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宝男居然有人撩？》甜酒薄荷

1、鸢尾捧花·吸引定律

　　四月还没有结束，光穿过裂缝渗进那个小小的角落，开着不知名的花，像玫瑰又像雏菊，被灰白色的陵园笼罩的有些沉寂。
　　洛岄摘掉耳机以后还是照惯例晃到那间白色的小屋子前，还是和从前一样，悄悄地往里面看，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才安心一点。
　　“嘶…头好疼…”洛岄弯下身，眼前一片模糊，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人才舒服一点，长时间吃抗癌药带来的副作用隔三差五的来折腾一回。
　　他又想到了两年前的盛夏，许夕把诊断书递给他的那一天，白纸黑字写着癌症早期几个字，砸进瞳孔，对于一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少年来说，就像玻璃突然碎了。
　　但他冷静的不像是一个患癌患者，甚至觉得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一件事。
　　临近大四，班上安排了写生，洛岄选了家附近的陵园取景，每天抱着画板靠着雕花的栏杆写生采风。
　　他笔下的画面永远是色彩明艳，但陵园里少有的几抹色彩，证明这里还有生机，也能同四季轮转。
　　偶然间，他路过这间屋子，透过爬满斑驳铁锈的窗户，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拿着大大小小的刻刀正在刻碑。
　　后来，他写生的取景点，就对着这间白色屋子的窗口，和男人的距离很近，但他一直不敢付之于口，慢慢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越来越荒谬的想法。
　　就是，让他为自己刻碑。
　　写生课结束以后，洛岄也会每天来陵园看他刻碑，向期待蓝天的人总抬头，一直持续到现在。
　　想着想着，不知道被谁猛的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前一踉跄，前额撞上门，吃痛的叫了一声。
　　“我能进来吗？我天…真是见了鬼了，哪个推我啊，赶着给谁送钱？”洛岄属实是觉得尴尬，抬手敲了敲门，时隔两年，他终于敢主动和他讲话，也没想到会以这样无脑的方式见面。
　　男人眉眼带笑，透着薄荷的孤僻，洛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终于想着敲门了？”程渝峙抬起头看着洛岄，脸上的表情很不友好，一副你惹不起我的样子。
　　洛岄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刻刀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好像也充斥着铁锈味。
　　“我注意你很久了，外面快下雨了，进来躲雨不行啊。”洛岄站在离他只有几步的位置，正好踩在落进来的光上，也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像硬撩老公的小娇妻，脸不红，心不跳。
　　程渝峙质疑的看了一眼窗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洛岄。
　　表情有些许不屑，不知道的还以为洛岄是什么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
　　“我叫程渝峙，渝是至死不渝的渝，峙是对峙的峙，是这里的刻碑师。”程渝峙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了，每次来都会往这边看。
　　但他也注意到了，洛岄每次都在他的视线之中画画，这个人没有刻意在回避什么。
　　“以后我的碑可以找你刻吗？最好是艺术字的那种，标题居中刻成浮雕的，没有什么难度吧？然后把我的生平英勇事迹写下来。”洛岄说这句话的时候，高傲的扬了扬嘴角，语气里带着点挑衅的味道，就好像是在调侃别人的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沿途的风景太美好，和这里支离破碎的一切格格不入。
　　“那得看我什么时候放下刻刀，万一到那一天，你还没死呢？”程渝峙露出不屑的笑，还是没有继续动手，等着和他说完。
　　“对了，我叫洛岄，山月的那个岄。”洛岄笑了一下，他第一次和刻碑师讲话，除了孤僻，他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前两天为什么不来？那两天觉得舒服很多，我不习惯被别人盯着，会让我觉得特别压抑。”程渝峙看着洛岄，面前的少年带着桀骜不驯的标签，他低下头准备继续刻碑。
　　“马上市联考，得练练画，你要不要看我画的水彩画？”洛岄换了个姿势靠着墙，窗户因为他的动作，晃的吱呀作响，“看一下？看一下？看看而已，反正也不花钱，有钱的捧个钱场是最好的，没钱的就捧个人场也行。”
　　“不看，没兴趣。”程渝峙往旁边退了两步，四月的天气不算太冷，刚刚好能有一点阳光透出云层，照在身上和这里的一切形成鲜明对比。
　　“那就是你不对了，你不会好奇吗？只要是个人，都会对某一种东西感到好奇或者厌烦吧，基本的七情六欲都没有，那还算什么。”洛岄解锁了手机，壁纸是他自己的写真照片，他每次打开手机就露出一副花痴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手机壁纸是什么娱乐圈身高一米八的狂拽酷炫炸男爱豆。
　　程渝峙没想看他，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小心瞥到了他的手机壁纸。
　　照片上的洛岄穿着一身白色蕾丝边衬衫，像童话故事里浓厚笔墨描写的王子，裤子是黑色七分裤，还搭了一套背带，露出的一截纤细的腿上挂着血浆，顺着滑到脚边，赤着脚站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板上。
　　绯色玫瑰和血色相衬，配上少年张扬自由的模样，妖娆不羁和少年相融，融进一整幅画里。
　　洛岄笑起来特别好看，摄影师刚好捕捉到他那个笑，光也是自然光，透过玻璃折射在他身上。
