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新小新

3、第2章

　　武汉的冬天是湿冷的，比起北方的冷，它更刺骨。
　　易凡很讨厌冬天，他觉得冬季是死亡的季节。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周末易凡通常都会在家上网聊天，斗地主；而夏磊，周末的时候通常要更忙，这是餐饮行业的特点，周末的生意必定会更好。

　　这天周六，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易凡从早上起来就一直窝在客厅，一边斗地主一边在□□上跟小米聊天。小米说她现在在深圳一个贵族学校教初中英语，工资待遇都很好，环境也很好，就是没有遇见好男人。

　　小米还是一样，似乎一点都没变，易凡忍不住笑起来：“眼光不要太高了！”
　　“我的眼光其实不高，就是心太花了！”紧跟这句话的后面是一张咧着嘴□□的笑脸。
　　易凡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回了一个简单的笑脸，他不想在此话题上继续，能和小米保持这种关系就好了。

　　最后快下线的时候，小米又特意告诉易凡，冯静回老家了，现在在第一中学当英语老师，男朋友是一中的数学老师。
　　易凡说：“祝福他们，真的。”
　　小米问：“还会有愧疚感吗？”
　　易凡笑而不语，再次回她一个笑脸。

　　小米最后没有问易凡他和夏磊现在的情况，其实她懂，易凡去武汉就意味着他们还在坚持，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和小米的聊天结束后，梦浩然突然又出现了，和梦浩然的聊天，一直没有谈及工作，反而是梦浩然一直很好奇易凡现在到底是和谁在一起。
　　“你和冯姐姐在一起了？”梦浩然问。
　　曾经在大学的宿舍里，大家误以为冯静和莫小米就是传说中令易凡心酸又心疼的两个人，所以在他们口中的冯姐姐和莫姐姐就是易凡一直不愿说的夏磊和陈晨。易凡干脆也不澄清，就这样吧，反正也解释不清。

　　“是啊！”
　　“啥时候结婚啊？”
　　“等到双方父母都不反对的时候吧！”易凡自嘲地笑笑，然后又补了一句，“估计要等到下下个世纪了！”

　　关了电脑，易凡再次看看桌上的手机。夏磊说好今天中午会带午餐过来一起吃，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夏磊还没有出现，也没有来电话。
　　易凡早餐也没吃，这会儿都饿得两眼发昏。他试着拨打电话，竟然是关机，他突然就有些紧张。
　　正当易凡准备出门找夏磊的时候，夏磊却用钥匙打开了门。

　　他满脸憔悴，身体靠在门上，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看着易凡，脸上却有胜利的微笑：“我和他们说了，然后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原来今天是夏磊订婚的日子，昨晚他回去要做的大事就是向父母坦白。
　　易凡回应地笑笑，说实话，他刚刚也猜到了，只是面前的夏磊比他想象的要勇敢得多，这样的夏磊是可爱又值得爱惜的。易凡慢慢走过去，他抱住夏磊，用力拍了他的背，此刻没有话语，只有用心的安慰。
　　夏磊也回抱了易凡，他要的就是这些，其实他只想要这些就够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是夏家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事故，可是又算什么呢？
　　晚上两个人做的时候，夏磊一边使劲折腾易凡，一边发誓，一遍又一遍：
　　“易凡，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发誓，我不会结婚，打死我也不会，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他像喝醉了酒，又像着了魔，可怜又疯狂。

　　第二天，天气竟然出奇地好，空气新鲜，阳光明媚。法铭来找易凡，这是意料之中，他们来到小区外的咖啡厅，这是法铭的建议，这里环境不错，安静、优雅，是谈话的好地方。
　　二人相对而坐，此时的法铭，优雅、自信、威严，完全不是之前那个笑得爽朗、说“这孩子我喜欢”的法铭。
　　易凡突然感到很陌生，又不由地紧张和害怕，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他告诉自己，他爱夏磊，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

　　他们的谈话很文明，像普通的聊天，法铭淡淡的笑着，问易凡是几岁的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易凡有些吃惊，显然想不到法铭会这样----这样的问话，带着极大的讽刺，却可以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和如此淡然的神情。
　　易凡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一脸无辜地盯着法铭。
　　法铭忍不住大笑起来，在她看来这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更加自信起来：“所以，并不是像夏磊说的那样对吧，你们其实什么都不懂！”

