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润玉)乱点鸳鸯谱》六叶草君筠

1、第 1 章

　　爱情是这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姻缘也是。

　　当年因着花神梓芬之事，太微为了笼络水神，向着洛霖许诺过一纸婚约。待得水神与风神生下长女，将许配于天帝长子为正妃。
　　看起来是个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毕竟水神长女嫁给天界殿下，既能拉拢水族，又能将这两位实力不俗的神灵都绑上了战车，而天界的大殿下却是庶子而非嫡子，不会干涉到未来的天家平衡，有百利而无一害。
　　巧就巧在，在第二年，九重天就传来了旨意。
　　九重天上神有意于天帝长子，润玉。
　　这事委实来的莫名其妙，要知道，九重天惯来高高在上清修，从不干涉六界如何。太微一直对九重天的清高是很满意的，九重天不出，天帝便是六界唯一的君主，尝过了权利的滋味，他可不愿意听别人对他发号施令。他心里清楚，哪怕是各界战争人头打出狗脑子，都不会惊动九重天的视线，更别提区区一个……荼姚自凡间带回来的润玉。不，退一万步说，润玉现在还是个孩子呢。所以这一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怎么说怎么稀奇的怪事。
　　但稀奇归稀奇，九重天上神与水神风神做对比，两者孰轻孰重根本无需言明。哪怕太微内心是不太愿意，但他识时务，绝不会去开罪九重天，何况是在这种小事上。
　　涉及九重天上，水神洛霖当然也不会自作死。原本的口头承诺就这样不了了之，取而代之的是润玉与九重天上神的一道婚约。
　　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明面上对外说开，但暗地里小道消息却已经满天飞，又哪里按得住。
　　那时还是孩子的润玉同样察觉到了周围人待他的态度变化。他向来是个敏感的孩子，就像当初天界二殿下嫡子旭凤出生后，见风使舵的宫人对他突然冷落一般，如今这些人又忙不迭的拥上来了，争先恐后想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
　　——在一片茫然中，他懵懵懂懂的得知，自己将来，是要嫁到九重天上去的。
　　那位他要嫁的九重天上神，名为萧炎。
　　从第一次得知这个名字，到履行婚约，晃眼便是四千年。
　　其实数千年时光，于凡间而言足以天翻地覆，对于天界而言也是一段不算短暂的时光，但上神一次闭关便可能是千万年之长，九重天的上神习惯使然也甚少踏足下界，所以，这数千年来，润玉从未见过萧炎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他自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接受了这个婚约，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名为萧炎的上神，但生命中确实不乏萧炎的关照，后者虽然在九重天上闭关不曾踏足下界，对自己的婚约对象却还算是关心的，偶尔会遣人送来东西，或许是修炼用的灵物，或许是珍贵的丹药，或许是些小玩意。按理说天帝长子身为庶子，身份应该是尴尬的，但有这重婚约支撑着，又是另一回事。
　　这四千年来，攻讦有之，暗箭有之，也并不是人人都敬慕九重天的，总有想不开的蠢货。只是润玉偶然见过被派来保护他的人，一身浅粉色长袍，被他发现时迅速化为一道火焰消失。这等手段，无疑是来自于九重天上那位的护持。所以从小到大来，润玉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所有的阴暗都被无形隔离在外，最大的忧虑不过是这位未来的夫君是否好相处。
　　这般说来，有些紧张也是难免的。
　　天界有自己的婚俗，但九重天上却更接近于凡间习惯。而且由于九重天人情淡薄，都只关注自己的大道，迎亲到婚礼都未免显得有些冷清。润玉也没在意这些事情，他本来也不是特别注重外物的性格。待得眼前微微一亮，便顺理成章睁开眼。室内夜明珠的辉光与红烛交相辉映，光线明亮却不到刺眼的地步。那双秋水般的清透美眸直接对上了面前单手拿着玉如意的男人。不得不说，后者生的极好，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容貌俊秀不失气度，像是盛夏间迎面吹来的浅风，每一缕风中都带着日光里滤出的暖烫热意。同样是一身红衣，润玉穿着是明艳夺目，而他穿着则是灼灼如火，周身空气无形的扭曲，透出凌厉气势。不必多言，润玉也知道除了自己的婚约对象上神萧炎以外不会有别人了。
