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逃离无限世界》望淮月

2、纸新人2

　　女生名叫何欢欢，她和男友敖鹏一觉起来，发现棺材内多了两个纸人。

　　两个红色的剪纸是巴掌大小，一个裁剪成了披着盖头的新娘模样，另一个则是新郎。

　　何欢欢一脸惊恐地把那个女纸人丢到地上，破了音地朝敖鹏哭喊道：“我就说这个地方有鬼吧！你还说没问题！”

　　敖鹏也收到了纸人，他此刻脸色好看不到哪去，却只能先安慰身边的女友。

　　“好了，没事的，不就是两个纸人吗？”敖鹏抱着何欢欢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你看，除了这个纸人，别的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什么都没发生？！”何欢欢的声音尖利起来，一把推开敖鹏，“昨天晚上我分明听到有个女人在哭！大半夜的，除了是那种脏东西，还能是什么啊！”

　　“有个女人在哭？”敖鹏面露奇怪，迟疑道，“可我听到的是有人一直在周围走来走去啊？”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我听到的也是有人在走，还以为是谁睡不着呢！”

　　“啊？那你没听到哭声吗？”

　　“什么哭声？”

　　“……”

　　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一圈下来，才发现昨晚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有人听到的是哭声，有人听到的却是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只是不清楚两种声音是不是各自代表了什么，又是否有所关联。

　　朱大志那些话听完脸都白了，迫切地想要找人倾诉，于是又凑到陈律的棺材旁，跟寄宿串寝的学生一样。

　　“你昨晚听到的是什么？”他问陈律，目光中带着点殷切，“哭声？脚步声？”

　　陈律斜睨他一眼，低头凑近自己的那口棺材盖，细细慢慢地寻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随口问了句：“你不是最喜欢鬼宅吗，怎么还会怕？”

　　“鬼宅什么的都是自己骗自己！这里可不一样，这是真邪门！”

　　说完，他看到陈律用指腹顺着盖沿摸索着，最后从一道木裂的缝隙里抽出了一样东西，便又屁颠屁颠凑上前问：“这是什么？”

　　“女人的头发。”陈律说着，把发丝凑到朱大志眼前，“你闻闻？”

　　朱大志单纯地低头嗅了一下，下一秒差点把自己前天吃的饭给吐出来，捂着鼻子叫道：“呕！他妈的怎么这么臭啊！”

　　陈律莫名笑了一下，说：“死人的头发能不臭吗？”

　　眼见着朱大志的脸色由青转黑又转白，五彩斑斓的好看极了，陈律这才心满意足，把发丝往打火机上一燎。

　　难闻的气味飘散开来，另一头的白寒时捂着鼻子，也觉得难闻。

　　陈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突然回想起昨晚白寒时跟他说的那句话。

　　——“记得把盖子拉上。”

　　陈律当时下意识的以为，是白寒时要他帮忙拉上他的棺材盖，但现在看到，他那句话真的只是这个意思吗？

　　昨晚那个东西蹲在他的棺材盖上看他入睡，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没有拉上盖子挡住自己？

　　察觉到目光，白寒时扭头看了过来，琥珀色的眸子盛着不解道：“怎么了？”

　　陈律问：“你昨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声音轻轻的：“好像有人一直在旁边走来走去，我还以为是你睡不着。”

　　陈律狐疑挑起眉梢：“那你没有起来看一眼吗？”

　　白寒时眉眼间蒙上了一层困惑之色：“这能看吗？要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

　　“比如？”

　　“比如你当时正急着上厕所。”

　　陈律：“……”

　　有那么两分道理，说的他竟无法反驳。

　　陈律疑虑半消。这时另一边的人群中有个小胖子尖叫一声，指着四合院的大门道：“眼睛！外面有只眼睛！”

　　听见喧哗，那只透过大门缝隙窥视的眼睛立马挪开了。彼时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响，所有人同时安静下来，满脸警惕地朝大门的方向聚拢看去。

　　院子发出绵长的一声“吱呀”，被人从外推开了。有个村民打扮的独眼老人佝偻着背，站在门槛外，他左手里拿着一把巴掌大的铁锁，另一只手上则是钥匙。

　　原来他们真的是被人锁在这里！

　　光头大汉上前一步，指着老头质问道：“喂！你他妈是什么人？！”

　　独眼老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满是浑浊，他盯着光头大汉看了片刻，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从嗓子里挤出一串低哑难听的声音：“到时间了……”

　　“什么到时间了？”何欢欢满腹疑问。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表情猛地一变，紧紧抓住身边敖鹏的手，说：“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昨天棺材盖上写的那些话吗！！”

　　“你说的是……”

　　何欢欢大叫出声：“愚山村，纸人，还有瓦子庙！”

