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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闹喜宴 ...

  •   宋代汪洙的《神童诗·四喜》曾言人间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呵,展洛昭啊,你的洞房花烛没有我了。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疾步闯进一家名为“锦绣阁”的布庄,宁风遥红着眼咬牙道,“老板,你们这里有新郎官儿穿的衣裳吗?我要现成的!马上就要!”

      “额,这位客官……有是有,只是……”正在抚摸金贵华服的老板瞄了眼宁风遥,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也没什么银子。

      “这些还不够吗?”幸好临走时捡了自己的行囊,里面可是董昧苦心节省下来的所有钱财,足足能够买下一幢豪宅的金子。

      看着桌上那摞,老板满眼发光跑过来伸出手臂抱着那堆金子,乐呵呵叫嚷起来,“小菊,娟儿,快出来给贵客量量尺寸!衣裳给我找货色最上等的!”

      “哎,来啦!”布帘后趋步赶来两名小丫头,拿起软尺为宁风遥量着尺寸,转身进里屋挑了件红艳似火的新郎服。金色纹路镶嵌,好似游龙腾飞于火焰之中,喜气中添了几分灵动的爽朗仙气。

      “这位公子生得这般模样,新娘子怕也是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娟儿低头为宁风遥整理红装,轻轻收紧束腰带,瞧着这通身派头喜欢得紧。小菊伸手推了推她,嘴巴藏在手帕后嘟囔着,“傻笑什么呢?人家可是有主儿的。”

      “我长得不会比新娘子差!我也很好看!不是吗?”宁风遥冷不丁来了一句,小菊和娟儿当场愣住,老板一脸傻笑地赶来救场,“哎哟,你们夫妻俩都好看!公子你清秀俊美,姑娘她定然也是艳若桃花,都好看!”

      心事重重的三日,不短也不长。宁风遥将桃花碾碎投入酒壶,将那只酒壶挂在腰间,朝着张灯结彩的满袖招一步步走去,整个人挂着回忆的笑容,“展洛昭,你穿喜服的模样应该很好看吧?我不会输给你,更不会输给她……”

      陌生人的贺礼将大堂塞满,下人将一件件贺礼抬去库房。林水儿被秦羡君细细装扮,高高挽起的发髻精致又漂亮,后者总说林水儿的眼睛像极了她死去的女儿,林水儿感动得红了眼眶。

      “你同楚歌一样好看,穿上红装没有男人不想娶的!”凤冠霞帔入了身,便是一心一意姻缘人。秦羡君笑得慈祥又诡异,手掌搭在林水儿手心,她的眼睛荡出一尾苦笑,那是并不看好结局的苦笑。或者说,是看破这场嫁娶尽头的冷笑。

      携手红绳,遮以喜帕,林水儿的嘴不自觉抽搐般微笑。展洛昭,自己深爱的、求而不得的男人,就在一线之隔外。

      礼节繁琐,却深远而凝重。愿上苍祝福,愿天长地久,愿未来相依,箭定乾坤恩泽。过火盆,跨马鞍更是不在话下,满满当当的仪式感催得两人面红疲惫。展洛昭全场走神,他觉得疲惫,觉得困倦,唯独没有的……便是心潮澎湃。为何?

      我该爱她的?不是吗?我不该幸福快乐吗?水儿……水儿就是我的爱人啊。展洛昭望着眼前的秦羡君,她高昂着头不像是等待叩拜,而是看戏,像是隔岸观火。耳边疾风凛冽,展洛昭下意识来到林水儿身侧护着她,“当心!”

      鹰隼长鸣,盘旋着冲入喜宴,朝新娘的红盖头啄去。狂妄的风使得客人们睁不开眼睛,展洛昭一脚抬起踹飞鹰隼,冷笑起来,“你们还不死心?”

