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海之外》时岁邪

6、说坏话被发现了

　　根据开学的计划安排，下午也不闲着。林娜娜外出家访，迟嘉榆就代表二年级段去领教参和教材。

　　全校的教材密密麻麻地堆在教学楼下面，符大海正费力地挪动一捆数学书往上提。

　　“符叔，我来拿吧。”迟嘉榆走过去，轻轻松松就拎起了那捆书，顺便把隔壁同样不轻的语文书也拎了起来，这下，他的左右手都提满了教材。

　　符大海看得心惊肉跳的：“你这孩子……别贪多啊，太重了放点下来！”

　　迟嘉榆冲他龇牙一笑，当着他的面拎着书上下掂量几下：“不重，小意思。”

　　符大海眼睛瞪得老大：“可以啊小伙子，练过呢？”

　　“现在年纪大了，练少了，要放以前，我起码还能再拎一倍吧。”迟嘉榆轻描淡写地说道。

　　符大海全当他在吹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谈什么以前，哈哈笑着加入吹牛的队伍：“我二十岁的时候也能一口气拎着一麻袋书上三楼。”

　　迟嘉榆把二年级的书搬进教室，然后拎着那两捆六年级的书上了三楼。符大海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搬着一叠作业本，一边走还一边喘气：“真的不骗你，我二十岁的时候刚刚分配到花水小学，那会儿学校里的人可没那么少。”

　　符大海比了个手势：“一至五年级，每个年级段两个班级，每个班都有三十多个人，全校那么多本教材都我一个人搬的。”

　　“学校还有人那么多的时候啊？”迟嘉榆把书放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符大海一屁股坐在了六年级教室门口的矮凳上，随手抄起一本教材给自己扇风：“以前岛上人不少的，后来年轻人都走出去了，有的在外头过上了好日子，把老人家也给接走了，这几年岛上人越来越少了。”

　　“其实前年，咱们还是完小，虽然人不多，但起码一到六年级都有。结果去年，俩三年级的小娃娃被爹妈接去本岛念书了，三年级就没有了；六月那会儿，四年级的几个孩子也说这学期去外头读书了；一年级新生也没来……人就没喽。”

　　符大海用力地扇了两下书，动作又缓下来，眼神似乎飘在空中：“走出去也好，走出去才有好的未来。”

　　迟嘉榆点完书，随手都给放到了课桌上。六年级共有二十四个人，比二年级足足多了一倍。花水岛上没有初中，明年六月他们毕业后，这所小学会更加冷清。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起码学生淘气犯事了，逮人一抓一个准嘛。”迟嘉榆安慰陷入情绪中的符大海。

　　符大海给自己点了支烟，眯着眼笑得高深莫测：“那你可错咾。我教了二十多年书，这届六年级的男生是我见过最皮的。之前教学楼外有棵大桂花树，一到秋天就香得不行，这帮小子趁老师回头板书，顺着窗爬到树上去摘桂花吃，还想直接往树下跳……”符大海说着啧啧两声：“得亏命大，只折了一条腿。”

　　只折了一条腿。迟嘉榆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可记得自己是要教全校体育的，这种狠起来连自己都摔的角色，他迟嘉榆真的能驾驭吗？

　　看迟嘉榆面色发白，符大海哈哈一笑，掸了掸烧了半截的烟灰：“去年小璟回来教书之后，把这帮小皮猴挨个收拾了一顿，他们现在看到小璟跟耗子看到猫似的，可老实了。你要真觉得自己降不住他们，和小璟说一声，让小璟帮你去镇场子。”

　　小璟？宿璟吗？迟嘉榆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宿璟冷着一张脸拎着一堆小鸡仔左摔右打的画面，说不出的诡异违和，却有意外充满了说服力。

　　同时，迟嘉榆还注意到了符大海的一个用词，他敏感地往符大海身边靠了靠：“符叔，您说宿主任是……回来？”

　　“嗯呐。”符大海抽出嘴里叼的烟，有些意外地看迟嘉榆，“你不知道吗？小璟也是咱花水小学毕业的，我还教过他呢！”

　　……靠啊！

　　迟嘉榆震惊了，内心晃荡了半天，最终才憋出了一句粗口。难怪这位前团长身先士卒挑了个这么破烂的地方，原来是来这里落叶归根来了。

　　符大海见迟嘉榆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乐呵呵地继续给他分享宿璟的故事：“小璟读书的时候，他妈就是咱花水小学的教导主任，后来还升任了校长……兜兜转转十五年，他回来也做教导，挺好。”

　　原来还是个有背景的教二代。迟嘉榆抓了抓耳朵，有些好奇：“那阿姨现在……？”

　　“唉……”符大海叹了口气，接着深深吸了一口烟，“现在身体不好，住本岛养病了。”

　　迟嘉榆沉默下来。

　　言语在此刻变得失礼且多余。

　　迟嘉榆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帮符大海把三个年级的书簿全都分发完毕，还把三间教室里里外外打扫了干净。一直工作到红日西沉，符大海擦了擦淌到下巴的汗水，对浑身湿透的迟嘉榆竖起大拇指：“小伙子，能干！”

