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之路》爱上灭绝师太

32、吃顿饭，喝杯咖啡，然后睡一觉，人类是靠这样子生存的。

　　杨乐是一位在业界十分有名气的心理医生，经他治疗的病人几乎都摆脱了困扰多年的疾病的折磨，无论多么顽固可怕的心理疾病他都有办法攻克，成功率不能说百分之百，但也差不多。
　　心理医生并不是一个多么神秘的职业，说穿了，他们只是扮演了一个对病人来说不具有任何攻击性的倾听者的角色，并适当的加以引导疏通病人淤塞住的各种负面情绪，前提是，患者愿意配合，更重要的前提是，患者要对医生建立起基本信任。

　　时针指向十八点整，整个大钟发出沉重的敲打声，门被有节奏的敲响。
　　齐为屿走进来，杨医生在他对面观察，他的脸色略有苍白，眼下的阴影有些浓重，眼睛也泛出淡淡的几条细血丝。
　　“你想谈谈吗？”
　　齐为屿沉默了一会儿，“是的。”
　　“还在做那个梦吗？”
　　“已经好几天没做了。”
　　“睡眠问题呢？”
　　“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安眠药了。”

　　少年很乖，杨医生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刚刚来这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像是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失魂落魄的样子。
　　送他来的人说，之前实在不能让他冷静下来，只好打了一阵子镇定剂，人是安静下来了，但不能总靠打那种东西达到目的，任何药物过了量就会变成毒药，况且，人也安静的太过了些。
　　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到这里。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那天他把门一关，半个小时后出来，在门外守候的人匆忙问道：“他怎么样？”
　　“睡着了。”
　　他们惊异：“他这阵子不靠安眠药基本睡不着。”
　　杨医生俏皮眨了眨眼：“所以记得失眠要找心理医生而不是吃药打针。”

　　“他的情况严重吗？”
　　“我给你举个例子，人体在受到外界的猛烈伤害时第一时间是不会觉出疼痛，因为身体有自动防御系统保护，达到一定量的痛就会被保留，人的知觉在那段时间是被麻木的，等到过了那段有效期，人才会觉得疼，例如打架的时候，打到最激烈处时就算有人拿刀捅你你也不会觉得疼，因为当时大脑会分泌一种使人精神亢奋的东西，再比如有一个女孩子遭遇车祸后自己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回到家中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身体肿胀得已经不能脱下衣服，浑身痛楚难当，被拉到医院检查才发现内脏严重出血。”
　　“这孩子恐怕痛感太强烈负荷不了，选择逃避了，这就造成一个问题，他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人该欢笑的时候就应该放声笑，伤心难过的时候就要流出眼泪，如果一直压抑下去会变得很棘手。”

　　“人的身体会生病，心也会生病，其实大多数人们并不晓得身体上有很多病是因为心里产生问题才得的，如果现在不及时疏导的话，身体迟早出问题，他的情况就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如果我判断的没错的话，他本来就是一个感情内敛的人，这样的人本身虽然很坚强，但一旦垮掉，就是致命的。”
　　一阵沉默。
　　“或者你们应该告诉我，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晓冉打破沉默：“拍戏的时候，”她停顿了下，似乎也不愿意再次回想起那段回忆，她速度很快的说着：“为屿掉进海里，他的，他的恋人，应该说是已经分手的恋人，跟着跳了下去。”
　　“所以......他的恋人死了？”
　　“不，也不能说是死了。”季晓冉变得迟疑，“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晕倒在地上，海水已经快要漫过他的脸，等我们去找另一个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里已经被深夜高涨的汐水覆盖，人们打捞了很长时间什么也没有找到。”

　　“杨医生，我觉得我应该已经康复了。”
　　杨医生回过神，笑道：“为什么你觉得你好了？”
　　“你看，我已经不再做那个梦，我能和人正常交谈，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感到悲伤。”
　　“昨天为什么没做那个梦，你知道原因吗？”
　　齐为屿摇摇头。
　　杨医生打开录像，画面清晰热闹，正是昨天齐为屿参加过的“美女与野兽”。
　　他拿起遥控器，调出齐为屿和唐子皓演的那段，齐为屿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你是真的想杀了他吧？他跟叶池的死有关系对吗？”
　　“......”

　　“你觉得稍稍报复了他，所以发泄后觉得心里舒服了点？所以你这几天没有再做那个梦是吗？”
　　“你觉得那样做最起码伤害了他，因为他狠狠地伤害过你，你恨他，对吗？”
　　他何止恨唐子皓，他也恨自己，更恨叶池。
　　他们告诉他叶池可能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在冰冷的海水里找不到叶池的时候，只是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崩落开来，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想沉入深深的海底，不再看谁，也不让别人看到自己。
　　干脆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就不用受这煎熬。
　　谁也看不见，他伤得有多深，伤口不大，却深，直直插进心脏，自后面露出尖锐的利刃，鲜血也已经流干，只剩苍白的翻卷的肉。
　　就算再怎么后悔，人生也不会像拍电影再喊声卡重来。
　　哪怕真的剜出心脏，祭出双目，该失去的就像手中的流沙，半点不留情的自手缝中滑落，攥的越紧，溜得越快。
　　但刻在脑海里的记忆不会消失，日日煎熬着他，在血里煮着他，那阵子，他眼前真的一片血红。
　　无法原谅，不能原谅。
　　他不愿意原谅。
　　因为不能重来，所以无法原谅。
　　因為无法原諒，所以只能憎恨。
　　可憎恨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什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他想报复，可又报复谁呢？是谁犯下了害死一条人命的大错呢？

