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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   你想象过死亡么?

      闭上眼,忘记对世界的感知。想象着自己的意识不复存在,躯体渐渐与泥土和尘埃融为一体,遵照能量守恒定律,反哺回这个世界,成为构成世间万物的一部分。一丝空气,一株草,一棵树,一朵花。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匆匆忙忙,熙熙攘攘。新的事物诞生,代替旧的事物;新的矛盾出现,衍生出新的危机。人们拥抱,人们争吵,人们亲吻,人们厮杀……但种种一切,都再也与你无关。

      你畏惧死亡么?

      我曾经是。
      因为我喜欢彩虹的颜色,喜欢花朵的芬芳,留恋像猫肚皮一样柔软的抱枕的触感,不舍母亲的叮嘱、父亲的教导、和与朋友们一起欢笑着度过的时光。
      我并不害怕被世界遗忘,而是害怕失去这些。

      可时光是最客观理性的执行者,它不会因为你的乞求、恐惧、咒骂而停止向前。

      在我被诊断出癌症的那一瞬间,我身旁的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
      窗外的人群依旧嬉闹嘈杂,街中的汽车还是那样川流不息,只有我置身于无孔不入的寂静之中。就像一脚踩空,踏入了另一个次元,周遭的喧嚣被透明的“墙壁”隔断,每日生活着的、习以为常的世界,在此刻突然变得陌生而遥远。
      耳畔,虚拟的时针和秒针移动交错,“沙沙,沙沙,沙沙沙……”。就像一把剪刀的两片刀锋,一寸一寸地缩紧,在重合的瞬间,将会完成一场悄无声息的绞杀。

      属于生命的倒计时。
      它提醒着你,你并不拥有这个世界,你只拥有你的时间。

      我是孟熹辰。
      我出生于1997年。

      2021年的时候,我24岁。
      也正是在那一年,通过基因检测,我被诊断出了癌症。

      那个癌变的靶点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得非常清楚——
      非小细胞肺癌EGFR外显子20的插入突变。

      我的父母在哭。他们说,医生求您救救她,她还这么年轻。他们恨不得能代替我遭受这些。
      可宣布检测结果的医生却只是怜悯又惋惜地摇了摇头:“现在针对这个突变只有检验的试剂盒,却并没研制出对应的靶向药。我建议你们可以进行保守治疗,这样费用会低一些,她走之前,痛苦也会少一点儿。”

      突然知道自己生命的最终期限,会是什么感觉?
      至少对我来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与此无关的局外人。除了“哦”的一声以外,竟然想不出自己要做出什么反应。

      巨大的不真实感。
      却也是我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奇异的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反倒不再觉得恐惧。
      因为我突然觉得,也许死亡就像好好睡了一觉似的。

      你会畏惧睡眠么?并不会。
      因为睡梦中的时间对你而言,并不会被感知。也许你会做一场瑰丽而奇妙的梦境,也许是很多场,但也许你并不会记得。等再次睁开眼,就会是另一个、全然崭新的人生。
      每次睡眠,都像对死亡的小小演习。而所有对于死亡的畏惧,都只是一种对自我意识的贪恋。

      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很多美好的、让人留恋的事情。
      比如有着绵绵细雨的春日,万物欣欣向荣,新芽破土而出。就连家里柔软而暖和的被窝,也会一不小心生长出一只表情无辜的梨花喵。
      比如的日光灼灼的夏日,爸爸每次都会板着脸,不让我穿短裙去逛街。但每次大雨倾盆的午后,我读书的校门外,也总会有个高大沉默的身影,板着脸、举着伞,推掉会议,只为给忘记带伞的我挡风遮雨的心安。
      再比如炎热的日子过去,在梅雨季节还未到来的秋日,江南的清风里会有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的桂花香。阿嬷会哼着小曲儿,一摇一摇地踩着老式缝纫机,唠叨着囡囡大了,阿婆该给你绣嫁衣了。
      又比如万物休眠的冬日,手里捧着热乎乎甜丝丝的烤红薯取暖。妈妈总会觉得我冷,于是用带着她体温的围巾一层一层把我裹成胖胖的茧蛹。她会让我在两只红薯的尖尖上各咬一口,然后把最甜的那只留给我。

      这些细小而温柔的瞬间,我都记得。
      我所拥有的时间曾经都是这般幸福。我已经体会过世间的种种美好。所以,我甘心了。
      可我的父母不甘心。他们想尽了办法,希望我能活下去,活到靶向药被人研制出的时候。

      所以他们选择了人体冷冻技术。
      “熹辰,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别怕。你要坚强。”
      “我们永远爱你。”

      于是我,孟熹辰,2021年9月被冷冻沉睡。
      然后,我这一梦,跨越了整整三百八十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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