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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温柔泥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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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潘清让作出反应,沈泽一已经重新拨下头盔的镜片,全力加速扬长而去。
她刚刚伸出的那只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也是愣愣地杵在原地。
尽管脑海中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几分钟后望着沈泽一的摩托车朝自己这边折回来,潘清让还是满眼期待地看向了他。
摩托车的距离越来越近,潘清让终于看清自己的黑色背包就挂在沈泽一右侧的车把手上,虽然包带断了一根,但好在拿回来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自觉仰头望了一眼天空,光线刺眼,她又才重新将头低下来。
沈泽一将摩托车精准地停在潘清让身侧的位置,先将破损的背包递到她手里,才去取手套和头盔。
接过背包,潘清让俯身蹲了下去,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倒在了地面上。
她慌乱着伸手,在一堆东西里翻找着自己的目标。
沈泽一将摩托车支好,一边下车绕到她身边,一边说道:“除了皮夹被拿走了,别的应该都没丢,只是那俩小贼看我追得紧,最后是把包扔过来的,你看看东西有没有摔坏。”
明明不是他的错,但他语气里却还是带了些歉意。
潘清让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终于抓到失而复得的笔记本,她赶紧翻开第一页去检查透明夹层里的照片。
望见东西还在,她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面上。
她急得眼眶发酸,许久过去还是将那个本子死死抱在怀里。
“先起来吧,地上凉。”
一声久违的关怀将潘清让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眼看过去,眼见沈泽一在偏着头看向自己,她赶紧将地上的东西重新塞进已经坏掉的包里。
同时在埋头将刚刚慌乱的表情迅速掩盖起来。
她何时在刚刚见过三次面的人眼前那样失态过?但想想日后大概也不会有更多交集,也就没什么好再难堪。
立直身子后,潘清让脸上已经调整出了和善的微笑。
她微微点头道:“谢谢你,沈医生。”
盯着沈泽一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她又追问了一句:“你没有受伤吧?”
沈泽一心口一紧,下意识望向了潘清让还在渗血的右脚掌。
明明自己身上有伤,却还担心起别人了。
他摇摇头,抬手朝潘清让的脚掌指过去,“我没受伤,倒是你……我送你去医院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潘清让才看见自己右脚的后脚跟正在流血,刚才踩过的地面都染上了一些红色的痕迹。
她这才感觉到一阵疼痛,应该是什么尖锐的东西还扎在皮肤里。
微蹙了一下眉之后,潘清让还是立刻恢复了平静,摇头道:“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而且我一会儿还有事,随便处理一下就行。”
听她这样说,沈泽一用食指轻触了一下眉毛,沉默半刻,但并没有要说服她的意思。
他扭着头左右瞥了几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随后他俯身将潘清让刚刚情急之下随手撇在一边的高跟鞋捡了回来,鞋子被整齐地摆放在她脚边后,他才开口说话:“这样吧,既然你赶时间去不了医院,那先在这里等我,我帮你处理伤口。”
话音才落下,潘清让还没来得及反应,沈泽一已经回身迈着步子要往街道对面跑了。
“哎……”
阻止的话就在嘴边,但沈泽一已经迅速穿过车流,一头窜进了对面的一条巷子里。
看他的摩托车都还没来及上锁,潘清让只好一瘸一拐挪着脚站到了车身旁边守着。
她将手上的包放在了沈泽一摩托车的座位上,然后一一检查着里面的物品。
的确,除了皮夹,其他东西都没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再一看,手机屏幕已经摔了个稀碎,连机也开不了了。
她正捏着坏掉的手机杵在原地烦恼,沈泽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她身边。
“坏成这样,应该修不好了,只能重新买了。”
潘清让‘嗯’一声,将手机重新塞回包里。
右脚的痛感又更加强烈了一些,她一时有些站不稳,踉跄一下,晃悠着身子将手撑在了摩托车上。
沈泽一下意识伸手想去扶住她,但她却后缩了一下干脆地躲开了。
重新站稳后,她才看向沈泽一,“沈医生,真的很感谢你,不过我真的还有事,要先走了。”
沈泽一没拦她,反而将身子侧开为她让路。
弯腰将脏兮兮还受了伤的脚重新塞进鞋子里,然后她一瘸一拐要去马路边打车。
但这个地方实在不算是繁华路段,左右望了好一阵也并没有等来出租车,脚下的痛感却越发强烈。
潘清让低头朝自己的脚掌看,不自觉轻声发出‘嘶’的一声。
不远处的沈泽一双臂环抱在胸前,整个人往后倚在摩托车上,像是街边看热闹的人一样偏头盯着潘清让。
见她疼得有些站不稳,沈泽一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还是朝着路边走了过去。
“试也试过了,现在很难打到车。”沈泽一停在潘清让左边,微微侧脸过去看她,“我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你继续站在这里等,然后伤口恶化,并且会耽误你办事。二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接受我为你处理伤口,一举两得。”
看似是两个方案,但正常人谁会选择一呢?
