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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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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和容烨站在刚刚结冰的湖边,望着湖面沉默着。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因常年不见光,才有了这冰湖。
容烨眼睛看着远处,问身旁的裴宣:“你怎会在此?”
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裴宣转头看着容烨,眼中有隐隐的质问:“你可曾寻过我?”
转过身,裴宣说:“我一直被困在绰耶部,直到之后逃脱,得到消息才知你已经失踪了,我自然派人暗中找你,但一直没有任何信息。这段时间,你去了哪?现在又为何出现在此?”
嗤笑一声,裴宣怀疑地看向容烨:“为何是暗中寻找,是因为你要李代桃僵吗?”
看出裴宣的不满,容烨耐心解释:“并非有意,实是时局所迫,为了完成任务,我只能用你的身份,以使臣的名义出现在绰耶部。”
容烨知道裴宣其实一直介意这个身份,他对“裴宣”这个身份无比看重,时时担心自己会夺回,故而有些患得患失。
为此,容烨几年不回京城,京城里的所有都属于裴宣,他承诺过,便一定能做到。
只是,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裴宣和他的质问,容烨觉得有些非比寻常。
“你还未回答我,你怎会在此?”容烨再次追问。
“我失踪后,被当做奴隶带到了绰耶部,被军营里的混子百般羞辱。我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他看着湖面缓缓讲述,看那眼神似乎他又回到那个让他不堪的时刻。
拍上他的肩膀,裴宣安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此次相遇,正好带你去见绰耶部的大汗,我们助他荡平部落内乱,事情结束后,他和我们签署商贸往来协议,并以文书形式承诺不与大嬴开战。届时,你以裴宣的名义,拿着苏拉都尔的承诺书,回京城,当是大功一件。”
“你对这样的功绩一点都不在乎吗?你对裴宣的一切当真能放下?拱手让我,你甘心吗?”
蹙眉盯着裴宣,容烨有些不解,为何他要如此介意。
“我说过,我是容烨,你才是裴宣,你有何不放心?你到底怎么了?”
缓缓走到容烨身前,裴宣看着他的眼神中有隐隐的纠结,他忽而笑着说:“没什么,因为你才是裴宣,我不过是鸠占鹊巢,那么多年顶替着你的位置,自然是不会心安的。”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容烨笑着说:“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些,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你才是裴宣,记好了,别再患得患失。”
“是吗?我实在感激不尽。”
还未反应过来,容烨只觉眼前一闪,一柄锋利的短刃已经没入心口。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满脸恨意的“裴宣”,猛然抓住“裴宣”的手,朝他逼近几步,厉声质问:“为何?”
迎着容烨难以置信的眼神,裴宣后脚点地,双手死死攥紧容烨胸口的刀柄,将他一路推至湖边,狠狠地说:“为何?我是裴宣吗?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永远不可能是裴宣。我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地位,都是你施舍的,没有你的施舍,我有什么?我又是谁?既生瑜何生亮?你我终究不能共存一世。别怪我,要怪就怪天道如此!”
忽而从他身后飞出一个身影,一脚踢中容烨胸口,眼见着“裴宣”离他越来越远,“啪”一声,容烨摔在薄薄的冰面上。
看着天上飞过的云雀,时间仿佛静止。容烨无法相信竟然就这样被自己所信赖之人背叛,更为了他口中可笑的理由,十七年的情谊终究抵不过权势富贵。
“呵!天道吗?是他自己的天道吧!”
“喀喀喀。”身下的冰面逐渐裂开,容烨整个人落入冰冷的湖水中,四面八方的水灌进他的口鼻,他固执地睁眼看着冰窟窿越来越远,而自己一点点沉入冰湖,一点点被黑暗笼罩。
看到容烨的身体淹没在湖水之中,站在裴宣身边的男人,满脸不屑:“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杀了干净,走吧!从今日开始,世间只有一个裴宣了。”
跟上男人的脚步,裴宣转身又看了眼湖面的窟窿,容烨真的掉了进去,从此世间再无容烨,他真的是裴宣了。
他在心底默念:裴宣别怪我,你我之间是宿命。
他们回到树林里,两名士兵见到他们,却未见到容烨,不禁询问:“五皇子呢?怎么只有你们?”
“哦,他说去山下看看情况,让我们先过来。”
说着,男人笑着走到士兵身前,抬手一把扭断了他的脖子,与此同时,裴宣也用匕首解决了另一个士兵。
走过两人的尸体,他们缓缓朝山下走去,身后只留下“裴宣”想要毁灭的凭证。
容烨在冰冷的湖水里缓缓下沉,直到眼前的光亮也渐渐消失,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从不畏惧死亡,甚至不惜以死亡为盔甲,在战场挥洒热血,他甚至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但绝对不是因为朋友的背叛,而悄无声息死在冰湖里。
多么讽刺啊!在他无惧死亡之时,无往不利,总是与死神擦肩。现在他想活着,想为所爱之人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却要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不公平!