      “死心?我说了,你娶她,老娘要你的命!”屋檐横梁跳下一人,董昧转了转肩头,像看苍蝇一样瞧着展洛昭和林水儿,抬手举起双板斧,怒喝一声,“狗男女,我会把你们的喜事变成丧事的!瞧好了!”

      打翻桌椅板凳,烛火被踩灭,鹰隼化为宁长州站在董昧身侧。秦羡君打着呵欠,语气不悦,“小友,打人就打人,砸东西干嘛?”

      “来!”展洛昭抬掌怒喝,长剑从人群上空飞来落于掌心。林水儿从丫鬟手心拿走剑柄,靠在展洛昭身后怒视来人,“我们可不怕你!要战便战,我还怕打得不痛快呢!”

      气得浑身似火焚烧,董昧抡起双板斧朝展洛昭横切,展洛昭执剑抵挡,林水儿从身侧钻出用剑身挑开板斧。另一只板斧朝林水儿面门砸去,展洛昭翻转手肘狠狠叩击董昧手腕,董昧疼得眼角发疼左手松了力气。

      羽刃紧贴林水儿眼角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展洛昭心下一惊,使出鬼云十八步捏住宁长州手腕,骂道,“你找死!”

      长剑于掌心旋转如同刀片朝着宁长州的眼睛切去,宁长州微微后仰抬膝一顶。展洛昭眼神一动后退半步,用左臂阻拦对方膝盖的袭击,手中长剑被宁长州用指尖轻轻弹开。

      宁长州露出冷笑的不屑模样栽倒下身子,在最后一刻掌心撑地,脚腕用力来了一招兔子蹬鹰,直直踹在展洛昭腹中。展洛昭翻身滚落在地,衣衫凌乱起来,深深喘了口气,“我不是个只会使剑的人,宁长州,你该好好担心自己了!”

      “什么?”宁长州抬起弹开剑身的指尖,指尖已然中毒发黑。身体一顿,董昧抬起一只板斧将林水儿狠狠撞开,飞身来到宁长州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展洛昭!你无耻!”

      “毁我喜宴伤我夫君,到底是谁无耻?”林水儿上前一步反驳起来。

      “住嘴!礼未成,叫什么夫君?要不要脸?!”董昧呸了一口。展洛昭举剑抵在董昧咽喉处,火气压在胸口,“不速之客,出去!”

      气氛拧在一块儿,没有人愿意退让。众宾客藏在角落窃窃私语,直到一袭红衣在日光下夺了喜宴的神采,一步一步走得气质斐然。那人掌心捞着一壶酒,整个人眼神迷蒙,像是走错了路,又像是只会走这条路,“董昧,你上人家喜宴也不送个礼,太不厚道啦!”

      “宁师兄!”董昧愤怒的脸立刻转悲为喜,眼角和嘴角不自觉扬起。宁风遥缓缓走近,伸手想要推开展洛昭抵在董昧咽喉处的长剑,展洛昭立刻收剑回鞘,生怕伤了对方。

      “师兄,你?”展洛昭痴痴望着宁风遥一身红衣,林水儿有些恼怒地质问他,“宁风遥,这身衣裳是什么意思?”

      “若是过去的展洛昭,这场喜宴的贺礼便是我自己。”宁风遥朝他微笑,伸手去碰展洛昭的发梢,后者偏身避开那只手,却有莫名觉得心疼。宁风遥收回手指,叹了口气,“如今,你不是他,我便换一件贺礼,桃花酒一壶,换你的解药。”

      指着宁长州的方向,宁风遥眼中温柔消解半分,坚毅与强硬多了三分。展洛昭望着宁风遥伸手递来的那壶酒,从袖口掏出一枚药丸扔给宁长州,宁长州不由分说咽下药丸。

      “我哪儿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林水儿抢先夺走那只酒壶,细细端详个中细节,发现里面有没有碾碎的桃花花瓣,瞬间移步过来掐住宁风遥的喉咙,“桃花酒?还有半片桃瓣,让我如何怀疑你不是桃夭胡不归变的?”

