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妖姬(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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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临行前，阿三还在说：“别去了，顾诺妹妹，这步行到雪山得走多远啊，况且一路上没个人照应，危险重重的，别去了！”可顾诺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硬要帮这只狐狸回去，因为她觉得它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股子好奇，对于青丘的。
前些天小九能定住那个人帮她拿回钱袋，是否他们也能帮着救救她娘呢？她娘亲已经躺在床上好久好久了，如果有机会能够让她苏醒过来，她一定要去试试的。
也是在路上走着走着，这只狐狸开始与她说话。
她才知道原来小九会讲人话的。
说话的声音不像只奶狐狸，倒像是青年男子，声质清冽，还带着些许沙哑，仿佛羽毛拂过心间，麻麻的。
“小九，你日后若是化了形，定是个特别能魅惑人心的妖。你看，你的声音都这么好听，我都快听得入了迷。”
小九哈哈大笑，在顾诺的脚边蹭了蹭。
“小九，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你们狐狸也是有爹娘的吧？”顾诺问。
“呃……算是吧哈哈哈！”
“小九，话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非要我带着你回去青丘。你看这一路，我都快累死了，我们都赶了一天路了。”顾诺擦了擦汗。
“你还别说，我也累了，我就不走路了。”狐狸窜到了顾诺的背篓里，便呼呼睡了。
“这一路上倒是碰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草药，拿到镇上换些钱，还能让我们活的长一点。”顾诺将草药扔了进去，喊到：“好你个狐狸，让我一个人走是吧！我说走着走着背篓怎么重了许多。”
她取下背篓放在地上，告诫道：“这些草药你可不要乱吃啊。”
背篓里小家伙只是微微扭动身躯，蜷缩起来，将双眼埋进白毛里。夕阳下，她歪着头呆呆地看着它，头发在风中飘动，仿佛是在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与美好。她半垂着眼，几缕碎发被晨风抚到额边，被阳光晕成金色。她笑了笑。
她背上背篓继续赶路，天色晚了，她便支起来火堆，在火堆旁安详睡去，天一亮，她便背着白狐往东边赶路；遇见小镇便拿草药换些钱，运气好的时候能换到一辆马车拉着她走，再不济便换些吃的喝的，迁就着赶路。沿途的风景如画卷般展开，绿意盎然的田野在她的脚下流淌过，阳光洒落在树梢，仿佛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光环，可惜她总觉得这世间万般的美景仿佛都不如家宅门前的那片蓝色花海。
出来一个月了，她有些想家。
想家的时候，便呆呆地看着星星和月亮。
望月亮的时候，时不时挽着袖子抹了抹脸颊，这时候，一旁的小狐狸也会发出一阵阵哀嚎。
路过一片竹林的时候，顾诺遇上了一小和尚打水。小和尚不小心将水壶扔进了深井里，急得哇哇大哭。顾诺只是捂着嘴偷偷笑了几声便匆匆路过；遇见一片溪流，顾诺因为贪恋河边土壁上的一株珍贵的草药，将背篓不小心扔进了河里。她只是挠头，捂嘴笑了几声。
“小九，你以后可没法偷懒了。”
小九便蹿到了顾诺的怀里，腆着脸让顾诺抱着它走。
“小九，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对我百般依赖，这样是不行的，你得学会独立……”
小九很少说话，所以大多时候顾诺都是在自言自语......
