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安康（叛逆者剧版改写）》周琅烨

5、第五章

　　林楠笙虽然当初在特训班时的军事成绩一般般，但这些年在上海摸爬滚打，多少次也是生死里打转闯出来的，自然身手也就要比当初好了许多，费了些力气也终于是摸上了陈默群的病房窗户，听着里面的交谈声歇了，才敢往里探头。
　　陈默群浑身都痛得很，尤其是关节，现下手脚都被捆绑住，也是不好动弹，只好合眼忍痛，想着思绪清醒一些再想事情，可容不得他把这阵痛忍过去，林楠笙便翻了进来，他手脚都轻得很，门口的日本兵和特务都没有察觉。他上来便先拆了陈默群手脚上的镣铐，两个人一言不发，陈默群看着专注拆锁的林楠笙愣了神，他实在不敢想林楠笙真的会来。
　　林楠笙的眼睛特别好看，是从小到大就算陈默群这种刻板的人看了也会愣神的那种，此刻这双眼睛，看着陈默群被血浸透了的手腕，好似也被那血浸透了，变得红肿，林楠笙感觉到一双凉如玉的手佛上了他的热泪，所有来源于陈默群的思念、担忧与恐惧，全部收拢回他的手心。
　　眼泪被捧起来，一颗真心被捧起来，眼睛红了，脸也要红。
　　镣铐结构繁琐，等撬开时，林楠笙的额间已是出了一层薄汗。
　　陈默群努力伸展着已经长久未曾下达指令的肢体，脚刚刚着地时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没想到刚站直没几秒，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就彻底吞没了他，他整个人一软，险险就要跪下去，还好林楠笙一直把手虚虚地放在他臂弯处，一看不对劲赶忙就将人稳稳地扶坐回了床上。
　　陈默群感受到来自于四肢百骸的疼痛，那疼痛不是表层皮肉的疼痛，而是骨头缝里的痛，是心口隐隐地刺痛。这种疼痛如大山一般地压倒陈默群挺立的身躯。这种痛苦其实已经跟随陈默群一年有余了，他早已习惯，可被困得人憔悴的不行，便看上去更严重了许多，林楠笙感受到陈默群忍痛的颤抖，不知道这是陈默群近年来的旧疾，吓得冷汗频频，心里更加是一阵又一阵佛过的凉意。
　　陈默群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顶骄傲的人，虽然不是谍报人员里身手一顶一的，可身子骨却是不差的，这次被困，伤病反应却是如此厉害，心里更是痛恨出卖了陈默群行程的叛徒还有给他动刑的日本人。陈默群有些瞧不上这样的自己，挣开了林楠笙的手，再次试图站起来，可身上钻心的疼痛几乎将他要湮灭掉，他把身子弓成虾米一样，头深深埋起来试图不然面前的人看到他逐渐无法控制的面部肌肉，闷哼声在他唇齿处破碎，碎在林楠笙颤抖的心头。
　　林楠笙不再犹豫，背过身来将陈默群的整个人强行放到自己的脊梁上。
　　他怎么这么轻……
　　林楠笙不可思议地感受这肩颈上那人的重量，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曾经那样高冷不羁的陈默群，现在在他背上，如纸片，如禅翼，如消亡。
　　“要走快走，愣什么深！”陈默群感觉缓过来一阵，发觉林楠笙一直不动弹。
　　“您受苦了。”林楠笙声音有些颤抖，陈默群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了，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向不太会说些感性的话的。
　　“知道就好，给我回去好好发电报告诉戴老板给我免了那烦人的信任评估，回去赶紧把那个要反天的叛徒给我揪出来。”
　　林楠笙的眼泪砸到了陈默群的手背上，笑了。他到底不会讲自己受了多少多少苦，遭了多少多少罪，果然是他陈默群，清高的很，从来不愿意用多么凛然的话讲自己，却永远是最凛然的那个。
　　林楠笙把床单撕成长布条将自己和陈默群捆了起来，攀着绳索从五楼一点点往下走，沿着楼外墙没有窗最僻静的三角区域。
　　陈默群不得不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啊，这体力，望尘莫及了，心里念叨顾慎言那个老油条是去干嘛了，林楠笙既然来救自己，那一定不会是他自己从上海站里跑出来，一定是有上级首肯了才把他放出来的，王世安从前被他压在下面做副手做了这么多年，有多少毕恭毕敬是装出来的他不是不知道，那么这场吃力不讨好的行动，另一个指挥人一定是顾慎言。
　　算了，还是别见了，眼下他这样子，少见一个人是一个人。
　　果然，人不经念叨……抬眼就是老油条本条……
　　“人都甩开了，我们只有五分钟撤离时间，抓紧走。”
　　“去哪？”
　　“不能回站里，去我刚刚寻到的地方，霞飞路上。”
　　“好。”
　　陈默群身上疼，脑子也不清楚，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
　　“你小子现在到很听他顾慎言的话嘛？”顺带还伸手虚头巴脑地乱摸了下下巴抵着的寸头。
　　林楠笙被摸得一懵，眼睛睁得大大的，颇像只被训了的小狗。
　　顾慎言看着眼前一呆二糊涂，深感自己参与的此次活动可真是项玩命儿的工程。
　　赶往霞飞路的路上，林楠笙让陈默群别露头，不过他也露不了头，他压根直不起腰来，起初还头抵着前面的座位，后来坐也坐不直了，索性扶在林楠笙的膝盖上。
　　林楠笙整个人紧张的不行，也难过的不行，他从来都没见过陈默群弯腰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都是些没料想到的情况，林楠笙没料想到陈默群身体状况如此焦灼，身上连半片止痛药都没带。
　　里面的病号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临时穿上的西装外套也已经在林楠笙手掌下渐渐变得温热。冷汗降降要穿透两层布料了。
　　终于算是到了。
　　陈默群硬撑着一口气不要林楠笙背，他可不想在老同学面前第二次展现那个窘态。努力伸直一点背，几乎是咬紧了牙关将将躺到床上，就没了意识。
　　林楠笙慌了神，顾慎言趁着夜色去给陈默群买药，他就守在陈默群床边。
　　陈默群在意识存留的最后一刻把身子背了过去，面对着墙。林楠笙知道他是不想让他看着他，索性就守着他的背影。
　　他一段段掀起自己原本笔挺的西装裤，如今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林楠笙看着膝盖大腿上的一片片青紫，那全是陈默群疼的太厉害掐出来的，但他一路上一声都没有吭。
　　林楠笙感觉额间的青筋再次突突直跳，他一定要找出那个出卖了陈默群的叛徒，也不必重庆方面来裁决，他当下就想枪毙了那人。
　　“林楠笙……”
　　床上的人不知道何时转了过来，已是悠悠转醒的模样。
　　“站长！你……你要喝水嘛？”林楠笙急急起身去端茶壶倒水，又把陈默群半扶起来。
　　陈默群灌了好几茶杯温开水才感觉嗓子不哑了，看着林楠笙紧绷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抽一巴掌给他把这严肃神情感觉打散……
　　“你没让我失望。”
　　林楠笙感觉眼睛一热，豆大的泪水不听话似的就落了下来，他赶忙用手背抹掉，可泪珠滚滚，思念怅怅，哪是可以阻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