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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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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秦东定了定神,让自己平缓了下情绪,看向电脑里的高清监控。
她站在电梯角落,睫毛低垂,面色苍白,唇色比平时淡些。本来就瘦,短短几天人又清减了一些。
三天时间从国内到吉隆坡,又从吉隆坡回国内,承担的压力太重,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睡不稳吃不好,就算是男人也吃不消,她却凭一股意志力支撑着。
董特助送她到大厅门口,低声对她说了什么,她简单回答了几句,然后身影消失在监控中。
叶秦东回放会客室里上午的监控画面,她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着,尽管等待的时间极长,却始终腰背挺直,肩膀自然往后舒展开,是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叶秦东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在高定店见到她,也是这样安静坐着,双膝并拢,只是那次她在认真看漫画,而这次是在等他。
叶秦东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就这一次,这辈子就逼你这一次,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
他无比清楚,如果这次不把她逼得狠了,让她开口答应,但凡她有路可走,并且打草惊蛇过,以后就绝不可能靠近他,成为他的妻子。
他这一生,是非她不可了。
董特助回来了。
“她说了什么?”叶秦东的目光始终盯着一楼大厅的监控画面,等待着那个身影去而复返。
“顾小姐看上去很疲倦,我问她要不要让司机送回去,她客气地拒绝了,还说了谢谢。”董特助欲言又止,“顾小姐似乎察觉到什么。”
叶秦东揉眉一笑:“她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董特助想了想,又说:“顾小姐外表冷清,其实很长情,真要心肠冷硬,也不会求到您这里了。”
叶秦东心里复杂,如果不是这个契机,未必能逼她自投罗网。
可是,他既怕她对过去长情,更盼她对日后长情。
屏幕里大厅人来人往,独独不见那个身影回来。他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
因为赌注是亚伯,她输不起。如果这世界有谁能牵制顾安如,让她不得不妥协,那一定是被她视为亲人的亚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休结束了,董特助订来的午餐早在旁边凉透,叶秦东连碰都没碰。
平常这时候开始办公,但一直没人进来,显然董特助特意吩咐过。
随着时间推移,叶秦东西的心越来越下沉。
他忽然一刻也无法等待下去。既然她不回来,那他去找她,骗也好,哄也好,或者他适当让步,让她先松口,答应嫁给他再说。他年长她那么多,总该他让步的,哪有等人投降的道理?而且小姑娘的脾气有点倔,逼急了不太好,万一把她气跑了怎么办?还有她坐了一个上午没吃什么东西,一直饿着也不行……
他心急如焚,猛地起身,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下一秒脚步在目光掠过电脑屏幕时停住,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迟疑着去而复返。
叶秦东屏息看着屏幕,眼睛不眨一下。
那人脚步缓慢地地走到大堂沙发,抱膝坐着,把脸埋在双膝间,长发掩面,看不清神色。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从监控的角度看,仿佛一座雕像。
她保持那个姿势坐了多久,叶秦东就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多久。
直至那身影动了动,终于下定决心起身走进高管电梯,在监控里看到她按下八十八楼的数字键,叶秦东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
顾安如再度踏出电梯,依然是董特助出来迎接,依然神色恭敬,只是这次直接领她进办公室。
叶秦东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她的离去和复返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顾安如来前打好了腹稿,甚至准备了预案,但对上他从文件抬起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反而觉得有些话是多余。
她保持着镇定,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会努力。”
简单四字,他却听懂了。
两人目光对视,他眼瞳相当漂亮,是浓郁的黑色,里面深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没有马上回答,在她忐忑不安中,终于郑重点头:“想好了?好。”
一个好字,让顾安如整个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
叶秦东目光落在她的黑眼圈上,眼神逐渐柔软,“放心,明天上午就去登记,亚伯的案子会尽力。”
顾安如希望早点启动律师团,“其实下午登记也可以。”
他温声说:“我也希望如此,但你的户籍不在国内,准备登记资料需要时间。”
又柔声问:“吃过午餐了吗?”
顾安如一愣,下意识摇头。从早上到现在,精神高度紧张,她根本没觉得饿。
“那早餐呢?”
她继续摇头。
他注视了她片刻,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向会客区沙发:“真不会照顾自己。想吃什么?我让餐厅送来。”
顾安如顺从地由他带着坐在沙发上,随口说:“桂花酒酿吧,你家里做的那种。”
叶秦东不由轻笑一声:“真难得,别的不记得,倒记得桂花酒酿。还想吃什么?”
“糯米藕。”
“家里的桂花酒酿送过来,口感不好,糯米藕需要时间煮,你饿了两餐,也不适合吃太糯的。”他和她商量着,“要不,让家里厨房先准备着,晚餐吃?先点碗小馄饨,怎么样?”