      板斧和羽刃双双抵在林水儿咽喉处,董昧冷言,“放开!这是我鬼门掌教,不得无礼!”

      从林水儿掌心接过酒壶,展洛昭仰头将酒水灌入肺腑,林水儿在一旁惊怒,“展洛昭,小心有诈!这宁风遥还不知真假呢!”

      “师兄不是假的,我识得那双眼睛。而且,师兄不会害我,这桃花酒只是贺礼,不会有问题的,我信他。”展洛昭将酒壶倒转,示意自己已尽数喝净。

      “咳咳!”喉咙恢复自由的宁风遥跌倒在地,眼角像是挂着红尾鲤,挥手阻止董昧的帮助。宁风遥突然扑向展洛昭,抓着他胸口的衣襟手向里探,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到了!”宁风遥掌心攥着一张手帕,抽手回来的半途被展洛昭截断,展洛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抓住半边手帕,嘴角微微颤抖,“我的……还给我……别人给我的……”

      狠心一扯,手帕裂成两半,展洛昭觉得自己的心也撕裂开来。宁风遥将半张手帕捏在手心,露出苦涩的笑意来,“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别人。别人没那么重要,展洛昭,这不过是块手帕而已,无足轻重,就像我一样……”

      转身离开,宁风遥原本以为自己会一身轻松,反而浑浑噩噩起来,不知去路。高高抛下一句话,宁风遥摆了摆手,“这世上不会再有桃夭!胡不归死了,就死在我眼前。”

      “什么?桃夭她?”宁长州快步追上去,询问缘由,眼角是藏不住的震惊。董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宁长州身后,转头瞥了眼在风中凝固的展洛昭。

      手臂稍稍前移,手指朝着宁风遥离去的方向抬起,展洛昭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对宁风遥的一举一动如此敏感。像火焰一样热切、像太阳一样温暖、像春雨一样温柔的人,就要离开自己了,他似乎对自己大失所望?

      我有在乎他的理由吗?展洛昭握着掌心剩下的半块白色手帕,像那个人一样干净的手帕,过往的回忆被桃花酒冲刷,模模糊糊看见各式各样的宁风遥。

      拒绝一切暴力却总是傻乎乎藏在一边的宁风遥、看见美人眼睛会出现星星的宁风遥、带着举世的怜悯感染自己的宁风遥、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宁风遥、骄傲地举起金蚕杖的宁风遥,还有躺在自己身下抚摸自己脸颊的宁风遥……

      “不!不!!”这些都是什么?展洛昭后退半步,殊不知桃夭最后一场梦早已渗入人心,将破碎的封存的回忆全部拽回脑海,妄图寻回过去那个情深义重的人。

      “展洛昭?”林水儿赶忙搀扶展洛昭,半抿着唇很是不忍,“你怎么了?”

      “哎呀,展少侠这般厉害,能有什么事儿?多半是敬他酒的客人太多了,刚才喝了整整一壶呢,这脑子给喝懵了吧?”秦羡君推了推两人身子,捂嘴偷笑,“来人呐,送这对儿小情人儿入洞房咯!大伙儿吃起来呀,别停,该热闹就得热闹!”

      锣鼓鞭炮依旧,只剩展洛昭混混沌沌。他听见一百遍、一千遍呼唤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总用不同的情绪呼唤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只源于一人——宁风遥。

      新房宽敞整洁,喜烛烧得热切,合卺酒本本分分立在木桌上,酒水中显现的模样并非林水儿,而是宁风遥!魔怔了!彻底魔怔了!展洛昭一脚关上新房大门,将林水儿扑倒在床榻上,掀开红盖头迫切地吻下去。

      深深地呼吸着,林水儿控制自己发抖的身体,将两只眼睛合拢来。嘴上没有任何动静,抬眸才发觉展洛昭两手撑在自己头颅两侧,头颅停在胸膛上方,他的眼角微红瞳孔震惊,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嘴角流出那两个毫不意外的字眼,“师兄……”

      桃夭的笑声流淌在展洛昭耳畔,徐徐道,“看清楚了,她是你的良人吗?展洛昭。”

      展洛昭定定地凝视林水儿的模样,轻轻晃着头颅,咬牙道,“不是,她……不是!”