(六)
随着顾诺越来越靠近雪山，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寒冷。
冒着热泉……
顾诺就这样心里念叨。
“小九，你能感受到热泉吗？”顾诺望着一片白茫茫无了方向，便索性问问这白狐。
“跟着我走。”白狐从顾诺的怀里蹿了下去，往雪山顶上走。
说来也怪，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唯有山顶的泉水依然汩汩地流淌着，周围还有一片茂密的草坪。泉水欢乐地喷射着，在阳光里闪闪发光，仿佛一个不朽的精灵，无论冬天的严寒还是人世的沧桑，都在不停地歌唱，冒着腾腾的热气。这股热气飘散在天空中瞬间化作了冰丝再降落到热汤里。
顾诺站在那里，看着那白而轻软的热气在深绿色的长草中飘荡，不由自主地想起一种似乎神秘的境界。
“小九，你小心点别靠那么近！”她惊呼一声。
只见小九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额头上发出淡黄色的光来，傲气的眸子也发出亮光，倏地一下，它转身跳进了热泉里。
顾诺追赶上去，趴在泉边往里面望了望，发现这泉不深，很清澈，很容易便能看见泉底。
也就是说，小九不见了？
顾诺轻轻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小九对于这片热汤有着特殊的情感。说不定，这热泉就是青丘的入口。
她松了口气，刚刚放松下来，便被一股怪力拉入泉中。
“完了，要被烫死了！”她紧闭双眼，久久为感觉到热水泼在脸上，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她悄悄睁开一只眼，却发现面前的小山丘上蹲坐着一只白狐。白狐慵懒地扭着身子，双眸惊喜地看着她。她面上感到有一阵充斥着暖意的风在挠，紧接着手指尖，背上都有风在吹拂，吹的她心里也暖暖的。
“小九？”她诧异地张望四周，却见自己站在一个广袤的草坪上。
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绿浪滚滚，延伸至天际。阳光洒落在翠绿的草地上，熠熠生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生机勃勃。
与刚刚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她的脸庞如春花般绽放，两颊泛起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睛荡漾着无比的幸福和满足。她的喘息声如清晨的鸟鸣，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快乐和宁静。
“小九，我们到了！我们终于到青丘了！”
她仿佛着了魔，在草原上奔跑起来，身后的狐狸也跟着她跑。
跑着跑着，白狐竟变得越来越大。顾诺只感觉有什么在托着她，忽地自己便站在了白色的巨大狐狸背上。
“草原这么大，你这样跑，要跑多久才能到王宫啊？”狐狸说道。
“诶！”
顾诺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甩了下去，只好紧紧抓住几缕白色的毛发，呆呆地扎在白色毛绒里面，在狐狸背上成了一个凹下去的窝。身边的白毛像芦苇杆一样，遮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四面八方的风。
“小九，想不到你还能变得这么大！”
趴着，顾诺便睡着了，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温暖的羽毛床上。
她奇怪地往屋子外走，却见两个仆人给她行礼——
“参见王妃！”
顾诺转了一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什么其他人，才小声开口：“王妃……是谁？这是哪？小九……呢？”
那两位仆人只是对立站着，并没有说话。
“那……那我自己去找吧！”
顾诺往外走，却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男人。
“去哪？”
抬头对上他的脸，她的脸颊上一片绯红，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眼神躲闪不定，只轻轻答应了一声。
反应过来忽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内个……”她鼓起勇气直勾勾盯着他，问：“你知道小九去哪儿了吗？是它带我过来的，一只大狐狸，额头上有个九字……”
话说，这个男人的额头上也有一个九字，莫非他就是它的主人。
这“九”字与小九额头的一模一样。
九歌浅浅笑了，狭长的凤眼带着东方特有的高贵与典雅，眼角微微地挑起，妖娆魅惑。眼眸冷若寒星，闪烁着妩媚危险的流光，宛若天成的美人，潋滟魅魔，惑尽苍生。
顾诺小声嘀咕：“难怪说狐妖害人……长成这样我也害人……”
“嗯？”
“没有，什么都没有。”
九歌开口：“辛苦你一路将我护送回来，为了报答你，我可以允你留在这里，做个位高权重的王妃，不愁吃穿，长生不老。”
顾诺顿了顿，隔了半晌才明白它就是小九。
原来这就是狐妖的诱惑……
她暗暗对自己说：“顾诺，你可得清醒一点，别被这诱人的条件给诱惑住了。只是想不到为了拐个凡人回青丘，这么大费工夫。”
九歌似乎看出来她的顾虑，叹了一声，道：“吾名九歌，是这青丘王宫的王。两个月以前，青丘万年一结的魅果被族人偷盗，落入凡间。本王为了追查魅果的下落，在凡间遇袭，导致不能化形，险些被吃掉……那日跑入你的花田，是你收留了我，护送我回来。这份恩情，本王将铭记在心。”
“啊，不用不用以身相许……小九，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顾诺小心翼翼地问。
九歌点了点头：“凡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不遗余力。”
“你救救我的娘亲可以吗？我就这一个心愿，没有别的了。最多再加一个，你送我回去，后面这个心愿也可以不要的。”
她单薄的小肩膀微微耸动着，禁闭的唇多了几道小口子。因为这一个月的赶路，她的脸瘦了一圈，气色也不是那么好。
“我可以答应你救你娘亲，但……你得答应我留在这里。”
顾诺摇了摇头，喊到：“九歌！这不是交换，你不能强留我在这里。你救我娘亲，是为了报答我送你回家的恩情。”
九歌的唇角弯了弯。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便能让远在蓝色花田住着的她的娘亲苏醒过来，在这个地盘里，没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跟他谈“不能”两个字，还是有些鸡蛋碰石头了。
“若你有本事跑出去，我也不会强留你。”他转身迈步，边说道：“我已经实现了你的第一个愿望，算是报过恩了。你最好乖乖留在这里，因为——跑出这个王宫就是送死。”