潘清让扭头看向沈泽一,他轻轻扬了一下眉毛,在等待着回应。
“好,那麻烦你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仿佛要人帮忙是像五指山压身那么沉重的事情。
说完话,她重新回身朝着摩托车那边走过去。
沈泽一立在原地望向她的背影,像是在看一个倔脾气却又不得不妥协的小孩,他不自觉摇着头笑了笑。
迈着大步追到她身边后,他又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摩托车,“车子停稳了,你暂时靠在这里吧,否则你抬脚不方便。”
潘清让点了一下头,往后退了两步倚到车子上,然后抬手去脱右脚的鞋子。
但因为刚刚走了一小段路的缘故,伤口又渗了一些血出来,此刻和鞋底黏到了一起,要想将它们剥离开来,就等于是要生生将伤口撕开。
她并不是个很能忍痛的人。
才是轻轻一动手,已经痛得本能想要流泪,奈何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只能默默垂着头。
沈泽一似乎察觉到什么,迅速俯身蹲在了潘清让面前,抬手接过了那只难脱的鞋子。
“我来吧。”
他端着潘清让的右脚,偏头仔细看着她脚底和鞋面接触的位置,连左膝也跪到了地面上。
要是远远看过来,这幅画面活像是在求婚。
查看片刻后,沈泽一扯过手边的白色袋子,取出了棉棒和碘伏。
用棉棒沾取一些碘伏之后,他又小心翼翼抹在潘清让脚底的伤口上。
一次一次重复了很久后,脚底和鞋面终于分离开来。
而在这个过程里,潘清让先是望着自己的脚,后来逐渐将视线挪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他的神情专注又细致,眉头时而微蹙一下,而后又舒展开来,一双长睫有节奏地伴随眨眼跳动。
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就用那么小的棉棒一点点去帮她擦拭伤口,时不时还会用另一只手给伤口扇扇风,好像在哄小孩子,生怕对方会疼。
将整只鞋子都脱下之后,他又从旁边抽了湿纸巾出来。
潘清让以为他是要用湿纸巾擦自己的手,默默挪着身子往上直起了一些。
下一秒,脚上却重新传来清凉的触感。
沈泽一用那张湿纸巾覆在了她的脚上,在帮她擦净伤口边缘沾染的尘土。
她有些尴尬,毕竟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
将脚往后缩了一下,她轻声说道:“我自己来吧。”
沈泽一没撒手,手上的那张湿纸巾用脏了,他又换了一张新的继续去擦,还一本正经说道:“没关系,伤口还没包扎,你自己来容易碰到。”
大概察觉到潘清让还是有些抗拒,他抬眼看过来,又补了一句:“你忘了我本来就是医生,不用难为情,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
将灰尘擦干净,沈泽一端住潘清让的右脚,将她的脚底翻过来了一些。
这时他才终于看清造成伤口的罪魁祸首是一片很小的碎玻璃。
确定了并不是十分深入的伤口,沈泽一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手去拿身旁袋子里的绷带,一边抬眼看向潘清让,满目是温和的笑容,似在安抚让她放松。
“只是一小片碎玻璃,没有太大的问题。”
潘清让朝他眨着眼点了一下头,简单应了一声:“嗯。”
沈泽一继续将头低下去,他先是小心翼翼松开了一直托在手里的那只脚。
然后扯了一段长度适当的绷带搭在了左边膝盖上,等到将那小片碎玻璃清理掉,又在伤口上涂了一些碘伏之后,他才将绷带搭到潘清让脚背上开始交缠。
裹了两圈之后他才又一次开口:“这个松紧程度,合适吗?”
“啊?”潘清让低声反问了一句,双眼微微放大着。
她显然是没想到这位沈医生会这么细心,还生怕绷带缠紧了不舒服。
片刻后,她重新恢复平和的神色,“合适,就这样吧。”
沈泽一点点头,埋头将剩下的绷带裹好又进行了固定,这才拍拍双掌直起身来。
潘清让俯身将左脚也擦拭干净套上鞋子,然后艰难地将右脚也塞进鞋子里。
终于将狼狈不堪的自己收拾得有些样子了。
“谢谢,沈医生,改天我会拜访你,现在就先……”
她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马路,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沈泽一点了一下头,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也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