　　也许因为法铭的笑声太刺耳，易凡突然就清醒了，他变得平静，也开始淡然，他认真地看着法铭，开始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阿姨，你刚才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男人，我现在回答你，12年前，第一次看见夏磊的时候。”
　　这回轮到法铭吃惊了，易凡这样的行为和这样的回答，她显然是没有想到的。是反击吗？这个看上去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似乎并不简单。
　　法铭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慢搅起来，搅了一圈又一圈，易凡以为她该停下来的时候，她又开始新的一轮，还是慢慢地搅动，一圈，又一圈。随着这一圈又一圈的搅动，法铭开始慢慢冷静起来，而易凡却开始慢慢紧张起来。
　　也许，这也是法铭的另一个目的吧！
　　冷静的法铭又开始优雅地微笑起来，她决定耐心地给易凡讲道理，不管这个有没有用，但她相信自己，她是谁啊，有什么是她法铭做不到的！
　　法铭在讲道理的时候，易凡一直安静地听着，低着头，也不回应。这样反而让法铭不知所措，她一向都是强势的人，她习惯有对手。
　　“我希望你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再见夏磊，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知道吗？”见易凡一直没有反应，法铭最后的要求比较直接。
　　“不！”易凡突然就抬头回答她，很倔强，这样倔强的易凡，也完全不是之前那个喊“叔叔阿姨好”时还满脸羞涩的孩子。
　　易凡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静，这么倔强。

　　“那你的妈妈呢？她会同意吗？两个男人在一起，不结婚，也不要孩子？你想过你的妈妈吗？”法铭已经没有刚才的优雅和冷静了，她不得不提这个，她知道易凡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
　　是的，妈妈不会同意的，妈妈接受不了的。
　　易凡这次一直没有回应法铭，他怔怔地坐在那里，之后无论法铭再说什么，他都像没有听到一样。
　　法铭知道自己已经达到目的了。

　　法铭离开很久，易凡才恍恍惚惚地离开咖啡厅。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易凡走在其中，像失了魂，又像迷了路，迷茫、不知所措。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是陈晨。

　　“真巧啊！叫你半天，怎么不答应啊，想什么呢？”陈晨满脸笑容，对着易凡大声说着。

　　四年没见，整整四年没见，陈晨更帅、更挺拔了。

　　“哦，是你啊！真巧！”从恍惚中惊醒，易凡也大方地去拍陈晨的肩膀。
　　“你还是一样啊，不过，更帅了，也高了！”陈晨也笑着，笑容竟然那么熟悉。
　　易凡不知道后面应该再说些什么，正感觉尴尬时，不远处突然有人在叫陈晨，那人也很年轻，正抱着一纸箱子，朝这边喊着陈晨的名字。
　　陈晨笑着解释：“哦，我同事，我们上这附近跑点业务。”

　　“那你先忙吧，拜拜！”易凡朝陈晨摆摆手，示意他先走。
　　陈晨站在原地，仍旧笑着：“行。”
　　易凡继续往前走，回头时，陈晨还站在原地对着他笑。

　　这是他和陈晨四年后的第一次偶遇，他们都没有要对方的电话，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敢。

　　从那天之后，夏磊干脆就不回自己家，他们开始正式的同居生活。他们仍然开心地过着每一天，不提过去，也不提将来。
　　他们都幻想着：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的！

　　2005年春天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周末，夏磊仍然忙碌。
　　下午，西照的阳光正射在客厅的茶几上，易凡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边吃泡面，一边上网。
　　法铭突然来找他，她一如既往的优雅和自信，站在门口盯着易凡足足有两分钟才慢慢走进来。
　　易凡尽量保持平静，他仍然很礼貌：“阿姨好！”
　　法铭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挽救我的儿子。”

　　法铭慢慢走到客厅中间，优雅地坐在那浅黄色的大沙发上，连交谈都没有，只是独自翻开自己的白色小皮包，然后慢慢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是刀片，美工刀用的那种。
　　易凡惊恐地看着她，她并不抬头看易凡，易凡盯着她，看着她将刀片狠狠地划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几乎就是一瞬间，眼前全是鲜红色，很快，浅黄色的沙发也开始染上鲜红的血，法铭看着易凡，对着他笑，像一个胜者。

　　易凡吓呆了，颤抖着拿出手机，开口说话时，已经颤抖不已：“夏磊，快回来救命！快回来救命啊......”

　　夏磊将法铭抱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走出门的那一刻，易凡还记得夏磊当时的眼神，那是充满歉意和绝望的眼神，易凡知道——他们要结束了。
　　可是，夏磊那晚发的誓言还在脑子里响着，小米说不要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果然！

　　易凡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刺激着每一个神经。地板上的那个刀片还带着血，易凡捡起它，突然笑了：“原来死真的可以解决问题啊！”
　　那么，死是什么感觉呢？一定也不痛吧，她还对着我笑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回忆～～～
1992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