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凌望忧

6、第6章

　　前庭花园的碧水中浮起了大片含苞待放的红红白白的荷花，一只蜻蜓倾心于一朵花苞上，几尾色彩鲜艳的鱼儿波光碎影里摇曳着游来游去，欢快的穿梭在高高低低的荷叶间，空气里弥散着夏荷一样淡淡的清香，轻柔的吹拂在脸上，让人感到一丝清爽和凉快。

　　水里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清浅的水纹勾勒出美好的轮廓，小巧的下巴靠在双膝上，微微偏过头，露出了黑发下雪白的颈项，长长的且微翘着的睫毛无精打采的扇了扇，覆住了半眯着的眼睛，像猫儿一样慵懒闲适，却别有一番动人的纯真风情，夏乔百无聊奈的将手里的杨柳枝浸入水中，神情涣散的一圈儿一圈儿的绕着，水波涟漪微微的向四周荡漾开来。

　　好郁闷哦，姐姐都不理她了，一个人关在屋里，任她怎么劝、怎么求都没用，别说吃晚饭了，就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一句，害的她也没心思吃，空对着一桌美食发呆。

　　难道她今天说的过分了吗？

　　姐姐对她，就像《蜗居》里海萍对海藻那样的疼爱和呵护，自小到大，夏雪一直都是她的守护者，那么温柔、善良，看着她孤单的背影，夏乔的心里直发酸，为她心疼，为她难过，而自己说那些并不是想让姐姐难堪，她只是不想让敬爱的姐姐爱的那么卑微罢了。

　　Pioggia di settembre cade giù
　　Cambia dimensione alla città
　　Nuove sensazioni e nuove riflessioni nella mente
　　La storia si ripete, sì lo so
　　E la mia mano sfiora quella tua
　　Trovo convinzioni nuove perché adesso so
　　Sei nella mia vita più che mai
　　Un colore nuovo nei giorni miei
　　In ogni adesso in ogni corri via
　　Dalla noia e dalla malinconia
　　Come un treno in corsa verso me
　　Tra le mie emozioni e i mille se
　　Il tuo sguardo, una carezza in più
　　Sai portare pace ai giorni miei
　　Tutto va veloce intorno a noi
　　Ora mi appartieni ed io lo so
　　Prima avevo il cuore spento
　　Per amare veramente
　　Spostare l′attenzione su di te
　　Al bene elementare che mi dai
　　Sposo le tue mani e i tuoi perché e che sia per sempre

　　Sei nella mia vita più che mai
　　Oltre il muro dei silenzi miei
　　Un respiro di serenità
　　L′alba di una nuova libertà
　　Quello che non ho capito mai
　　Ora è cosi chiaro agli occhi miei
　　Guardami per sempre come sai
　　Giura che rimani come sei
　　Se poi ti perdi negli occhi grandi di un bambino
　　Non è impossibile sai
　　Amare veramente
　　Veramente
　　Quello che non ho capito mai
　　Ora è cosi chiaro agli occhi miei
　　Sai amare veramente e sai
　　Arrivare dove nessun altro è stato mai
　　Laura Pausini的《Amare Veramente》
　　清澈缠绵的声音像淡淡的月光，在寂静无边的夜空下，流泻至人心深处、温凉如水，夏乔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并没有立即接听，而是让音乐继续响着，记忆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不经意间涌上了心头，在对方不得不放弃挂断的前一秒，她按了接听键：

　　“喂，”意兴阑珊的声音令对方更上火。

　　“你搞什么飞机，怎么半天都不接听话，NND的，你想急死我呀？”杨乐气急败坏的数落道。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夏乔被杨乐躁狂的声音吓的一愣。

　　“睡，睡个屁呀，出大事了。”都快出人命了，她哪有那美国时间睡觉。

　　“怎么了？”一向鄙视说脏话的杨乐竟然爆粗口，夏乔的脑子当机了两秒，靠着本能的反应问着。

　　“叶菲出事了，大出血。”真是吓死她了，以前在急诊实习的时候，一到夜里，医院门口就聚集了好多小混混，什么砍伤、刀伤、刺伤，什么场面没看过，可今天，她看到叶菲的裤子被血浸湿了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老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关心则乱，到底是朝夕相处的人，前一刻还好好地，下一秒就脸色惨白、血淋淋的，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什么？大出血？她出车祸了？不对呀，她今天不是上晚班吗？”夏乔闻言立即坐直了身子。