想到谈筱的笑,他是如何不舍啊!他用尽全力,将手伸向眼前的黑暗,那里没有光,也没有谈筱,只有他浓浓的眷恋和不甘!
谈筱……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谈筱抬头看向头顶的夕阳,已经这个时辰了?
方才她有些困,就趴在玄灵房外的石桌上睡着了。来往的侍卫,婢女,知道她与苏赫的关系,都不敢惊扰了她,便一直睡到此刻。
在睡梦中,她好像听到裴宣在喊她,一直喊她,但她却看不到他人,只看到一片黑暗里的隐隐身影。
一定是她想多了,才会做如此奇怪的梦。
“谈筱!”
应声回头,见已经穿戴整齐的苏赫走出玄灵的房间,朝她走来。
“玄灵怎么样了?”
“她还是很难受,这样的事情换谁都是无法接受的。”
“是啊!你呢?你能接受吗?”
看向谈筱,苏赫知道她在为玄灵担心,“接受什么?她是玄灵,现在好好的在我眼前,这就够了。让她经历那些都是我的错,与她何干?谈何接受?”
虽然苏赫的答案,谈筱很满意,但他的身份不会允许他拥有这样一份感情。
她脸色凝重地说:“苏赫,你是皇子,我知道你的野心不仅于此。就身份地位而言,玄灵并不是能站在你身边之人。若你给不了她尊重和该有的身份,现在就放手吧!趁她还没有完全接纳你。”
苏赫冷冷问谈筱:“你以什么身份这样同我说话?”
“玄灵的挚友!一个不想看到她受伤,不想看到她被感情伤得体无完肤的朋友。”
沉默了片刻,苏赫看向谈筱的眼中少了些冷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玄灵于我的意义,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但有句话定要说,她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我会给她该有的尊荣和地位,只要她点头,我的身边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终于放下心来,谈筱笑着威胁苏赫:“若有朝一日,你辜负了玄灵,我会让你永远找不到她。”
低头笑笑,苏赫说:“先管好自己吧!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但愿如此。”
抬头看向天边的火烧云,想起方才的梦,谈筱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她轻声问:“你知道大汗和五皇子到哪里了吗?”
“按时间推算,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在边境了,那里有我们的士兵,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那就好。你照顾好玄灵,我先回去了。”
“你不留下来陪陪她吗?”
“晚一点再来,我这是给你们留出相处的时间,还不感谢我?”
“随你怎么说,记得晚上过来,今晚估计她会睡不着,这个时候她很需要你。”
本已快走到外院,听到苏赫的话,她又转过身说:“你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我晚点过来。”
快步走出苏赫的王府,谈筱急急来到汀澜轩想打听裴宣的下落,但掌柜的只字片语都未收到,只能朝谈筱无奈摇头。
走在回府的街上,谈筱总能听到梦里裴宣叫她的声音,他说过会安全回来的,她等着他。
见天色暗了下来,她该去赴约了。
照国师说的,谈筱寻到皇宫旁那一片灿烂的梅林。
现在还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但眼前却是已然盛放的梅花,走在落英缤纷的梅林中,她只觉自己身在梦境,如此不真实。
当她最终站在国师说的两进院前,惊讶于如此清幽的环境中,坐落着这样古朴的小院。
这无异于幻境中落入的那一点墨,牵引着现实于微波荡漾中,将生活的气息一点点溶于其中,虚幻中的烟火气。幻而不飘,实而不俗,相得益彰。
走到关着房门前,她正准备敲门,里面却传来国师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谈筱与国师对视:“你料定了我会来?”
“因为我似乎能看懂你,所以笃定了你会来,毕竟面对那个离奇的身世,很难不好奇,你也不例外。但我知道,除了那点好奇之外,你更担心,如果一切属实,是否真的会为现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对吗?”
缓缓走到国师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她一脸平静:“人还是不要过于自信比较好,凡事都是过犹不及。”
“对于接下来你说的话,我也会很谨慎,毕竟,谁都到我面前说个故事,要我相信,那我还活不活了?”
“信与不信,你自己斟酌,我只是负责带你看到真实的一面。”
歪着头看向国师,谈筱问:“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吗?”
起身闲庭信步朝外走,国师朗声说:“就在南屋,随我来。”
紧随国师,进了南屋,入眼的便是窗口放置的一架七弦古琴,书桌上放着厚厚地一堆书籍,想来住在屋子里的人是爱书之人。
转头看向右边的黄花梨床榻,虽有白色纱帐挡着,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躺在里面。
“这是?”
国师不言语,只是上前掀起帐子,露出床上躺着的人,谈筱上前几步,看到一位看似七旬的老妇人安详地睡着。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国师缓缓说道:“她就是苏拉都尔一直在寻找的卿寒,也就是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