“难道……娘亲已经醒了？”顾诺心上一阵欢喜，早已经听不进去他后边的话了。
“娘亲，你等着，诺诺马上就回来了。”
看来这趟来的值呀！娘亲应该已经恢复健康了吧！
(七)
折腾了几天，顾诺发现走出王宫之后会路过一个小镇，走出小镇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再加上那日她睡着了，根本记不得那只大狐狸跑过的路线，她便死心了，决定想办法让小九把她带回去。
对于九歌的讨好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如下内容：
“小九呀，累了吧，我给你揉揉肩。”
“小九，我想给你做玫瑰饼，你送我回去一下呗！”
“小九……你看看，你都待在青丘这么久了，去凡间看看吧！”
“小九……”
……
可这九歌仿佛铁了心不放她回去。
顾诺偶然间听那长老们说，魅果如今还落在凡间，如果找不回来魅果，误食魅果的凡人将化作狐妖，拥有魅惑之力，为祸人间。九歌说，他会再去凡间一趟，找回魅果。
于是，顾诺这几日便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想趁机跟着他去人间。
可，九歌去人间的时候仅仅是施了施法术，整个人便不见了。
没有办法的顾诺只好找到了长老，长老却说：“自从凡间有了藏青阁捉妖师，青丘便立下了结界，没有大王的法术，谁都无法偷渡入凡间。”
顾诺这次是彻底死了心，可她不想守在这个鬼地方。
她来到观星台，吹着寒冷的风，拿出了事先在其他地方顺来的刀。
顾诺站在观星台上，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她凌乱的黑发，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她手中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刀，彷佛是寻求解脱的信物。
正当她准备迈出最后一步，跌入深渊时，一个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抓住了她的腕子。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九歌站在她身后，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慌和绝望。
"顾诺！"九歌的声音颤抖着，他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拉回到观星台的安全地带。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他不禁感到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小九的声音带着哀求和痛苦，他无力地拍打着顾诺的肩膀，试图唤回她已失去的理智。
顾诺没有回答，她的眼神迷离而空洞。她内心深处的绝望和痛苦让她觉得自杀是唯一的出路。然而，在小九的到来和坚定的眼神中，她开始产生了动摇。
本想着要么一死，要么，装出来些可怜让小九放她回家。
"顾诺，我只想你和我守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们曾经一起度过那么多时光，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呢？"小九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情和温暖。
面对小九的真情流露，顾诺渐渐丧失了理智。她放下手中的刀，摇摇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小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离开不了这里，我回不去，见不到我的娘亲，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
她哀求地说：“九歌大王，放我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九歌垂下了手，低着头转身离开。
顾诺的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
她只感觉身体有些轻盈，她本能地去追赶小九，伸出的手还未触及他的后背，就回到了花田。
身后响起久违的声音，喊着：“诺诺——”
她满是泪痕的脸忽地像花一样绽开来。
“娘亲——我好想你，你终于醒了。”
顾诺跑过去抱住娘，却发现她的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像是狐妖的味道。
“乖孩子，娘亲好了，娘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顾诺抹了抹泪，笑盈盈地点点头。
可站在她背后，顾诺亲眼看着娘亲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可那确实是她最可亲可敬的娘亲。
她脑海里又响起来那些话：“吃下魅果会变成狐妖……为祸人间。”
娘亲，吃了魅果吗？
他……把万年一遇的魅果给了娘亲。
娘亲不会为祸人间的……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小九……
(八)
顾诺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吃了魅果，她的身体虽然恢复的很快，可心神却越来越不稳定。顾诺时而看见她在花田里发狂地折那些花，时而见她的房门外有些血迹……
她很害怕，不敢过问，只是关好房门一个人躲着。
说起来，她与九歌分开了许久了，有些想他。
直到藏青阁的人找上了她的娘亲。
他们，证据很足，她的娘害了不少人。
“我愿以命偿债……毕竟此事都是因我而起。”
顾诺把罪责都认了下来，在行刑的时候，她的娘亲被法阵困住了，只是一个劲地说都是她做的，不要伤害诺诺。
顾诺流着眼泪笑了笑，脑中仿佛有闪烁起与小九相伴的那些日子。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泪从脸颊边滑落。
一道陨剑从她的心口穿过，她再无喘息的机会。
她轻咳几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也常常想着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却见一瓣蓝色妖姬落在了她的手心，顷刻之间，她身上的疼痛消失了。
九歌抱起来她，道：“现在你的命归我了，随我回青丘。”
他挥了挥手，顾诺的娘也从人间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妖姬(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