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八章 小名 ...

  •   也许是快下雨的缘故,尽管已经到了晚上,天气也依旧闷热无比,就连迎面扑来的风都是暖烘烘的。
      陈慕把着车头将车骑的飞快,嘴里含着的冰糕已经融化的只剩根棍,舌尖的冰凉和唇齿间浓郁的红豆味正在逐渐散去。
      红灯亮起的瞬间,他捏着刹车停了下来,一脚撑在地上,余光瞥了眼身后车座上安静吃着冰糕的少年,直到现在他仍觉得匪夷所思。
      时间倒回到二十分钟前。
      陈慕在二楼走廊拦下刚从厕所出来准备回班的陆仕靳。
      陈慕:“跟我走一趟。”
      陆仕靳片刻都没有迟疑,“好。”
      答应的这么痛快,反倒让陈慕不会接话了,“你就不问问是去哪儿?干什么?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陆仕靳:“现在走?”
      倒是开口问了,可问的这个问题也不是陈慕预想中的啊,他彻底懵了。
      “现在走吗?”陆仕靳又问了一遍。
      陈慕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这个陆仕靳未免也太好说话了点吧?他原以为要费很多唇舌说服对方跟自己走一趟呢,结果他才刚开了个口,对方就不问缘由、二话不说的跟着他翻了墙、翘了课。这份信任,莫名让人有点感动啊。
      原本陈慕是计划带陆仕靳沿着学校后街溜达几圈,买些什么可口的小吃,去跟前的公园晃一晃打发打发时间的。他料想高翔那伙儿人应该没什么耐心,守株待兔守到十点多差不多就散完了,到时候他再把陆仕靳送回家。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件事,简直完美。如果高翔他们明天还来堵人的话,那就明天再接着躲,连着放他们几天鸽子,他就不信高翔他们还能那么执着。
      一开始也确实按着陈慕的计划执行来着,可买到手的冰糕刚咬了个豁,就无端起了一阵热风,之后越来越暗的阴云和俞加逼人的闷热无不在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陈慕扭头征求陆仕靳的意见:“能跟我回趟家吗?”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下雨前赶到外婆的摊前。
      陈慕到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外婆正举着把伞,颤颤巍巍的、一样样的把摊上的东西往家搬。
      “外婆,你别动,我来!你忘了你上回摔的了?!”陈慕高喊了一声,跳下车,把车子丢给陆仕靳,吩咐了一句“帮忙停一下”就头也不回的冲上去帮忙。
      陆仕靳找了处避雨的房檐停好车,也加入了帮忙搬东西的大军。
      很快,摊上的东西都被收进了屋里。
      陆仕靳这才有功夫打量起陈慕的家来。
      屋里的采光不是很好,即便开着灯也有些昏暗。
      两室一厅一卫,很简单的装修陈设,客厅里摆了张年代久远用的有些褪皮的沙发,沙发前摆着一张小方桌,几个小板凳,客厅里唯一的电器就是沙发对面的小方桌上的老式电视。
      这样一个昏暗逼仄的家,比起他那个明亮舒适的家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沙发旁摆着一张腿脚已经有些生锈的架子床,陆仕靳刚刚冒雨帮忙收进来的东西就放在架子床上,是一堆用毛线勾的小老虎、小布偶、小包包,老虎的嘴巴里、布偶的手里、小包包里,每个能塞东西的地方还都被塞了几颗手工糖。东西不是很精致,配色也很民俗,不太符合当下时新的审美,摊子摆放的位置也不是什么人流密集的地方,奇怪的是,摊子跟前的盒子里却是满满当当的钱。
      陆仕靳这头正疑惑,陈慕那头已经对着电话嚷开了,“我说大哥,你不看天气预报啊?你是不是点不清?下这么大雨你叫这么多人来干嘛?我外公可是干了一辈子的警察,你这么明显的破绽肯定是要穿帮的!”
      电话那头的马亮委屈不已:“兄弟,讲点道理好不好?前段时间明明是你让我不论刮风下雨、下刀子都得找人来的,你以为每天找这么多人过来给你充数是件容易事吗?”
      陈慕的嘴吧吧的跟上了发条似的,“那你也好歹看看天气再决定人数啊,因时制宜懂不懂?还有,你让你的人备点零钱好不好?哪有这么多买东西拿整张钞票还个个都不用找钱的缺心眼土大款?再一个,你就不能让他们稍微把衣服、发型换一换?光是那个穿绿色卫衣的都来了四回了,别说我外公,我外婆都快看出来了……”
      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陆仕靳却已将事情的原委拼凑了个八九不离十,方才的疑惑尽解。
      “猫儿,拿毛巾擦一下,不然要感冒的。”外婆在屋里喊了一声,听不出是哪儿的方言,糯糯的,满含慈爱与温柔,好听的紧。
      陈慕挂了电话,应了一声跑进洗手间。
      “外婆,咱家的新毛巾呢?”