　　“你……润玉？”然而这位上神错愕的看着他，面上半是出乎意料半是难以置信。那一双黑眸无比凝重，欲言又止了半天。在红烛映照下，那副表情实在是好看得紧，“你，润玉，你……多大了？”
　　他磕磕绊绊了半天，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神态比润玉绷的还紧。当别人比你更紧张的时候，你往往就不会这么紧张了，萧炎这般反应很明显让润玉放松了不少，只是微微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诚实道：“四千五百岁。”
　　——龙族成年是六千岁。
　　萧炎心中一算，脸色顿时青白一片，惨烈的变来变去，最后抬手捂住了脸，嘴唇颤抖许久，硬是说不出一句正常的话来。
　　“我的天……”他□□般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痛苦不堪的抹了把脸，狠狠揉捏了几下，“我……我看起来就很像那么急不可耐的色中饿鬼吗……这是在做什么……”
　　“……萧，”润玉有些疑惑，不知道萧炎又怎么了，试探性的吐出一个字想问，出口又觉得不妥，谨慎的收住了，思索片刻，索性他早就接受了自己要嫁给萧炎的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低声道，“……怎么了，夫君？”
　　“……”
　　萧炎复杂的看着这个换算过来才十五岁的少年，他向来对时间没什么概念，接到天界要成婚的消息出关时也没注意，现在倒是想问问怎么没人告诉他自己这位婚约对象润玉……今年才这么大点就嫁过来了，但是对着正主本人又问不出口，迟疑了半天，叹了口气：“……没事。”
　　反正不过是千许年功夫而已。
　　他俯身摸了摸润玉的头发，指尖穿插过柔顺长发，手感很好。后者坐在床边，正微微抬首看着他，美眸中噙着淡淡的疑惑。如墨长发用一枚银扣束起，发尾如花朵般散在用金线绣着龙凤的红衣上，本是清雅出尘的容颜，气度高华不似凡尘中人，芳泽无加，铅华不御，只在眼尾略上了些胭脂色，却在一袭深深浅浅的红色婚袍映照下美丽如同天边朝霞，又或者一树摇曳生姿的朝花，端的是瓌姿艳逸，仪态无双。
　　……但是，还是，这也太小了些。
　　威凛九重天的上神难得的有些头疼，真没想到自己刚刚成婚的夫人就这么点年纪，在他眼里连自己一个零头都没有，艰难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决定暂且放下这个问题，温声询问：“自天界一路来，可累吗？饿吗？要用些东西吗？”
　　理智告诉润玉应该拒绝，他略微有些赧然，在萧炎温和的视线里，却还是选择了从心：“……要。”
　　面前男人一身凌厉气度，不自觉透出的上神威压冰冷而沉重，但出奇的，纵然只是第一次见面，润玉却并不怕他。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护了他四千年的缘故，还有些亲近的意味。一问一答间，甚至越发放松下来。
　　“嗯，好。那喜欢甜食吗？想吃糕点还是想吃灵食？”
　　润玉认真的踌躇了一下：“糕点吧。”
　　萧炎笑了笑，又道了声好，也没叫仆役，自己起身出去给他拿。他的准备显然很齐全……好吧，也不一定是他自己准备的。但总之结果是好的，陪着润玉吃了甜口的糕点之后，又哄他早些睡觉，明日带他去外面转转。
　　这个时候润玉总算是明白哪里不对了，萧炎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呢。但明白归明白，就像是刚刚欲言又止的萧炎一样，他也不能明说，总不能真抓着萧炎说自己不小了吧，以润玉的内敛，这种话他还是主动说不出口。
　　一般来说悲欢并不能相通，除非你们遇到了相同的问题。润玉无奈的抿了抿唇，只能在萧炎借口端盘子出去的时候伸手扯住了那抹自身边逶迤流过的玄色衣袖。
　　“夫君？”他轻声问，声音温润清透，“你去哪里？”
　　萧炎被他扯住，明明力道不大，却僵住立在原地，待得听清润玉说了什么之后，这位上神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神色变幻数次，好像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最后转头一咬牙，冷静道：“没事，你不用害怕，我哪里都不去，等下就回来陪你。”
　　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