛,他是自戕。”
那女鬼显然愣住了,全黑的瞳孔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还维持着拽锁链的手嘭的一声放开,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挂了满脸,嘶哑嗓音不通顺的唤了一声:“骆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