　　【关于副本：愚山村内有一传统习俗，如在床头发现纸人，则需梳洗换装，送入瓦子庙。】

　　何欢欢说完，独眼老头便伸出干枯如枝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指着人群里的何欢欢和敖鹏，大声道：“纸人在他们手里！”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忽然涌出数名村民，神情木讷地朝何欢欢和敖鹏走去，拖着他们就要走。

　　敖鹏挣扎了两下，发现这些村民看着骨瘦如柴，但力气大的可怕。

　　他大喊着：“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何欢欢则是在喊救命。她手上挂着一串银色手链，上面坠着一个小铃铛，挣扎的时候铃铛也在泠泠响着，从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上窜过，仿佛一种警醒。

　　光头大汉看了眼周围，扛起一副棺材板就朝着村民扑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棺材板像是撞上了坚固的岩石四分五裂，然而那被撞的村民却什么伤都没有。

　　这简直就不是人了啊！

　　光头傻眼了，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自此没人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小情侣被拖出了门外，铃声也跟着低哑下去。

　　独眼老人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又抬了抬手，这回进来的村民手上个个都提着食盒。将食盒放在地上后，他们又肢体僵硬地退了出去。

　　独眼老人将门合上，又在外面一阵操作，重新把四合院的大门锁上了。

　　“怎么会这样！！”人群中有个女孩瞬间崩溃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锁在这里！？”

　　“你还不明白吗？”另一道女声回答她说，“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那些村民也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那是啥勒？”农民妇人道。

　　“相当于游戏世界的NPC吧。”回答的女人声音很是平静，陈律扭头看去，见对方穿着一身白衣长裙，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显得那张面容有些冷丽，像一朵夜雾中绽放的花。

　　陈律看到了她身边的人物介绍。

　　【姓名：纪淮】

　　但这几个字在光屏上显得有些模糊卡顿，看上去不是很清晰。

　　纪淮说完先上前打开地上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馒头。

　　经过陈律身边时，他注意到对方瞥向自己的目光有一瞬的停顿，只是很快，她便略过了陈律，独自走到角落里吃起了食物。

　　陈律收回目光，作为第二个不怕被毒死的人上前拿了一个白馒头。

　　跟在他后面的是白寒时，下一位则是朱大志。

　　见到此状，那些人才敢上前手忙脚乱地拿取食物。

　　朱大志，陈律，白寒时三人的棺材自成一线地排着，也就理所应当地相熟凑在了一块。

　　朱大志说：“既然这游戏的任务是七天内逃出去，但我们都被锁在这里，外面那些村民更是打不过，怎么逃啊？”

　　陈律看了眼四合的围墙，说：“这些墙不算高，顶多三米，你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朱大志突然一拍大腿，激动道：“我知道了！你他娘真是个天才！不愧是我粉丝！”

　　说完便扭着土豆似的身体到墙边捣鼓去了。几个人跟着上去帮忙，寻思着人多力量大，说不定真能爬出去。

　　事实证明人多不一定可靠，那人梯搭的歪歪扭扭，下一秒几个人摔成了一团。

　　片刻后有人推了一副棺材过来，竖起来靠在墙边，这样垫脚的东西就高了不少。

　　朱大志在别人的帮助下爬上了棺材，紧接着要往墙头翻。然而就在他探出头的那一瞬间，一柄斧子忽然破空而来，险险擦着他的鬓边飞过。

　　朱大志吓得双腿一软，“哎呦”一声从棺材上掉了下来。

　　陈律看着那头的动静，低低啧了一声，说：“看来想爬出去是行不通了。”

　　白寒时走过去把地上的斧子捡了起来，仔细端详一会儿后，说：“外面有人在窥视我们。”

　　斧子看上去很老很旧，正符合老式传统山村的特性。

　　“估计是不想让我们跑出去。”陈律说，“这样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望向了院子大门。

　　陈律有些意外，将余光扫向白寒时的侧颜，意外看到对方鼻尖上有颗小痣，和他那张脸很是契合。

　　对方脸上没什么血色，虽然个子极高，但时不时咳嗽两声，也是看着要多虚有多虚。

　　他本以为白寒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现在看来，是他感觉错了。

　　朱大志扭着摔疼地屁股一瘸一拐地回来了，陈律问他看清楚是谁扔的斧子没，他摇头，说当时吓了一跳没看清对方。

　　“不过我倒是看到了别的东西。”朱大志神秘兮兮地冲他俩低声道：“我看到外面有群村民抬着一个红顶的轿子，往林子里去了！”

　　“红顶的轿子。”提到红色，陈律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两张红色的纸人，他说，“何欢欢和敖鹏大概回不来了。”

　　“你是说……”朱大志无声地张着嘴，大概猜到了什么。

　　如白寒时所说，直到天黑，那对情侣再也没有回来过。

　　院子里的焦虑和恐慌一下又往上拔了一个度，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一样的茫然呆滞。

