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予年》曦夜不寐

9、第9章

　　“唐意的住处安排好了吗？”程佳期问詹姆斯。

　　后者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订了四季酒店家庭套房。”

　　程佳期转头看唐意。

　　这姑娘不住拿眼瞅面前的大高个，沉迷于男色无法自拔，根本不在状态。

　　曾滢暗暗碰了下她的手肘，顺势接过话：“四季酒店？那附近人流量大，闲杂人等也比较多，她一个女孩子会不会不安全？”

　　詹姆斯面无表情回答：“不会，酒店安保还不错，而且唐意会功夫，一般人打不过她。”

　　曾滢：“…………”

　　宁就是聊天终结者吧！

　　唐意被撞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说：“住酒店的话，要是我哥找来怎么办？他还不知道我来呢，我可不想被他打包扔回去！”

　　詹姆斯立马看向程佳期。

　　意思很明显。

　　要是这位开口，唐厉就算是把亲妹妹打包扔回去，也能八抬大轿把人再接回来。

　　可惜程佳期没接收到他的视线，低头看手机去了。

　　叶知年给她回了消息，叮嘱她别在外面玩太晚，早点回家。

　　程佳期戳着屏幕输入回复。

　　【CC：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回家看不到你怎么办？】

　　【叶知年（L.Ye）：那你就可以早点休息了[可爱笑]】

　　经过程佳期的磨炼，叶教授已经成功从一个只会发微笑表情代替温柔笑容的老干部，变成了一个会用可爱笑、调皮笑等表情替代微笑的……老干部。

　　这个男人故意拿话堵她呢。

　　她才不信他晚上回到家会老老实实放她早睡！

　　【CC：那我今晚不回家了！】

　　【CC：拽.jpg】

　　【叶知年：我来接你。】

　　呵呵。

　　程佳期忙着和老公网恋，没功夫帮唐意钓凯子，抱着手机去一边沙发上坐下，留下二脸懵逼的曾滢和唐意。

　　曾滢：“你们的友情……这么塑料的吗？”

　　唐意痛心疾首：“她变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怪那个叶知年！”

　　程佳期立马抬起眼皮，“叶知年怎么了？”

　　唐意秒怂：“他……叶教授他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在国外都看到过好多次他的新闻报道呢！”

　　程佳期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手机回消息。

　　詹姆斯看得出来，唐意不太情愿住酒店，考虑了一会儿便提议：“我住的公寓还有个空房间，只是……”

　　“好啊好啊！”唐意立刻点头，根本等不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詹姆斯点点头，说一会儿先帮她把行李搬过去。

　　以前他们也住在一个房子里，詹姆斯压根没多想别的。

　　曾滢在一边看着，心情复杂。

　　一个榆木脑袋，一个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俩什么时候能成哦！

　　程佳期把唐意来江市的事跟叶知年说了，顺便还提到她对詹姆斯有意思。

　　两人一直都是这样，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都喜欢将生活中的大小琐碎分享给对方听，然后得到彼此耐心的倾听反馈。

　　叶知年会听程佳期漫天说着不着边际的念头，听她今天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买了什么新衣服，吃了什么好吃的。

　　他会答应她改天陪她再去玩一遍吃一遍，体会她体会过的快乐。

　　程佳期不懂叶知年的研究，但他也会时不时跟她分享自己的进度，将复杂深奥的术语符号转化为朴实明了的比喻参照。

　　偶尔还会跟她抱怨某位老教授思想固化，墨守成规不懂创新。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智商差距和专业隔阂。

　　而是相互倾诉、聆听、和理解。

　　＊

　　晚上程佳期请客，在天空之镜为唐意接风。

　　要不说意趣相投志同道合呢。

　　程佳期来到江市后，先因为叶家的关系，和叶玟霏熟识。

　　随后又通过叶玟霏认识了曾滢。

　　三人三观相合，互相欣赏，自然而然成了铁三角好姐妹。

　　唐意算是和程佳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人性格很投契，很快就和其他两人打成一片。

　　气氛正好时，在程佳期的纵容下，唐意不免回忆起两人小时候的共同经历。

　　也是在这个时候，曾滢和叶玟霏才意识到，她们俩的“发小”关系还真就是货真价实的。

　　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一起长大，而且是同吃同住、朝夕相处。

　　叶玟霏喝了点酒，她酒量差，这时已经有几分醉意，捧着脑袋追问唐意：“那你爸妈呢？”

　　唐意脸上的笑凝固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答得风轻云淡：“我爸妈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只有我跟我哥俩人，后来被佳期姐家收养，在她家蹭吃蹭吃蹭到现在。”

　　说完，嘻嘻笑了好几下。

　　叶玟霏不知道是这么个答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曾滢还清醒着，见程佳期端着一杯酒慢悠悠抿着，没有参与进她们的话题，也没有阻止她们你问我答，像个事不关己的旁听者。