“好。”
他亲自打电话给餐厅,点了一碗鲜肉小馄饨和几道配菜,又打电话回家吩咐了管家吩咐几句。小馄饨是现包的,做好送来需要一点时间,怕她饿着,他亲自去茶水间拿了一杯热牛奶和点心,让她先填些肚子。
顾安如专心吃着饼干,他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
她有些不自在,吃东西的动作越来越慢。他终于轻笑一声,走开了,去里面休息间取了块薄毛毯,弯腰替她脱掉鞋子,让她整个人靠坐在沙发上,把薄毛毯搭在她身上和腿脚上,把食物放到她身边,然后对身体由于他的触碰而微微僵硬的她微微一笑,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办公。
餐厅送来小馄饨时,顾安如其实点心吃半饱了,为了尊重叶秦东,还是吃了小半碗。
“要不要睡一会?里面有休息室。”
她吃的时候,办公区那边静悄悄的,叶秦东在专心工作,似乎根本没怎么注意这边,但她碗一放下,他就出声问。
“不用,我看会书。”
顾安如随手从旁边书架随手拿了本书,看了几行就觉得倦意阵阵袭来,眼皮沉重极了,怎么也抬不起。终于抵挡不住排山倒海的睡意,书本从手中跌落到沙发上。
这一觉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醒来时,办公室里安静无声,空调调高了几度。
顾安如坐起身,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下来,她有片刻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她坐起的动作轻微,那边叶秦东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坐在电脑后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他戴着蓝牙耳机,在开多人在线会议。
电脑主画面是个鬓边有白发,目光精炼的老者,正在用英语发言,其他画面是不同肤色面孔,不同年龄段的男人在不同背景的办公室里听着。
叶秦东关了蓝牙,声音外扩,老者沉稳的声音响在在办公室里。
“现在这种情况,所有证据对被告不利,被判死刑是可以预见的。”
“目前只有两个方法可选,一是罪名由39B改为39A,即运毒改为持有毒品,当事人认罪,判处大约十七年有期徒刑。”
“二是提供翔实的信息和证据,来佐证他在不知情下被人利用运毒,并且寻找技术错漏,推翻对他不利的因数,比如翻译员做的翻译出错,海关工作人员的行为没太尽责等,用以推翻被告运毒的罪名。”
“这两条优缺点很明显,第一条避免了死刑风险,操作起来相对容易,但被告要服刑十七年。第二条风险大,耗费时间长,难度大,因为按照马来西亚法律,利益是归于被告的,基于此条件,只有一审赢了,后面上诉才会有赢面,只有一审被判无罪并在十四天内海关不提出上诉才能遣返回国,一旦一审被判有罪,或者一审被判无罪但海关继续上诉,被告仍在狱中等待着二审和三审判决,走完全部三审程序,通常需要六到十年,而最后的结果极可能不尽人意。从操作容易度看,我更建议第一条。”
叶秦东沉声说:“一旦持毒的罪名成立,无论判多少年都是终身污点,必须是无罪释放。”
老者说:“那么只能走第二条路。我们研究了一些马来西亚毒驴的案子,其中两名中国运毒女同罪异命,一人无罪,一人死刑,两人案件比较显著的差异在于,一人提供了被人利用的证据,一人缺乏此类证据。目前这个案件并无有利于被告的证据,而且当事人被关押在监狱里,见他必须走繁杂的法律程序,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收集更详尽有用的信息。”
“这点,我太太应该能提供。”叶秦东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太太,顾安如。”
顾安如走上钱,对着摄像头打招呼,“各位好。”
所有目光落在忽然出现的女孩身上,年轻美丽,举止落落大方。
几秒静止后,大家纷纷用中文或英语打招呼。
“你好,叶太太。”
“下午好,叶太太。”
“很高兴见到你,叶太太。”
他们太过热情,以至于叶秦东不得不轻咳一声,才安静下来。
叶秦东向她简单地一一介绍了律师团成员。刚才发言的老者姓穆,律师团首席代表。其他的是平常分布在各地包括国外的律师团成员。
他转头看她,目光柔和鼓励:“先别忙着记他们的名字,以后常和他们打交道,想不记住都难。把你知道的和想说的,都告诉他们。”
顾安如点点头,望向屏幕:“各位,昨天下午我在加影监狱见过亚伯,并录下了谈话内容,希望对案子有帮助。”
说完,把手机连上电脑,找到其中一段录音,点开播放。
办公室里响起她和亚伯的对话。
录音播放完,电脑里又是一片静寂。
她声音柔和清澈,条理分明,听似平常无奇,其实句句切中要点,让亚伯的每句回答都跟着她天衣无缝的引导走。而亚伯的回答传递出大量信息,正是律师团最想要的。若非旁边有狱警在监督,简直以为两人提前完美串供配合。
别人或许不懂她这些话起到的作用,但在座的都是专业律师,最清楚不过。
她见到亚伯先强调见面不容易,强调携带一千五百克的严重性,用来提醒亚伯事关重大,慎重回答,问的问题也在巧妙地引导着亚伯回答的方向。
她未必知道是谁在陷害亚伯,但内森肯定逃脱不了嫌疑,于是聪明地把内森拖入案子里。如果是内森利用亚伯运毒,她这么做是为亚伯洗脱嫌疑,内森罪有应得,如果内森是无辜的,只会給他添了麻烦,事后可以补偿,但至少能把水搅浑,分散马方海关注意力,为亚伯争取宝贵的时间。
她不是专业律师,也不懂马方法律,但关键时冷静理性,当机立断,选了一条最正确的路。就算当时候让专业的他们来做,最好的方法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