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海之外》时岁邪

9、少发朋友圈

　　宿璟没有吃自己给他打的菜这件事还是让迟嘉榆有些小失落的，再加上一早答应要赔给宿璟的新床单迟迟没有送上岛——尽管宿璟嘴里说的是不介意，但迟嘉榆不觉得有人会在自己的床单被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陌生人弄脏之后不生气的。他有些丧气地想，或许自己在宿璟眼里的形象已经跌到了一个深不可见的谷底。

　　安图森倒是依旧安慰他放宽心：“不是说了，宿草最不喜欢热情的人，你也高冷点，说不定他就自己主动来找你了。”

　　迟嘉榆不知道该不该听安图森的意见，不过鉴于对方目前正在万里之外的A大潜心二战考研，他选择把这份焦虑藏在了自己心底。

　　在被小学生上了一课之后，林娜娜知耻而后勇，请教了一圈朋友圈内外的老中青教师，最后在班内宣布推行小红花制度，内容涵盖小学生从入校到出校的一切行为活动，同时配置了一系列暂时只能算是大饼的奖励措施。

　　制度推行的第一天效果还是不错的，学生们配合良好，没有再出报到日那样突然唱歌打滚的情况。

　　不过比起更担心行为习惯的班主任林老师，作为科任老师的迟嘉榆开始先一步担心起他们的成绩来。

　　第一堂数学课开始之初，迟嘉榆精心准备了三十道个位数连加连减的口算题下发给学生们，并给了他们五分钟的时间来完成答题。

　　个位连加连减是一年级的学习内容，迟嘉榆自觉五分钟的时间三十道题绰绰有余。他是想让学生们知道，学习数学并不困难，能够增加一点学习的自信心来面对新的挑战。不仅如此，他还用林娜娜放在讲台上的小红花诱惑小朋友：“做得最快的同学迟老师会奖励一朵小红花哦！”

　　蹭的一下。迟嘉榆看到台下的十二双小眼睛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开始答题！”迟嘉榆按下手机里的秒表启动，绕着教室看了一圈，每个小朋友都皱着眉头严阵以待，一副与数学血战到底的认真模样。

　　“我要拿第一……我要小红花……”这是一边做题一边嘟嘟囔囔给自己加油鼓劲的谭乐乐。

　　迟嘉榆揉了揉眉角，无奈地提醒他道：“谭乐乐同学，请不要发出声音影响其他同学。”

　　谭乐乐的声音小下去了，没过多久，教室前面又响起了新的声音。

　　“一……三……八……”这是刘盛男在念纸上的数字。

　　迟嘉榆转回去，看到小男孩正趴在桌子上，右手五根手指头用力握住一只铅笔在纸上戳戳写写。抛开别的只看他的表情，迟嘉榆会认为他属于下笔如有神的那一类，只不过低头认真看的话……

　　“盛男抬一下手哦，这才是卷子的正面。”迟嘉榆俯身，轻轻从刘盛男手底下抽过卷子，替他掉了个头，刚才刘盛男写下的一排数字顿时也颠倒过来。

　　写得正认真被人打断了，刘盛男嘴里发出了不高兴的哼哼声，迟嘉榆赶紧拍了拍讲台上的小红花盒子，又把人哄安静了。

　　就这么两下工夫，秒表上显示时间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迟嘉榆关注了一下前两排八个学生的进度，最快的一个女孩子也才做到一半左右。

　　似乎……是要来不及的节奏？迟嘉榆心中暗暗打起了鼓。

　　终于在四分半的时候，教室里再次响起了小男孩气壮山河的宣告声：“做完了！”

　　谭乐乐嘭的一声放下笔，在其他小朋友震惊的目光中高高举起了手。

　　“可以啊谭乐乐，速度很快嘛。”迟嘉榆笑着从盒子里摸出了一朵小红花，在谭乐乐殷切的目光中送到了他手里。谭乐乐拿到小红花之后立刻把它夹进了自己的数学书里，在座位上左摇右晃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迟嘉榆顺手收走了他的卷子拿到讲台上批改。

　　一核对答案，迟嘉榆就知道自己刚才是高兴得太早了。

　　迟嘉榆起先以为是自己算错了答案，甚至还不信邪地打开了手机里的计算机。直到验算确认无误，他才确信了是谭乐乐在三十道里错了十七道，比一半还多了两道。

　　“谭乐乐，你来一下。”迟嘉榆站在讲台上，冷静地叫学生的名字。

　　还在为了今天第一朵小红花美得不行的谭乐乐蹦跶着上讲台：“老师，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迟嘉榆指着其中的一道错题，深吸一口气维持住风度：“你告诉我，8+4-5等于多少？”

　　谭乐乐歪着脑袋凑近了看题目：“不是8吗？”

　　“……你再想想？”迟嘉榆又深吸了一口气。

　　“啊？不是8啊？”谭乐乐挠挠脑袋，“那就9好了。”

