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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六点半,精神中心准时播放起床音乐。

      方念桃正了正衣领,抬手轻敲两下门:“老板,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等了三分钟后,她推门进入。

      “亲爱的老板早上好,我是方念桃,是您的专属员工之一,在您用眼不方便之际,很高兴能充当您的限时眼睛。”

      照顾失忆老板重点之一:不断重复自己的名字给老板留下深刻印象。

      江眠眼睛看不见,方念桃已经做好先哄他起床穿衣服,然后给他挤牙膏等照顾残疾人的准备了。

      八位数月工资,让方念桃怀揣着舍我其谁的坚定信念。

      她顺手打开病房的灯,却意外发现江眠竟然自己起床了。

      他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动作缓慢却很认真地在铺床,依旧穿着那一件普通甚至有些掉色的肥大蓝白条纹病服,眼上缠绕着一圈洁白的纱布,整个人又高又瘦,微弯着腰,手指轻颤着小心抚过被子上的折痕时,有种说不出的端丽脆弱。

      今天阴天,房间开灯也有些暗,但江眠却很晃眼。

      他很白,白到发光,铺床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白里透红的骨节都在证明这一点。

      方念桃一凑近,便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洗衣粉清香,揉捻着被阳光暴晒过的味道,从包裹住他干净紧实身体的病服上散发而来。

      压根不在意什么香不香的,方念桃情真意切推荐自己:“老板,让我来帮你铺床吧,我铺床可好了,高中军训的时候还赢得过我校高一新生叠被子大赛的第一名呢!”

      江眠安静了一秒,朝她扭过头来。

      白色纱布下,他立体精致地鼻子显得格外优越,淡粉色的花瓣薄唇,唇珠微抿,似乎在纠结。

      方念桃眼巴巴地抬着头,虽然江眠看不见,但她依旧有一种被高企面试的紧张感。

      江眠“盯”了有三秒,便回过头继续叠着自己的被子,甚至还把被子挪远了些。

      这是被无声的拒绝了。

      铺被子达人方念桃挫败地垂下头,过了一秒又昂首自信一笑。

      她,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不耽误江眠铺床,方念桃站得远了些,撇了床上一眼,惊讶地发现老板床上好生热闹。

      坏掉的三个积木,两本翻旧了的全息科技类书,一只奶白色有兔子玩偶的手套,老式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

      老板您晚上睡觉不硌得慌吗?

      以上所有物品上,都贴着一张小字条。

      方念桃有点好奇,眯起眼睛定睛一看。

      【这是江眠的,不准碰,后果自负】

      字体给打印的一样,执拗地整齐。

      江眠很特殊,他没有任何记忆,无法从熟悉的事物中获取安全感,所以只能在目前属于自己的东西里找到自我存在,在这里独属于他的东西很少,每一个都分外珍惜。

      看到这字条,方念桃有些明白了,原来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江眠压根就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呀,她记住了。

      待江眠终于铺好被子,宝贝地摩挲着床上的杂七杂八,把它们全部藏进被子里后,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早餐是方念桃特意订的外卖,是壮壮昨天晚上找的一家口碑味道都不错的连锁早餐店。

      应该是失忆后第一次吃到奶黄流沙包之类的甜类餐点,松软香甜的味道让江眠明显怔了一下,咀嚼的速度也加快了至少0.5倍。

      方念桃像看自己好大儿一样地看着江眠,慈爱地劝他多吃一点,这样才能好好长肉。

      江眠很高却也消瘦,让她有些担心这位财神爷的身体健康,所以一个劲儿地想给他补一补,她中午都托食堂给他单独炖了一只肥溜溜的老母鸡。

      而方念桃自己就凑活凑活,在一家私人餐厅里预定了一盅金汤佛跳墙。

      她可不是小气哟!