　　“本来不想打电话给你的，可我一个人实在是搞不定，叶菲不是出车祸，她吃了米非司酮，也不知怎么搞的流了很多的血。”都死到临头了，叶菲竟然还想瞒，她倒是想瞒，可瞒的住吗？事关人命，大意不得，立马电话了护士长，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随后领导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了情绪，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呀，就冲着领导那冷静的不带一丝颤音的语气，她都可以想象的到她说话时的那种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气魄，有了主心骨以后，她强迫自己当叶菲只是一名普通的患者，平复慌乱的心情，拿出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职业素养，立即通知医、护总值班，将叶菲送往手术室，实施剖腹探查术。

　　“米非司酮？什么？那不是堕胎药吗？可那种药一般不会大出血呀！”楞了一下，夏乔不禁叫了起来。

　　“叶菲这死丫头不敢在我们医院药流，也不知道在哪个杀千刀的小药店买的药，今天来接班的时候她就不对经了，老说肚子痛，我不放心留下来陪她，磨叽了半天才跟我说实话。夏乔，你赶快过来，她现在在手术室，我瞧她那样儿像是宫外孕，十之八九是输卵管破了才会流那么多血，她父母那边我也没敢通知，你是没瞧见护士长那张政治脸，吓的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到现在还心乱如麻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姐姐哎，你还是过来一下，跟我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弄吧。”死了死了，这事真闹大了，明天她们病区可要在全院露脸了，那些BH的八卦女人们正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那眼睛有如探照灯一样不放过产生绯闻的每一个角落，恰巧医院最近也比较平静，叶菲这事犹如一支强心针打在了她们快要枯竭的身上，包管各位能起死回生，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说不定还会有些好事之人将此事透露给媒体，那新闻的标题必是时下流行的华丽丽的知音体，所以护士长看似平静，内心的情绪估计也在波涛汹涌的滚动。

　　“哦，我马上过来，你别急啊，信息联络。”想都没想，夏乔挂了电话，站起身就往外跑去，刚出了花园大门不远，因为刚才的事情还没来的及消化，她只顾低头想着什么，没看到前面停了一辆车，娇小的身子就这么直直的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这一撞，那叫个结实。

　　“唔……” 夏乔的额头顿时红了起来，疼的眼泪直飚。

　　痛，好痛哦！

　　本来就火大、郁闷没地发的夏乔因身上的疼痛激发了她潜在的小宇宙，憋屈了很久，终于华丽丽的爆发了，也不管前面什么人，搞不清楚状况的开口骂道：

　　“你眼睛长哪了，怎么走路的？”夏乔的声音一向甜甜软软的，每一个字的尾音总是带着点悠哉的懒散，因为着急，她这一声轻嗔不像是在骂人，微蹙着眉，嘟着嘴，倒像是在撒娇，显得无辜至极。

　　站在身后的李明瞧她那可怜样，不禁有些好笑，她也不看看眼前是什么人，就这么无所顾忌的开骂，等她瞧清楚了非吓破胆不可。

　　夏乔看上去非常养眼的复古BOB头，凌乱的的流海已经分不清层次，几缕俏皮的发丝散落额际，几乎遮住了眉眼，清澄灵动的眸子满含气愤的瞪着他，可当视线与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对上时，没有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眸光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似欢喜，似柔和，又似压抑，夏乔一脸呆滞，心中不自觉的微微一颤，浑身僵硬的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动都没敢动一下，任男子修长的指尖温柔的抚上她的额头，将挡住视线的发丝撩到耳后，抬起左手，食指的指腹停留在被撞的地方，冷冷的，像冰一样沁凉的触觉令夏乔的瞳孔像受了刺激一样放大了几分，白皙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像是冬末春初寒绯樱盛放美姿的颜色，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还没等男子开口说话，夏乔一把推开他，然后离得远远地，跟他保持安全距离，当眼前的人好似洪水猛兽般的躲着，夏乔惊魂未定且不知所措的看着李明，光滑挺翘的鼻子上沁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老天，她可不是什么害羞，而是吓的，今年一定流年不利，出门都没看老黄历，鬼知道她什么人不好撞，偏偏撞上了他，这如同遭遇雷击的万亿分之一概率竟然都给她遇上了，真不知道是背到了极点，连喝口水都能塞到牙，还是运气好到应该去买彩票，这一刻的矛盾，夏乔悲催的欲哭无泪，真想夺‘园’而出呀！