　　迟嘉榆擦了擦汗，顺手调试了一下墙上的电灯开关，发现几盏日光灯一闪一闪的：“符叔，这灯不好用了。”

　　符大海歪头观察了一下灯管：“应该是接触不良。”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哎哟，这个点了，先下班吧。”说着，他拍拍迟嘉榆的肩膀：“明天再来换，先去食堂吃饭吧，饭菜该凉了。”

　　食堂的晚餐也是龙广做，不过大部分老师都打了带着回家了，等迟嘉榆赶到时，只有林娜娜一个人捧着饭碗大快朵颐。

　　迟嘉榆去灶台领了龙广特地给自己温的饭菜，端到林娜娜对面坐了下来，一边吃一边和她聊天：“初次家访体验如何？”

　　林娜娜咽下一口饭，闻言又往嘴巴里填了一筷子，吃了好几口才把心里过多的情绪压下去。

　　“体验感拉满了。我总结了一下，这帮学生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林娜娜一只手在空气中一一点去，“卧、虎、藏、龙。”

　　“嚯，也那么牛啊？”迟嘉榆差点没喷饭。

　　林娜娜没注意到迟嘉榆说的“也”，只顾着吐槽下午的家访奇闻：“真的什么人都有。我去的第一家吧，打电话没人接，敲了半天门，最后是小孩过来开的，进门一看才知道原来家长在家做直播呢。”

　　迟嘉榆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什么直播？”

　　林娜娜打开手机上某短视频APP，在搜索栏里输入“花水仙女阿美”，片刻后，页面自动跳转，进入了一个正在直播中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一个穿着影楼古装的女人对着镜头表示欢迎：“欢迎各位宝宝来到我的播播间，谢谢海阔天空哥哥的嘉年华，我为你唱一首《纷飞》！”然后，背景音乐响起，女人张开了嘴，发出了和原唱一模一样的声音。

　　“……假唱啊。”

　　林娜娜郁闷地退出直播间，继续和迟嘉榆吐槽：“我在沙发上坐了十分钟，她压根就没理我，另一只手机让她儿子拿着帮她点赞，我在那儿跟个透明人似的。好不容易等她下播了，她说老师不好意思，我今天有工会PK活动，你能不能明天再来家访。我真的是无语了！”

　　“那确实有点过分了。”迟嘉榆评价道。

　　“还有第二家，”林娜娜摆了摆手，“我进门之后，一个小男孩就撞我身上了，后面一老太太追着喂饭，喊着宝宝吃一口吧。那小孩一屁股坐地上耍赖说不要吃要骑大马，那老太太马上哄说一边骑一边吃，旁边的老爷子立马就趴地上当大马，七八岁的人了骑在老爷子背上让老太太喂饭。”

　　“这也太不孝敬老人了吧？”迟嘉榆听着不舒服，“也不知道他爸妈回来了什么心情。”

　　林娜娜喝了口水：“哪里的事，那老太太和老爷子就是孩子爸妈。”

　　“噗——”

　　迟嘉榆一个没忍住，刚喝的水喷了出去。

　　林娜娜搬着餐盘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继续说：“是老来子，老人家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大名就叫宝贝。”

　　随后，林娜娜谈起后来家访的其他人家，大部分学生都是父母在外打工，独自跟着老人的留守儿童。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背，林娜娜不得不用极大的音量来与之交流，说到嗓子都快冒烟了，往往老人家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啊”，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总之……这应该是个不太好带的班级，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林娜娜下结论后拍了拍迟嘉榆的肩膀。

　　迟嘉榆搓了搓手，企图找点别的事例来安慰林娜娜，思来想去，最后只能说起六年级男生和宿璟的故事。林娜娜听得很是敬佩：“宿学长那么牛啊？”

　　迟嘉榆笑起来：“不牛能当教导主任吗？”

　　“也是，支教到后来突然升官的，可能全A大就他一个人了。”林娜娜表示赞同。

　　迟嘉榆咂咂嘴，可惜道：“就是人太高冷了，我给他发啥消息都只回一两个字，多说几个字又不要钱。”

　　说话间，食堂里用挡板隔开的小门里突然发出了工具挪动的声音。迟嘉榆和林娜娜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便看到小门从里面拉开，拎着锤头和日光灯管的宿璟走了出来。

　　那一刻，迟嘉榆感觉周身的空气流动停止了。

　　宿璟出了小门，目不斜视地向食堂的大门走去，经过两人身边时带过一阵风，却什么也没有说。

　　一直到宿璟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林娜娜才回过神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感慨道：“什么叫凛冬将至……果然不能随便在背后议论别人。”

　　“林姐，刚才我最后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宿璟出现之后，迟嘉榆的大脑就一直处于当机状态。

　　林娜娜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你说，宿主任太高冷了，不回你消息，还抠抠搜搜的。”

　　当啷一下。

　　迟嘉榆感觉自己心上又多了两块大石头。

　　——左边一块写着“快”，右边一块写着“逃”。

　　快逃吧，你今晚就要被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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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触发被动技能[背后说坏话百分百被当场抓获]！
林姐使出一招[总结鬼才]立刻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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