      因为江眠现在受着伤,不适合吃发物,她才勉为其难咬牙下单的,先替老板尝尝味。

      毕竟她自己都没吃过的东西,怎么能推荐给老板呢。

      等到江眠吃饱喝足,方念桃牵着他的袖子,带他去活动室玩游戏,她还体贴地给他盖了一张小毯子,准备就绪后才开始汇报今天的行程计划。

      “为了老板你的眼睛着想,我特意在省高端私立眼科医院聘请了一支专家团队过来为你治疗,相信老板的眼睛很快就会恢复视力,他们大约下午五点到,到时候我会提醒的。”

      私立医院最好的一点是只要钱给够,一切都好说。

      万恶的有钱人。

      方念桃和金壮壮同时在脑海里啧啧了两声。

      江眠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像遥控器一样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只有四英寸的青灰色屏幕里,游戏正在进行中,一个由像素组成的凸,发射点,击落上方掉落下来的炸弹。

      神奇的是,江眠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就是在玩,而且还玩的很溜,操控的凸左右躲闪射击,打到了最后一关,根本不像看不见的。

      大概因为经常玩,他无意识就把这种像素小游戏地关卡节奏背下来了,以至于眼睛看不见了,但依旧能操作。

      也可能是因为失忆的原因,让江眠习惯性的把自己身边的一切记下来获取安全感,包括住的精神中心构造和玩的游戏,哪怕眼睛看不见了他也能正常在中心里活动,没有影响。

      “老板,请问还有什么需求吗?”方念桃像个秘书一样站在一旁询问了两遍。

      江眠按键的手指一顿,俊挺的鼻梁架起白色纱布,朝方念桃转过来。

      依旧是那道声线干净,悦耳的男人声音,他问:“你是谁?”

      方念桃:“……”

      八位数八位数八位数……

      “你好老板,我叫方念桃,方块的方,念念不忘的念,桃子的桃,方念桃你的员工,来到这里是为了照顾和保护你,在这里我郑重地向你保证,我会用尽所有力量保护你,并保证会让你尽快恢复记忆。”她面带微笑,尽职尽责。

      江眠歪了一下头,清晰的下颌骨线条帅气流畅,他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忽然问道:“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正中下怀!

      方念桃昨晚看过资料,失忆患者尤其是全盘性失忆患者会对自身的存在定义,感到迷茫和恐惧,他需要不断通过询问旁人,告知自己的身份来增强对自我的认知。

      方念桃立刻蹲在他身边,唱rap似地背诵:“你叫江眠,身高一米八/九……因患有全盘性失忆症来到这里,这里是蓝山市精神卫生中心,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分钟……”

      说着,她凑到江眠耳旁超小声道:“另外,你还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这个世界在不久的将来会陷入一场灾难中,只有你能拯救世人。”

      话落,旁边一个患有意识紊乱的人站在凳子上振臂高呼:“我是黑暗之主托涅斯!而你们都是一群愚蠢的npc,如果不臣服托涅斯,托涅斯将掏出皮筋弹你们的大脑门!”

      江眠:“……”

      他不习惯别人靠他这么近,抬手揉了揉被呼吸喷的有点麻酥酥的耳朵,没一会,耳朵便被他揉红了。

      半响,又朝方念桃问道:“你是谁。”

      方念桃看着眼前即使看不见双眼也依旧十分漂亮脆弱的男人,再次认真介绍着自己。

      又过了一会,江眠再次问道。

      方念桃态度依旧,认真不敷衍,甚至越说越带劲,连说带比划,即使江眠压根看不见。

      金壮壮听得脑袋都晕了,结果没过三分钟,江眠又问领导是谁。

      反反复复好多次,方念桃灵光一现忽然反应过来,江眠问的应该不是她是谁。

      而是……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江眠这么好。

      “因为你是江眠啊,不对你好对谁好?”方念桃充满信念道。

      一个能让她一夜暴富的财神爷,她的祖宗。

      江眠安静了足足五分钟,可以感觉到他的cpu都要烧坏了,半响,才慢慢动作,没说什么继续玩游戏机,只是这次,他终于不再问了。

      护士长走过来给方念桃竖起大拇指:“很少有见到像你这么有耐心的家长了。”