　　“这是你？”程渝峙看了好久，余光又看了一下本人，心理落差有点大，洛岄刚想骂一句脏话，看着他那认真样，又咽回去了。
　　“是，热乎的，还没出几天呢，怎么样？有没有男明星的感觉？我微博粉丝破万了，就靠着我立下的这个人气穿搭博主外加小画家的人设。”洛岄突然觉得程渝峙身上的薄荷味淡了一点，微博万粉，一半是被他威逼利诱骗来的，这年头，谁把经历看的那么重，只看结果。
　　“有，你很好看，对了，你总是一个人来墓园干嘛？不怕沾上脏东西？”程渝峙扯开话题，慢慢凑近他，盯着他的脸，发现他的耳后有痂，已经摇摇欲坠。
　　“沉迷美色，懂？美色很值钱的，比命值钱。”洛岄是说谎不打草稿，说话也是图个嘴嗨。
　　“离我远点。”程渝峙对洛岄没什么好感，所以对他这个人也不好奇，冷冰冰的。
　　仅仅只是出于他先主动开口。
　　洛岄的表情变了，他也不是不识趣，看着程渝峙皱眉的小动作，转过身准备走，被扯住衬衫下摆。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工作了。”洛岄垂着眸子盯着鞋尖，像犯了错的小孩，鼻音很重。
　　“礼物和愿望说给别人听就不灵验了，好的也好，不好的也好，无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懂吗？”程渝峙松开布料，洛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出去了，背影拽到不行，他才懒得听这些鬼扯的话，刚走两步，左脚踩到右脚的鞋带绊了一跤……
　　“回家记得互关，微博ID同名洛岄，后面有一个横线，防伪标识。”洛岄抓着衣服的布料，背后汗湿了，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一瞬间黯淡了，咬咬牙又转过身推开门，看着程渝峙，少年已经执好刻刀准备继续工作。
　　看着洛岄折回身，他又把刻刀放下，侧身站在大理石台面的旁边，脸上的表情更不耐烦了，动了动嘴唇，没等他开口。
　　洛岄有些害怕了，程渝峙让他捉摸不透，他心里的刻碑师形象在他身上诠释的太好了，几乎和他的想象分毫不差，神秘、保守、孤僻、甚至杀人诛心…
　　后退了几步，没站稳，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后栽，后脑勺着地，光荣“牺牲”在程渝峙面前。
　　“洛岄，洛岄，洛…岄…这都能出事，要死了干脆就找个空墓埋了算了。”程渝峙在他摔下去的一瞬间往后退了几步，怕人儿玩碰瓷，刻刀也掉在脚边，扬起的灰尘遮住了阴影。
　　“我没事…记得互关啊…”洛岄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看着程渝峙皱着眉站在离他好远的地方，本来地方就不大，现在感觉像隔着鸿沟。
　　“起来，要睡回家睡，在这儿睡着了，晚上小心有鬼找你。”程渝峙连开玩笑都是冷冰冰，看着他撑着工作台站起身，脚踝拉破了一道儿，渗出血珠子。
　　“我不怕鬼，小孩子才怕那些虚造出来的东西。”洛岄拍了拍身上的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嗤…你敢说你不是小孩子？”程渝峙看着洛岄，心跳陷进最柔软的软肋，落进织网里。
　　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面对的应该是什么。
　　程渝峙被他逼着当面微博互关，洛岄像是对他严刑拷打似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摁下关注。
　　“微博不定时更新，后台私信会回复。”洛岄朝他扬扬手机就走了，程渝峙拉了把椅子坐下，点开他的主页，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纤细的病态的双手，清瘦又有着精致的骨感。
　　“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是挺值得我好奇的。”程渝峙话音刚落，以为他走了，往旁边瞥了一眼，对上洛岄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不用管我，就当我不存在，你继续，自然点，自然…”洛岄把视线移开，尽量不看他，挂在墙上的钟停了，停在一点十四分。
　　他微博上发的最新视频动态只有几秒，一双漂亮纤细的手拆开盒子上的浅蓝色缎带，盒子打开以后，里面只有几张纸，那双手把纸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捧出来，肉眼可见的在轻颤。
　　程渝峙看清了纸上的字，那双手把纸一张一张的铺在镜头前，最上面武汉市人民医院几个字砸进瞳孔。
　　视频是两年前拍的，他和自己妥协以后就公之于众，点赞量超过平时发的日常VLOG，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记得点赞加评论，争取抢个热评第一，我给你回复，孤僻精，别总一副我惹不起你的样子，你岄哥好歹是练过的，走了啊。”洛岄站起身，抻了抻揉皱的布料，抓着手机就走了，背过身的一瞬间，整个破防了，笑的肩膀都肉眼可见的发颤。
　　洛辰靳打了个电话过来让他快点回家，洛岄这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虽然已经过了立夏，天还是黑的快，久违的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月光蔓延在地上。
　　程渝峙没有不高兴，反正他已经习惯被人这样贴标签，孤僻这两个字已经听腻了，浑身上下贴满了标签到现在也没有被揭开过。
　　被称呼孤僻精还是第一次。
　　洛岄挂了电话，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走的时候还提醒他早点回家，真事儿。
　　门口的大爷点着灯等他出来，照惯帮他拦了出租车，果然，人间自有真情在。
　　“出来了？老样子，车已经叫好了，快回家吃饭去。”大爷看着洛岄上车，朝他摆摆手，“路上慢点。”
　　“谢谢爷爷，您也早点回家。”洛岄摁上车窗，车里黑灯瞎火，背后起了一身薄汗，手探向口袋，摸到名片的痕迹才安心。
　　…………
　　回家以后，所有人都只字不提，许夕没有问他关于陵园的事，洛辰靳在工作室里忙着，一家三口都缩进黑暗里，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