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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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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是头一遭了。他俩刚认识的时候,杰子还三天两头跟人干架,也有几次弄的猪头似的,蒋檎生气,“你这么能打怎么给人揍成颗烂柿子?”
“他们2个对我1个!”
“2个对1个怎么啦,人家人多!知道朝鲜战争怎么胜利的?人海战术。”
“哇,这怎么一样?”
不服归不服,杰子后来就很少披红挂绿的出彩了。直到有一次,也是突然一个电话过来,杰子失踪了两天,回来的时候简直惨不忍睹,蒋檎在他家堵着人的时候还躺床上起不来,开门的是他爸妈。那天是蒋檎第一次见到杰子的父母,看的出来,20年前杰子他妈一定长的很漂亮,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脸蛋上的肉明显垂了下来。比较起来杰子他爸显的非常年轻,如果不看他光溜溜的头顶,简直就是一小伙子。开始,夫妻俩对蒋檎的态度很不好,一直盘问他学校的事,就好象怀疑他的同学身份一样。后来大概看出蒋檎和他们那宝贝儿子不是一路货色,态度顿时180度大转弯,又是端点心又是倒果汁,蒋檎也没工夫琢磨这对奇怪的夫妇,杰子的脑袋都快缩进被卧里去了,明摆着见他就心虚。蒋檎只好问他妈:“阿姨,杰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杰子他妈没说话,直瞧着儿子掉眼泪,杰子他爸拍拍妻子的手。“他自己摔的。”蒋檎下巴差点掉下来,要摔成这样得专业技术!可杰子在被窝里狂点头:“自己摔的,走路不长眼睛,呵呵,过几天就好了。”
杰子他妈轻轻“哼”了一声,杰子又没声了。蒋檎瞧出人家有不方便的地方,稍微坐几分钟就要走,杰子他爸居然亲自送到楼下,“蒋檎,你认识我家小杰,多长时间了?”
“快3个月吧。”
杰子他爸仿佛松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我看的出来。”
这话蒋檎从小到大没少听,每次大人这么跟你说话,后面总有点什么等着你。
“叔叔,我和杰子是好朋友,您有什么话愿意跟我说我一定好好听着。”
杰子他爸哪儿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感动啊!“哎,小杰有福气,能让你把他当朋友待,他以前结交的那些……那些人,污七八糟。以后你多看着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教训他,他要是能学到你的一半,我跟他妈就知足了。”
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蒋檎,当他提到“以前的那些人”,蒋檎从他的眼神中清楚地看到一股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神情。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杰子的伤不是什么自己摔的,他是被面前这个深深为他操心的男人和他的妻子打伤的,而挨打的理由,似乎就在于那个奇怪的眼神。
这顿揍,让杰子躺了一星期。其间蒋檎又去看过他两次,每次杰子妈都在家,似乎专门休了一周假坐家里看护儿子。蒋檎对她的印象非常好,只要她在家,递过来的果汁总是温的,他跟杰子聊天的时候,她就会抱了厚厚的一叠文件坐在沙发上一份一份地读。蒋檎悄悄对杰子说:“你妈看起来特有气质!”
杰子撇撇嘴:“人是外交部的官员,长的歪瓜裂枣也不是给国家丢人吗。”
蒋檎笑了,揉着杰子睡的乱七八糟的脑袋说:“你长的象你妈。”
杰子可不高兴听他这么说,瞪起眼睛发彪:“你才象你妈呢。”
蒋檎哈哈大笑,“我当然象我妈,不过说真的,你长的真特象你妈哎!你要是个女孩,……”,他边说边伸手在杰子的脸上比画了个心形。“要是个女孩子,恩,美女哇!”