      失忆症患者很特殊,他们会反复询问身边人关于自己的一切,有时候刚刚说完不到两分钟,又问,次数一多,不烦是不可能的。

      就连长成江眠这种稀缺颜值的,再被问过几百次后,女护士们躲着他走。

      “不要放弃,前途一片光明。”护士长鼓励道,即使江眠患有失忆症,但这孩子长得那么好还很聪明,前途一片光明。

      方念桃疯狂点头。

      是的,月薪八位数,她多干几个月,都能在月球上买房子了,她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人不错。

      护士长推着小药车离开,跟同事聊起为数不多的陪护家长时,说到了方念桃,可不管她怎么回忆琢磨,就是想不起这位家长长什么样子。

      就好像对方的脸上蒙了一层马赛克一样,面对面聊天的时候就感觉很模糊,但也没在意,现在分开了,是一点也记不起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不过江眠长得那么好,他家里人肯定也长得不错。”就喜欢看帅哥美女的护士长肯定道。

      “江眠,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方念桃正在点跑腿,给江眠买了一些益智类玩具和小零食,刚下单,就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她看过去,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娇羞地看着江眠,察觉到方念桃在看她,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

      方念桃:“……”

      不对啊,我都带着社恐面具了,她为什么要翻我白眼呀?

      方念桃摸不清头脑,但也没在意,以为对方只是眼神不好。

      江眠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女生已经习惯他如此了,便自顾自地坐下来,先欣赏了一下江眠的清俊分明的侧脸轮廓,扭过头对方念桃敌意满满道:“喂,你跟我男朋友是什么关系?听说你是他家里人,什么家里人要跑到这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念桃下意识答:“社会主义接班人。”

      女生像看傻子一样地看她,扬起脑袋,掩饰不住地得意:“江眠是我男朋友!以后你离他远点。”

      在活动室里游荡的其他病人懵逼地看过来,被突然cue到的江眠没有反应。

      真的相信了的方念桃后仰身子:“哇。”

      金壮壮也惊叹:“哇!”

      一人一统不约而同地想,原来傻子也有女朋友啊。

      女生下意识忽视了方念桃的脸,看她往后仰的姿势就知道有多震惊,她撩了一下头发,趾高气扬地笑了。

      “江眠,你喜欢玩游戏的话,可以来我宿舍呀。”女生满怀期翼,意有所指的超小声道,“我把游戏脑机带来了,只给你一个人玩。”

      女生有游戏上瘾症,住在管理较为宽松的宿舍区,可以允许带通讯设备,于是她想法偷偷把《新世界》的脑机也弄来了。

      不知有没有听到,江眠无动于衷,继续玩着自己的老式游戏机。

      见勾不到他,女生有些郁闷,挪动着身子朝江眠慢慢靠近,试图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说话。

      也就挪了不到10cm的距离,江眠浑身一个寒颤,汗毛竖起,抬手就把靠过来的女生一把推到,自己拿着游戏机快速挪到地毯最边缘,受惊地裹着毯子,嘴唇紧紧抿着。

      被吓到又脆弱的样子。

      正喝水的方念桃一口喷出。

      被推了一把的女生咧开嘴,大声哭嚎起来,引得护士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无奈道:“不是告诉你不要靠近江眠吗,你为什么就不听呢?今天早上的药是不是吐了?”

      女生嘴里嘟囔着江眠,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方念桃一眼:“你给我等着!”

      ??管她什么事呀?

      “你要不要也去看看眼科呀?”方念桃真诚建议。

      女生尖叫着被护工带走了。

      方念桃摸不清头脑,看向一动不动的江眠,秉承着铁打一般的正常三观,苦口婆心:“老板……你不能推你女朋友呀。”

      江眠看向她,歪了歪头,白色的纱布歪成了一条斜线,无比茫然的既视感。

      旁边拖地的护工慢悠悠飘来一句:“啥女朋友啊,那患者自己胡思乱想的。”

      就江眠这领地意识,别说女朋友了,狗来了都得挨一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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