　　唐意喝了一大口酒，迷迷瞪瞪趴在桌上不说话了。

　　程佳期让侍应过来撤走了她的酒杯，嘴上嘲笑：“人菜瘾又大。”

　　说是嘲讽，却带着她一贯的风格。

　　——嘴硬心软。

　　大概是见热闹的气氛忽然僵硬起来，程佳期放下酒杯，叉了块水果放进嘴里，满脸不以为然：“没爸妈怕什么，我也没有。”

　　曾滢被一口酒呛到，止不住咳了两声。

　　一旁的叶玟霏茫茫然地眯着眼：“啊？”

　　“时间不早了，散了吧。”程佳期一声“令”下，其他人都没反驳。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初来乍到时，圈子里有些人眼红她能嫁给叶知年，说她出身一般，是乡下来的云云。

　　只有真正和她相处过才会发现，程佳期天生就有一种说一不二的领导者气场。

　　乖张放肆和飞扬跋扈不是源于没见过世面的无知无畏，而是从小被人捧出来的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倨傲。

　　偏偏她这种倨傲又不让人觉得讨厌。

　　……

　　曾滢叫了家里司机来接，顺便送叶玟霏回她在江大的校外公寓。

　　程佳期把唐意交给詹姆斯后，径直回了璧年别院。

　　她洗完澡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先去了储物间翻找东西。

　　当初来江市时，她带的东西并不多，大部分都放在了储物间，平时也不怎么会想起。

　　她找到一只文件袋，里面放着几份录像带，看外观已经有些年头了。

　　影音室的投影屏幕正在播放一场简单温馨的结婚仪式。

　　看录像画质和服饰风格，时间至少是二三十年前。

　　婚礼的男主人公身着燕尾礼服，发色深棕，五官轮廓深邃，是明显的混血裔外貌。

　　女主人公长相美艳，肤色微黄，是个很美丽的亚裔女人。

　　来宾大概只有二三十人，个个仪表不凡。

　　整场仪式并不隆重，却处处可见精致温馨。

　　男女主角彼此之间的视线交汇总是充满了爱意。

　　程佳期平静地看完了整场婚礼录像，一直到屏幕暗下，她仍然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

　　叶知年下班回到家，管家闫姐告诉他，程佳期在影音室待了很久一直没出来。

　　他原本卸下冷漠转为温和的脸色蓦然一怔，眉头皱着走进影音室时，却发现她在里面睡着了。

　　叶知年看到随意放置在桌上的录像带外壳，很快从记忆中翻找出源头。

　　这些都是程佳期的父亲留给她的。

　　他将熟睡的人抱起来，动作轻微，脚步放到最轻最慢。

　　但她还是醒了。

　　程佳期勾上叶知年的脖子，闭着眼开口：“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将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顺势躺下来，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低沉嗓音在静谧深夜多了几分喑哑。

　　“怎么想起来看那些录像了？”

　　他的声音很轻，唯恐惊动了哪根心弦。

　　程佳期依旧没睁眼，声音也十分平淡：“今天听唐意说了些小时候的事，忽然想起来，就想看看。”

　　“佳期，”叶知年低声叫她名字，“想不想要一个婚礼？”

　　程佳期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不想。”

　　她定定盯着他，眼中倒映着床头灯光，有光芒在瞳孔里闪烁。

　　“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仪式。”

　　她微微用力，将他的脑袋拉近，在他薄唇上啄了一下。

　　“我很喜欢。”

　　叶知年笑着低头在她鼻尖蹭了两下，“我去洗澡。”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程佳期才慢慢收住脸上的笑意。

　　他们结婚时只是简单做了个登记，没有正儿八经的婚礼仪式，这是程佳期自己要求的。

　　结婚那段时间正好是叶知年最忙碌的时候，研究成果刚刚问世，世界各地的学术邀请如雪花似的飞来。

　　但他一个都没应，空出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带程佳期去蜜月旅行。

　　这就是他给她最好的仪式。

　　今天突然翻出父母的婚礼录像带，并不是因为程佳期想念一场婚礼仪式，只是晚饭时听唐意提到了父母，有些感触罢了。

　　唐厉和唐意是一对兄妹，年龄相差两岁，唐意和程佳期同岁，比她小两个月。

　　唐意出生没多久，父母就死于意外。

　　他们的父母生前都在程佳期父亲的公司工作，之后程佳期父母顺势收养了唐家兄妹。

　　两兄妹和她一起长大，一起学习。

　　后来，又多了个詹姆斯。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也是一部分事实——

　　唐厉、唐意和詹姆斯不仅是程佳期的兄弟姐妹，更是她的父亲为她从小培养的保护神。

　　他们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彼此之间就是仅剩的亲人。

　　现在程佳期已经有了叶知年，她也希望唐意能达成心中所愿，和詹姆斯既能做亲人也能□□人。

　　婚礼什么的，她自己不大需要，说不定唐意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