　　这是计算题！不是比大小啊！迟嘉榆内心在疯狂地咆哮，可此刻是在讲台上，他偏偏只能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温和地点了点个位上的两个数字：“来，你告诉老师，8加4等于多少？”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谭乐乐扳了扳手指：“等于12。”

　　“那12减5等于多少？”

　　“等于7。”

　　眼看胜利在望，迟嘉榆赶紧抛出最后一步问题：“连起来，8加4再减去5，等于？”

　　谭乐乐眨眨眼：“8啊。”

　　一切就这么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见迟嘉榆脸色不对，谭乐乐也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反问道：“……不对吗？”

　　讲台下，第二名做完的女孩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谭乐乐，答案是7。”

　　那一天的五分钟口算为迟嘉榆的失败课堂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根据秒表统计，一共只有五名同学成功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了三十道口算，最慢的邵宝贝同学在第十二分钟才做完了他的第十道题。等下课后拿回办公室一批改，迟嘉榆看着满目的红圈更是开始怀疑人生。

　　迟嘉榆拍了一张空白卷发在朋友圈里，配了一个流泪的表情。

　　等到晚上睡前，迟嘉榆在朋友圈里刷出了一条新的红色小气泡。

　　——宿璟给他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迟嘉榆把消息通知截图发给安图森，让他帮自己分析分析宿璟点赞这条朋友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迟嘉榆再次在数学课上被学生口算题杀得片甲不留，安图森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安徒生不相信眼泪：“我姐说，发吐槽工作的朋友圈敢不屏蔽领导的都是猛士。”

　　……忘了，有关于我的学长现在是教导主任这件事。

　　迟嘉榆删掉了那条动态，难得地选择让自己在朋友们的圈子里做了两天哑巴。

　　开学第三天，太阳照常升起。迟嘉榆估摸着日理万机的宿主任应该已经忘记了那条动态，特地拍了学校国旗杆旁冉冉升起的朝阳并且配文“加油！教书人！”在朋友圈重磅发布。

　　发完朋友圈之后，迟嘉榆握着手机焦灼地开始了等待，然而六点的朋友圈并没几个活人，好不容易看到有红色气泡冒出来，却是支研团里的其他团员。

　　林娜娜发来消息，问他去不去学校门口吃小笼包，迟嘉榆回了一个去字，蔫蔫地放下手机出了宿舍。

　　等到两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下肚，迟嘉榆感觉自己又行了。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又能继续和小朋友们斗智斗勇了。

　　小笼包带来的好心情让迟嘉榆今天在课堂上也格外的宽容，就连谭乐乐再一次说出8+4-5等于8的时候也只是微笑着提醒他一步一步耐心计算。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迟嘉榆回到办公室里批改新的口算练习。

　　面对着谭乐乐三十道错十二道的新卷子，迟嘉榆徐徐吐出一口气，安慰自己他好歹把正确率提高到了60%。面对刘盛男再一次颠倒了位置的卷子，迟嘉榆又吐出一口气，安慰自己这一次好歹名字是写正的。面对邵宝贝三十道完成了十道的新卷子，迟嘉榆……

　　迟嘉榆再也忍不住了。他放下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桌旁来回踱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中有无限的郁闷想要倾诉发泄，然而办公室里另一个活人林娜娜此刻却在三楼印卷子，他只能靠刷步数的方式派遣郁闷。

　　正来回走着，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响亮而清脆的“报告”。

　　迟嘉榆转头一看，发现班长蔡如意正一脸急切地站在办公室门外。

　　迟嘉榆停下踱步：“怎么了，蔡如意？”

　　蔡如意着急地开口道：“刘盛男和几个六年级的同学打起来了！老师，你快点去操场上看看吧！”

　　二年级的学生和六年级的学生打架？嗡的一声，迟嘉榆感觉自己的脑子都炸了。

　　他抓起手机，瞬间冲出了办公室。

　　操场最外沿，半大的少年朋友围着小朋友吵吵嚷嚷，包围圈中时不时传出刘盛男带着些恼怒的吼叫声。等迟嘉榆赶到时，其中一个平头男生正伸出手去推刘盛男的胸口：“傻子滚远点！”

　　“啊！啊！”刘盛男眼神里迸射出愤怒的光芒，嘴里却只能发出几声吼叫。他被平头男生推得往后踉跄几步，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想要去推平头男生。

　　“还敢伸手。”站在平头男生身边的背心男生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举起了他的拳头朝扑来的刘盛男砸去。

　　“嘭——”

　　“啊！”

　　拳头撞击的声音过后，操场上响起了女孩子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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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宿草点赞朋友圈的意思：好好工作。
小鱼眼里宿主任点赞自己的意思：（挑衅）你小子牛啊。
普通打工人解读的意思：领导马上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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