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宿于风中》胖头鱼土拨鼠

43、第四十三章 不妙（上）

　　你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喜欢上一个人呢？
　　一个瞬间，一个眼神，一句话。又或者，是一个连你自己都说不出来的理由。
　　这个问题唐方也搞不太明白。虽然他情史丰富到能出本书，交往过的女朋友加起来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但在感情中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人喜欢、被人追求的那个角色。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早已经忘记了。
　　情窦初开是在初二那年，他喜欢上了同桌的小女生。
　　喜欢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很可爱，高高的马尾，素静的脸，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不同。跟他说话时她会害羞的看向别处，牵手时她会脸红，接吻时她的睫毛会轻颤，她像只毛茸茸的、怕人的小动物，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分开，唐方也难过了好久，伤心了好久，可时间一长，伤心劲儿过去了也就那么着了。
　　再后来也交往过好几个女生，她们要么漂亮、要么温柔、要么对他很好很好，却再也没能让他有那种控制不住的心动感，他再也没有那种想为了对方不顾一切付出的冲动。在一起时没有过多欣喜，分开时也不曾伤心欲绝，每一段感情都被他处的平平淡淡，像白开水一样无滋无味。
　　那段时间他迷上的摄像和旅行。
　　谈什么恋爱，有那时间还不如带着相机去看看祖国大好的河山，去记录下那些真正震撼他心灵的每个瞬间。
　　最开始注意到陈慕，完全是因为那天山顶上他在迷糊中说的那句“日嘛每天都会出，又不是没见过”，逻辑是对的，但用在那时那个情景下，却让他在震惊之余觉得很有趣。
　　是的，有趣。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玩的人。
　　后来在那家小餐馆又遇到陈慕他们，实在是缘份。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陈慕的那一刻，他的脚就不自觉的从门口迈了进去。
　　在后来的聊天中他又得知陈慕和他曾在同一个考场参加高考，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有一点高兴，有一点惊讶，还有一点觉得幸运。
　　唐方虽然也算是个挺健谈的人，但像陈慕这样跟他天南海北都能侃到一处的人不多。真是奇怪，他们好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的朋友一样，明明才见第三次面，聊起天来却一点都没有生疏感。他们的共同话题似乎很多，如果不是旁边那个人时不时打个岔的话，他们也许会聊更久。
　　说到那个人，好像是叫陆仕靳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在小餐馆出现的那刻起，对方就似乎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敌意。
　　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欢他。
　　原来，比喜欢一个人更没有道理的就是讨厌一个人。
　　后来陆仕靳发烧晕倒，陈慕背起人二话不说就往外冲的身影，那份溢于言表的担心和焦急，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儿，那个确定对方平安后终于放心的眼神……每一个元素都似有着巨大磁力般吸引他去靠近。
　　唐方忍不住跟了上去，忍不住帮了他一把，忍不住开口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啊，是我心尖上一位重要的人。”说这话的时候，陈慕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漂亮。
　　唐方却突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啧，这苗头，不太妙啊。