      “在抽屉里,你找找。”
      “外婆,哪个抽屉,我找不到。”
      “你在第二层抽屉好好找找,我前几天放进去的。”
      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再出来的时候陈慕手中多了两条毛巾,其中有一条还是全新的,裹在包装袋里没有拆封。他手脚利落的撕开包装袋,把新毛巾递给陆仕靳,陆仕靳却没有接。
      陈慕举着毛巾的手又往陆仕靳跟前送了几分,再次强调:“知道你有洁癖,这是新的,没人用过。”
      陆仕靳还是没有接,“有味道。”
      陈慕收回手,抬手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刺鼻气味。他有些为难的看着陆仕靳,“那怎么办?现洗也来不及干啊,要不你先凑合下?或者我给你拿吹风机吹一下?”
      陆仕靳的回答令他大跌眼镜:“我用你的。”
      陈慕挑眉:“你不是有洁癖?”
      陆仕靳:“没那么严重。”
      如果郭书霖此刻也在现场,那他绝对会气到自闭。
      是谁每天要拿消毒湿巾纸把课桌和椅子从上到下、里里外外至少擦三遍的?上回他好心帮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笔的时候,是谁一脸嫌弃的说“我不要了”的?
      没那么严重,大哥你敢不敢再双标一点?
      陈慕“哦”了一声,把手中的另一条毛巾递到陆仕靳手中,自个儿往沙发上大喇喇的一坐,将那条新毛巾往头上一罩,动作粗鲁的擦了起来。擦了一半,扭头招呼还站着的陆仕靳,“坐啊。”说完,瞟了眼沙发上东倒西歪的那几个靠垫,忙伸手将其中一个扶正,还捋了把沙发上布罩的褶,拍了拍刚捋过的地方,抬头笑着再次招呼陆仕靳,“这下可以坐了。”
      陆仕靳坐下,松软、温暖的毛巾,罩在头上与头发摩擦的时候还能闻到那股子好闻的、让人上瘾的甜味。他扭头看着一旁正仰头举着凉壶豪放痛饮的少年,鼻翼间甜味似乎更甚,喉咙被撩的微微发痒。
      察觉到身旁的目光,陈慕心一慌,喝水的节奏被打乱,吞咽的速度赶不上水的流速,当即就呛了一大口,连喷带咳的好不狼狈。鼻子里灌进了水,酸涩的不适感沿着鼻根冲上天灵盖,陈慕低头,一边咳着一边伸手去扯茶几上的纸巾,突然眼前多了只修长的手,比他更快一步的抽了几张纸,塞进了他手里。不止是眼前,背后也多了一只手,正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又咳了几下,总算是缓了过来,陈慕泪眼婆娑,拿着纸巾揩了揩眼角的泪,又揩了揩嘴角的口水,沙哑着嗓音冲陆仕靳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没事了,谢谢。”
      身后轻拍的手停了下来,陆仕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低沉的嗓音、清冷的声线,听起来好像心情不错:“喝个水这么大动静。”
      是嘲笑吗?是嘲笑吧!
      陈慕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心想:还不都是你害的,好端端的你那么含情脉脉的盯着我干什么。
      “猫儿是你的小名?”
      话题转的太快,陈慕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啊完后又补充道:“呃,怎么跟你说呢?我原本有个正式的小名叫默默,就是沉默的那个默字,是我妈起的,说默字有不喜多言、心中自明之意。希望我将来是个沉稳大气,聪明睿智的人。我是早产儿,刚生出来那会儿才四斤多一点,外婆说就跟只小猫一样大。”说着还不忘给陆仕靳形象的比划了下大小,“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把默儿叫成了猫儿,再后来全家都猫儿啊猫儿的叫开了。你呢?你小名叫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陆仕靳是被拐卖到X市来的,被人贩子塞进冷链车的车厢里,跟一群同病相怜的孩子一样哭了一路,哭到高烧昏迷,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据救他的人说,发现他时,他被丢在桥边的一个土墩下,全身脏兮兮的,小脸煞白,体温高的吓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到两岁的小孩,记忆里对家、对爸妈本来就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再加上那场持续了一个礼拜的高烧,醒来后,他把他那点仅有的过去忘了个一干二净。
      后来,他被接到福利院,再后来又被人收养。
      被收养的时候,养父养母已经给他上好了户口,名字那一栏写着:陆仕靳。
      仕靳,意在仕途坦荡,自强不息。多好的名字,可惜,却不是为他而取的。
      “非要说的话也算有一个,阿默。”
      陈慕惊讶:“也是沉默的那个默字?”
      “嗯。”陆仕靳点点头。
      你话那么少,就叫你阿默吧。
      同名,却不同命。
      陈慕的小名,是他妈妈对他的期许。而他的小名,却仅仅是因为他是福利院里话最少的那个孩子。
      “嘿。”陈慕笑了,“那我们俩还真是有缘。”
      陆仕靳也跟着笑了。
      阿默这个小名带给他唯的一惊喜,大概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同字那一点微薄的欢喜吧。
      阿默,这小名,挺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