　　是唐子皓吗？他做了这样多令人咬牙切齿的事，他唯一信赖的朋友，曾带着他偷偷的跑去吃各种美食，经常对着他笑，在训练班里感到疲累时和他在一起插科打诨，给他带来欢笑和温暖的人，狠狠的伤害了他。
　　当他把他按在桌子上的时候，只有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没有一丝挣扎，他看着自己，眼底深处是一片绝望，却没有挣扎。
　　格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是消失不见了的叶池。

　　就像面前这个医生说的，你被别人伤害，是因为你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权利，世上不是只有你痛，别人也会痛。
　　他忘了，唐子皓那样深爱着叶池，叶池却因为齐为屿，死了。
　　一瞬间报复的心就灰了，真的没有丝毫意义了。
　　报复别人的滋味，并不美妙，他一点也不觉得舒服。

　　那他可不可以相信，唐子皓背叛他的时候，也会感到哪怕一丁点的痛苦？
　　他可不可以奢望，他们的那段相处，唐子皓会有一丁点的感情投入？
　　他可不可以不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可不可以放自己一条活路？
　　不论遇到多么沉重的打击，无论遇到多么深刻的伤害，吃顿好吃的料理，喝杯浓浓的咖啡，然后美美睡上一觉，人类都是靠这样子生存的，死者已矣，可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活着就必须为今后的事情打算，他选择了活着，那他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些希望？

　　齐为屿是被一阵嘈杂的拍门声惊醒的，他翻坐起身打开灯，闹钟指向半夜三点，他不由低咒了声，前阵子一直住在晓冉姐家里，今天第一天回来就有人半夜来扰人清梦。
　　齐为屿拉开门，诧异的看向唐子皓背对着他倚在胡同一侧的墙壁上，正一步一步蹭着往前走，听到开门声音转过身来，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咦，今天竟然有人开门。”昏黄的灯光下，来人却是一脸的苍白与憔悴，散发着呛鼻的酒味。
　　齐为屿皱眉，“你来干什么？”
　　他倚着墙壁又开始往门口方向蹭，嘻嘻笑道：“我，我来看看你啊。”他好像喝了不少，说话都不太利索。
　　齐为屿倚在门口，没有放他进门的样子，淡淡道：“你不是说过，咱们没什么好说的吗？”
　　“我来问问你，”他又脚步虚浮地往前蹭了几步，“我得来问问你，你那天拿着刀子对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又问：“你想杀了我吗？”他脸上布满笑意，像是毫不在乎的样子：“你想杀了我吗？你不是在演戏吧，为什么不杀了我？你都知道了吧？”

　　齐为屿沉默并不看他，“是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尾随而来的唐子皓看着齐为屿的脸，诧异他的无动于衷，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似乎激怒了他，“就算是因为我你和他分手了，可是他还是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能够这样若无其事？他是为了你才死的！你怎么能毫不在乎？”他全身都克制不住的发着抖，“他是因为你才死的，要不是为了救你他也不会死！”

　　他倏地被齐为屿拽住，脸上狠狠的被揍了一拳，唐子皓被他意料之外的狠绝打倒在地上，只感觉被打的整张脸都麻木了，口腔内立刻有咸咸的血腥味，天旋地转中只看得到齐为屿脸上压抑的情绪，他眼眶里积聚着雾气，眼神愤恨而痛苦，“这都是谁造成的？你有什么资格跑到这里指责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凭什么觉得不平衡？”

　　一拳揍过去，就像打开了紧闭的闸门，绝望和暴怒蜂拥而出，他控制不住地挥出第二拳，第三拳，一边揍一边吼道：“都是因为你，全都是你，都是你，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唐子皓身上，等齐为屿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他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了。
　　打过唐子皓的手紧握着，不停地发着抖，手指关节处星星点点的布满血点子，那里全部破皮了，此刻正一抽一抽的疼着。
　　在梦里，他这样揍他，甚至比这更残忍一百倍的手法折磨他已经梦了无数次，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让自责把自己逼疯，把过错全部推给别人，才能找个理由活下去。

　　此刻却只剩疲倦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还手？”
　　唐子皓躺在那里，望着天怔忪了半天，抬起手指揩掉嘴角的血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快疯了。”
　　他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哽咽道：“他死了，我没有想让任何一个人死掉，他为什么会死？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爱他，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却为了你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卑鄙，我们三个会不会还在开心快乐的生活？”

　　他费了好大力气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全身都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用脸狠狠的蹭着，全力挤压着，似乎这样痛楚就会减少一些，“我做错了，都是因为我，我承认错误了，我真心认错了，哪怕他爱上别人也没关系，只要他活过来。”
　　这是唐子皓第一次在他面前狼狈的痛哭，他哭了很久，不停的诉说着他的悔恨，后来转过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离开了。

　　齐为屿倚在门前，没有掉一滴泪。
　　就算想哭，也有哭不出來的時候，只是因为，所有的感情早就麻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