　　填饱肚子的东西只有早上的一个馒头，那之后院子的大门再没有打开过。

　　朱大志饿地直啃自己的手指甲，眼底一片青灰。

　　陈律朝白寒时投去一眼，问道：“饿不？”

　　白寒时实诚地点了下头，于是陈律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笑道：“给你啃啃。”

　　他就是下意识的想逗弄一下对方，没想到白寒时是个老实人，竟然真的低头就要朝他的手咬来。

　　陈律吓得连忙收回爪子，说：“干什么！干什么！我开玩笑的！”

　　白寒时表情不变，云淡风轻地抬起头，淡淡道：“你让我啃的。”

　　陈律被逗乐，笑了一下说：“照你这意思，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

　　白寒时没吱声了，他清冷的面容掩盖在一片月色下，像蒙了层雾似的看不真切。

　　陈律摸了摸鼻尖，也懒得再去深究这个问题。

　　事实上不仅是白寒时饿了，在场的人都一样。他们此刻就像是圈养起来的家畜，在身体饥饿与精神恐惧的双重压迫下，总有人濒临绝望的边缘。

　　一个年纪较小的女生不堪压力，突然一头撞死在了自己的棺材上。

　　她的鲜血流了一地，也成功引起旁人的尖叫。纪淮面无表情抬脚躲了一下地上流淌出来的血迹，绕到另一边继续安静地呆着。

　　意外的沉着冷静，就像是见惯了这类场面。

　　这是陈律对纪淮的初步印象。

　　又过了一段时间，夜色更深，大家也都纷纷爬回棺材里准备休息时，不知道哪个棺材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还伴着口水吞咽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偷吃着什么。

　　最后众人循声找到了那副棺材，是白天棺材盖上贴满白色纸人的那个黄毛。

　　此时黄毛的棺材盖密不透风地合着，里面偶尔会传来几声咬牙切齿的低语，但更多的则是吞咽声。

　　“这黄毛该不会偷偷藏了几个馒头吧……”

　　有人这样开口，人群中便有了更多猜测。最后饥肠辘辘的人们迫切希望能从棺材内开出食物，于是一把拉开了黄毛所在的棺材，下一秒不出意外的尖叫声贯彻了黑夜。

　　黄毛嘴里塞着从棺材板上扣下来的白的纸人，因为棺材盖上的纸人太难清理，他扣得十指鲜血淋漓，连带着白色的纸人也满是血色。

　　他将纸人吃到一半被打断，剩下半截还挂在嘴巴外面。

　　没有人在被打断进食后还会心情愉悦，此刻的黄毛停住了吞咽的动作，双目圆睁着，死死瞪着那个推开他棺材的人。

　　那人表情一僵，慢慢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黄毛突然从嘴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猛地就要起身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下一秒打开的棺材盖猛地被人一推，从下往上地滑了过来，将黄毛重新撞回了棺材里。

　　陈律用力压着身上棺材，里面的黄毛还在拼命挣扎着要出来，将棺材撞得砰砰响。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而是如什么野兽般的怪叫。

　　陈律拧着眉头看向旁边的吃瓜群众，不悦地呵斥一声：“他妈的梦游呢！不压着等他出来吃夜宵？”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朱大志，他像个炮弹似的轰了过来，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压在棺材盖上。

　　有人开了头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反应过来，上前压着棺材防止里面的黄毛跑出来把他们也啃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里面的黄毛终于没有了动静。没有人敢掀开棺材看一眼里面的情景，从外表看，一切就像黄毛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封锁在棺材里进来，又封锁在棺材内离开。

　　“他……死了吗？”朱大志小心翼翼后退半步，生怕下一秒黄毛就会窜出来把他当成馒头啃。

　　“死就死了，”光头大汉嘟囔一声，第一个转身离开，“再不回去说不定又有别的东西跑出来。”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昨天晚上大家都听到了怪异的声音，如果继续站在这里，说不定会跟那东西直接面对面碰上。

　　原本在棺材旁围了一圈的人瞬间作鸟兽散，动作一致地躺回了自己的棺材里。

　　今夜除了外面呼啸的风声，陈律没有听到一点声音。难得的宁静让他睡了一个好觉，只是梦里不知是什么东西一直在沙沙作响，如同圆珠笔在纸面上有规律地写着什么。

　　随着梦越渐深入，那声音便越是急躁，最后像是群魔乱舞了，在纸上乱涂乱画起来。

　　“沙沙……沙沙……”

　　陈律陡然睁开眼睛，发觉外头已经天光大亮，明晃晃的光线从棺材之间的缝隙中照进来，他抬手，略微挡了挡眼前刺目的光。

　　光芒晃过棺材内，陈律看见了一抹白从眼前晃过。

　　不，不只是一抹。

　　他从棺材内出来，将棺材盖一整个掀开。

　　密密麻麻的白色纸人像是无数双嘲笑的眼睛，它们牢牢吸附在棺材板上，对陈律投以诡异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