      “啪!”一个凛冽的巴掌甩在脸庞,林水儿伸手推开展洛昭起身整理衣衫,火急火燎地将桌上两只合卺酒饮尽。展洛昭有些发愣,“水儿?”

      “别叫我水儿?你没有这个资格!更何况,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林水儿苦笑起来,声音委屈却充满了倔强,“你的眼里似乎有我,你的心似乎也归属于我,可是你的身体只记得他!一定有什么东西欺骗了你的眼睛和心,去把它们找回来吧。”

      展洛昭捏紧那块红盖头,心一下纠缠起来。喝了整整两杯酒的林水儿脸颊绯红,情绪激动地站起来破口大骂,她边哭边骂,整个身体像是被闪电击中发着颤,“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我让你把他追回来!那是你的师兄,又不是我的!我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你展洛昭承载爱意的器皿罢了!”

      窗外疾风迅猛,展洛昭飞身将林水儿压在木桌上,手指捻起羽刃夹带的字条。林水儿傻乎乎地抢过那张字条,晕头转向地乱窜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偷袭本姑娘?”

      “妖尊……现身……掳走……掳走宁风遥?!”一字一顿大声念出,林水儿吓得酒劲儿都醒了,瞪眼望着展洛昭。

      笙歌起,桃花阵入魂,回忆尽收,所有被无情命运拆解抛弃的回忆统统归位。展洛昭望了眼字条,提剑飞身冲出房门,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果然,真正的展洛昭心里只有宁风遥。也许,我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他吧?”林水儿捂着胸口苦笑,她再也忍不下去,眼泪吧嗒吧嗒坠落,翻身一滚躺在冰凉的地面,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你们两个……都不要出事啊……”

      脚步声起,秦羡君从门口移步而来,蹲在林水儿身侧抚摸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微微叹息,将人横抱起来安置在床榻上,“这场戏好看是好看,但我……不喜欢。”

      苦荷城外,望月林深。月影照人,树荫藏诡谲。

      说完桃夭的故事,宁风遥转头怒视宁长州,“怎么?心疼了?你喜欢她啊?告诉你宁长州,你敢喜欢董昧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我绝对让你上鬼门的头号暗杀榜!”

      偷偷瞄了眼宁长州惆怅的情绪,董昧伸手扯了扯宁风遥的衣角,语气撒娇,“宁师兄。”

      “并非如此,只是她与我共事多年,其身世坎坷凄惨,我原本就有所耳闻。桃夭虽刁蛮任性,杀起人来毫不留情,其实她无比渴望有人能够重视她、爱护她。通常最危险的任务,桃夭总是第一个接下,满身是血地完成任务归来,她比任何人都想得到妖尊的重视!”

      宁长州长长的叹息声想起,眼神一动,将二人肩头摁下,“不对劲!别出声!”

      杀戮的味道,还是活人的惨叫,夜幕中君王的喘息。妖尊莫雨声缓缓出现在月光下,右手抓着一个女人的头颅,女人的身体就那样软塌塌地落在地面任由妖尊拖动,女人满脸都是血花,断了半截的手指连着骨头和筋。

      那是白云山庄的大师姐?宁风遥眼眸震动,捂着嘴惊叹,“郁离!”

      “动我万绝石窟的人,当有此下场。”莫雨声摇摇头,将奄奄一息的郁离扔在地面,眼中带着冷意,“宁长州,三大妖徒如今只剩你一个,还不乖乖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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