　　“夏乔，你跑什么呀，都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李明上前解了夏乔的围，平和的目光让夏乔慌乱的心慢慢的安定下来。

　　“我，我的朋友住院了，我要去看她。”夏乔努力的扯开一丝笑容。

　　“你就准备这样出去？”

　　“啊？”夏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才明白李明为什么这样问，宽松的白色T恤加短裤，外拖一双花园鞋。

　　“很晚了，明天去不行吗？现在是夏季，你这样贸贸然的跑出去很不安全。”如果不是他们出现的及时，恐怕这会儿她一个人还在路边边走边等出租车呢。

　　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连星星都没有，夏乔听着树叶在风中沙沙的作响，脑海里自然浮现出前些日子晚报上的深夜劫财劫色杀人事件，这才意识到深夜孤身出门是多么的不明智，可现在事态紧急，她又非去不可，看了一眼李明身后的奥迪A8，不禁眼前一亮，唇角勾起一抹谄媚的笑意，本该是卑微的姿态却因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平添了几分让人说不出的喜爱。

　　“叔叔，我同事正在手术，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市第一医院呀？ ”

　　一旁被冷落了很久的沈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明。

　　“不好意思了，夏乔，明天沈曦要去视察全市的防汛工作，我要回去准备一些资料，”李明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有些抱歉的对夏乔说着。

　　“啊----？怎么这么巧呀，”夏乔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真的那么急吗？”他有点明知故问，慢悠悠的说着。

　　“嗯，”刚想讲些什么，杨乐的夺命连环CALL又来了。

　　“什么，你还在家门口？我说姐姐哎，麻烦你别磨叽了，快过来吧，我快要顶不住了，领导通知了叶菲的父母，现在人在医院呢，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再多待一分钟我都要精神分裂了，”谁家父母遇上这事能好过的，特别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下，仿佛被脱光了衣服，所有的隐私都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中，除了最初的震惊外，伤心、心疼、失望、愤怒、羞愧、丢脸、尴尬，这复杂的情绪全都写在了叶菲父母的脸上，既担心女儿的安危，又恨她的不知检点，让家人蒙羞。

　　“疯了，好了，好了，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夏乔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明，把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是他无声的摇了摇头，却示意她看向一边的沈曦，这可苦了夏乔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纠结，太纠结，要她开口求沈曦，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算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要求人，那就低眉顺眼的求吧！

　　呼气、吸气，再呼气、吸气，

　　淡定、淡定！

　　“那，那个，姐、姐夫，你可不可以开车送我去医院呀？这事真的很急。” 夏乔偷偷地瞄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炯炯有神的看着地面，仿佛地上有金子捡似的，别看她今天下午在李明面前慷慨陈词的数落沈曦，其实，她还是挺怕他的，说白了她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倒，虽然平常他都不怎么说话，面部表情也算平静温和，可在她看来这只是一种徒有虚表的假象，他修养极好，在她的印象里他几乎不会为什么事而愤怒，可一旦惹火了他，那双染了一丝阴郁的眼睛，看的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听着她低声且含混不清的要求，沈曦半眯着眼，眼神黯淡了几分，有些不悦，她就这么怕他吗？

　　等了半晌都没有人说话，夏乔泄了气般的垮下肩，转身，就在她要迈开脚步准备离开的时候，

　　“上车吧，”沈曦淡淡的说道。

　　“啊--？”这一刻，夏乔终于体会到了穷到一毛钱都不剩的人中彩票的那种狂喜的感觉，地狱到人间、人间到天堂呀。

　　“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去市委宿舍。”

　　“好的，稍晚些我会将资料传真给你，路上注意安全，夏乔，系好安全带。”李明善意的提醒她，却换来她的怒目相对。

　　都怪你，让我和最讨厌的人共处一车，还要煎熬一个多小时。

　　夏乔典型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有车去医院了，她忘了刚才的求人时的唯唯诺诺，现在倒挑起刺来。

　　李明当然不会跟她计较，笑了笑，将车门关好，加油挂档后，汽车启动，慢慢的消失在李明的视线中。

作者有话说

　　争取每周更一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