透过两手圈成的心型,杰子的脸慢慢地由白到红,蒋檎坚持了1分钟,猛地趴在杰子的被窝上抽筋。重伤员艰难地照他后脑勺扇一巴掌,禽兽啊,连病人都戏弄。
“小杰,不可以打人。”两个人只管闹,没留意杰子他妈什么时候过来的,蒋檎赶紧坐直了:“没事,我们闹着玩。”
杰子却不说话,红着脸紧紧盯着他妈看,母子两对视了一会,儿子终于低下头,喃喃地说:“是闹着玩。”
当妈的还是不说话,她的视线从儿子身上转到蒋檎青春勃发的脸上,蒋檎礼貌地笑笑:“我刚才说杰子就脸儿长的象您,风度半点没学着。”
帅小伙的好听话多大年龄的女人都爱听,杰子妈也笑了。“他呀,还小,现在野,不听话,都是长身体的必然过程,等再大点儿就好了。”
蒋檎听的直想笑,敢情这当妈的还管儿子当小宝宝呢,回头看杰子,一脸意想中的尴尬,垂着两只眼睛没精打采地微笑,在那一瞬间,他的笑容竟然有些沧桑。
这之后,杰子就再没这么惨过,他爸忙生意,依然常年不沾家,他妈倒是愿意多陪陪儿子,每年的年休假哪都不去全搭杰子身上,全城的公园,挨个地领他转悠。杰子悄悄对蒋檎说:“幸好她一年统共20天假,不然我得发疯!”。两人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提过那次挨打的事儿,再后来,就有了高二夏天的那个下午,蒋檎一直倚赖的玻璃纸沁透了洗手间里潮湿的空气,杰子细致的手指一戳便开了窟窿。有些东西冒出了头,蒋檎蓦然发现,该在那里的,早在那里了。从那时起,他再没见过杰子的父母,以前的他可以笑着说‘我们闹着玩’,现在,他不想也不敢与那个优雅而苍老的母亲说话。隐隐约约地,杰子可疑的受伤、父亲厌恶的眼神、母亲忧伤的表情,很多很多的对话很多很多的情节穿成了一条软软的棉线,线的两头都湮没在潮湿的玻璃纸下,蒋檎不知道那会是什么,虽然他明白:该在那里的,早在那里了。
杰子第二次受伤这个早晨,蒋檎缺席早读。伴着琅琅书声,他站在走廊上,抱着他伤痕累累的问题男孩,有2个老师走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蒋檎抹了把脸:“他不舒服,我送他去医务室看看。”
老师皱着眉头埋怨:“都高三了,身体不好怎么顶的住,去吧,有事的话赶紧回来说一声,学校得跟你们家长有交代。”
蒋檎默默地点点头,让杰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拖半架地往医务室走,杰子压低声音说:“我不去,用不着,没事。”
蒋檎哼了一声,杰子靠在他身上的半边身子热烘烘地,发烧是没跑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周围没人了,杰子用力推推他:“不去,你听到没,不去。”
蒋檎猛地站住,盯着他问:“干吗不去,怕什么?”
杰子的脸唰地白了,蒋檎狠狠地揪着他的领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挤:“以前你不说,我也不想问,现在不同了,你给我听好,你他妈有种招惹我就得有种跟我耗下去。”杰子的胸膛在他的手下做了一个强烈地起伏,两颗巨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慢慢滚出来,顺着腮帮子滑进脖子里,他很低很轻地叫了一声:“蒋檎?”
蒋檎还是那么恶狠狠地盯着他,杰子的心脏在打哆嗦,身体在打哆嗦,声带也在打哆嗦,他咬咬嘴唇,口角的伤处又裂开了,隐隐往外透出血色来。他想起自己现在的摸样一点也不好看,头发是乱的,衣服没换,还肿着半边脸,这么邋遢的样子要是哭出来就更难看啦,可眼泪还是任性地一直流一直流,他用发抖的声音又叫了一声:“蒋檎!”蒋檎点点头,用力一拽,杰子便被他完全地拥在怀里了。
这是个完全无声的拥抱,他们站的地方离坐满学生的教室只隔着一堵墙,开始的时候,是蒋檎一个人在用力,渐渐地,杰子的手悄悄圈上了蒋檎的腰,紧紧地抓着他,两个大男孩狠狠地将对方拉向自己也把自己献给对方,压抑的呼吸是唯一的配乐。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飞快地放开对方,静静等了一会,却并没什么人过来。
蒋檎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又看看杰子,侧过脸笑了,杰子问他笑什么,蒋檎压低声音说:“原来做贼真的会心虚!”
杰子的脸红了又白,抿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蒋檎很快地在他肿起来的嘴角轻轻拧了一下:“心虚又刺激,真是爽呆了。”
杰子疼的一激灵,捂着嘴巴骂人:“干吗又整我?”
蒋檎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他红肿的嘴唇上,温温柔柔地说:“我.喜.欢.”
杰子这次连脖子都红了,望着蒋檎喃喃地不知道想说什么,嘴唇上的手指横过来,想说的都封在了嘴巴里,蒋檎笑的象掉在羊圈里的大尾巴狼,满脸都是牙,他说:“我知道。”
煞风景的手机偏挑这个时候叫,拿起来一看,又是杰子他妈的号!杰子按下接听的时候手有点颤,蒋檎刚想凑过去听听说什么呢杰子飞快地说了句好,挂断了。杰子再抬头看蒋檎的时候目光就有些闪躲了,蒋檎的脸上也没了笑模样。
“你妈?”
“……是啊,叫我马上回去,我今天早上是偷跑出来的,书包都没拿。”
蒋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那怎么办?现在回去?”
杰子点点头,扭头往出跑,蒋檎追着问:“放学去看你啊。”
杰子远远地摆摆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蒋檎一个人回到教室,早自习已经快结束了,他拿起书却看不下去,心里又甜蜜又慌张。下课的时候,他从电话本里翻出李炎的号码来,犹豫了一下,打过去了。
电话马上就通了,李炎火力十足地在那头骂娘:“你这头猪想干吗?”
蒋檎说不干吗,想找你谈谈。
李炎骂的更欢了:“老子下午约了两美女一帅哥,你想见我,先挂号吧。”
蒋檎没跟他贫,直接问:“杰子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电话那头没声了,蒋檎也不着急,老老实实等着,李炎终于说:“知道不知道的,你凭什么打听啊?”
蒋檎贼贼地笑。“凭我喜欢他。”
又是一段沉默,蒋檎敲敲MIC,李炎暴躁地骂了一声,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