　　对于X市财经大学这一届新生来说，军训已经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毕竟大家也都是参加过初高中两次军训的人，对军训的流程多少都有些了解。
　　唯一令人感到稀奇的是，今年的军训似乎格外严格。不允许带手机、不允许迟到早退、不允许无故不参加训练……总教官在主席台上光是不允许的项目就整整强调了五分钟，这架势完全不像踢踢正步、唱唱军歌、走走过场就能轻易放过他们的。
　　不允许带手机这一条，全体新生都中了枪。
　　唐方还比别人多中了一枪，他还有个价值不菲的单反。
　　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在他打算认命乖乖上交的时候，陈慕给他出了个主意。
　　在寻觅了一圈藏匿地点后，他们最终选择了学校体育场外的那棵梧桐树。
　　每天晚上训练完毕后，陈慕就会带着唐方等人散完，然后偷偷溜到学校体育场外的梧桐树下，爬上树把藏在树上的单反拿下来，用完后再趁着没人偷偷藏上去。
　　虽然爬树这件事陈慕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但每次见他攀着树枝往上爬，唐方在底下都还是会提着一颗心，生怕哪天树枝突然折断或是他一脚踩空从上面摔下来。
　　调整好相机，一点点转动对焦，“咔擦”的一声，少年清秀的侧脸就定格在了相机里。
　　陈慕正靠在树干上抬头看星星，听见快门声，暼了眼唐方：“兄弟，你最近侵犯我肖像权侵犯的上瘾了吧？”
　　唐方举着相机换了个角度又拍了一张，“付你钱行不行？一张二十。”
　　陈慕无语：“你钱多烧的没地方花吧？浪费。”
　　唐方笑道：“花在你身上怎么叫浪费呢。你别动啊，保持这个姿势，往后靠靠，下巴稍微抬一点，过了过了，再低一点，好，保持，好了。”
　　“我看看。”陈慕凑过去看成片。也真是神了，经唐方这一拍，镜头里他还真有种干净、清爽，说不出的帅气，“你加滤镜了吧？我有这么帅？诶，这张回头发我。”
　　“行。”答应完，唐方笑他：“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咱班女生私底下都把你选为班草了，你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陈慕：“拉倒吧，那是她们没见过世面，等她们哪天见了陆仕靳，别说班草了，到时候我连根稻草都算不上。”
　　听到陆仕靳的名字，唐方的笑容僵了一些，他低头去捣鼓相机，“我倒没觉得陆仕靳有多帅，在我看来，他跟你比还差着一大截呢。”
　　陈慕半信半疑：“嗬，真的假的？”
　　“真的。”唐方抬头认真道：“陆仕靳是很不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那种类型，喏，我就不是。”
　　陈慕来了兴趣：“那你喜欢什么类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大眼睛还是小眼睛？高鼻梁还是塌鼻梁？”
　　唐方：“不知道。”
　　陈慕：“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对方？”
　　唐方认真道：“凭感觉。遇到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再说了，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量体裁衣，难道还能比对着条件去找去喜欢吗？等真的遇到那个人了，大概他是什么样子，我就喜欢什么样子吧。”
　　陈慕笑了笑，“你知道吗？有人也曾经跟我说过……”
　　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唐方打断他，起身道：“行了，咱们该回宿舍了，再晚一会儿教官就要查寝了。”
　　“好。”陈慕也跟着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助跑一脚踏上树干上猛的一跃，胳膊一伸双手攀上树枝，猴子一样身手矫健的就蹿了上去。
　　唐方把手里的单反递了上去。
　　两人正要交接的一瞬间，一个声音冷不丁从不远处传来：“你们两个干嘛呢？！哪个学院的？！”
　　紧接着，一道手电光向他们打来。
　　唐方手一抖，相机没有拿稳脱手而出，价值不菲的镜头朝下，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向着地面砸去。
　　完了，要凉。
　　就在唐方还傻楞着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之际，一个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落，长臂一捞，赶在相机砸在地上之前搂住了它。
　　咚——
　　一片寂静中，唐方听着自己失了节拍的心跳正慢慢找回节奏，方才绵柔无力到挪不动步子的双腿也一点点恢复了力气。他迈开腿，朝着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冲过去，跪在地上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控制不住的发抖：“……陈慕，陈慕，没事吧？”
　　陈慕面朝天躺在地上，睁开眼睛缓了缓，扭头笑着冲他扬了扬怀里的相机，邀功道：“没事儿，我护着呢。”
　　唐方面色铁青，接过陈慕递来的相机，沉静了片刻，突然发了疯似的举起相机朝地上砸去。
　　“哎！”在陈慕的惊呼声中，镜头与机身惨烈分家，他从地上爬起，捡起滚到一边的镜头，心疼的看着裂的跟花似的镜头，质问唐方：“你疯了？”
　　“你他妈才疯了！”唐方突然就骂开了，“谁让你护着它了？谁他妈的让你护着它了？！你他妈有病啊？！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做了好事还遭骂，这事搁了谁不糟心？陈慕压着火，语气也变的冲了起来：“你别狗咬吕洞宾了成不成？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把相机抢救回来，你不谢我就算了，张口骂我算怎么回事？”
　　“我他妈让你抢救了？我他妈求着你抢救了吗？谁他妈要你多管闲事！”
　　一口一个他妈，陈慕也瞬间操了，“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想他妈打架直说！”
　　“打啊，来啊！怕你啊？！”
　　“来啊，谁怂谁他妈是孙子！”
　　……
　　话赶话的，两人还真动起了手。
　　戴着纠纪红袖章的同学夹在中间瑟瑟发抖，不妙啊，他只是来抓个违纪而已，怎么就变成拉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