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只猫》胭脂戏鱼

48、第 48 章

　　晚自习开始很久，教室里依旧躁动不安，低声喧哗绵延不绝。本该守在讲台上的老师不见踪影，突然，有人闯入了这片空间，教室里的低语瞬间暂停。

　　蔚冬寻的到来吸引了几乎整个班的注意，但他来不及关注那些视线，抓住最近的人问：“林之许呢？”

　　被抓住的人吓了一跳，呆头鹅一样瞪着眼睛不说话，还是他旁边的人道：“刚刚去医务室了，他…”

　　“医务室”三个字狠狠撞击着蔚冬寻的脑袋，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转身飞速往医务室跑去。他跑得很快，身旁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偶尔经过的人下意识看他一眼。

　　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但他来不及停下，声音被抛在身后，消散在风里。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蔚冬寻想不明白。

　　白天还只是网络上的辩论，明明只要把消息压下去，以互联网的时效性很快就会变成翻篇的书，没多久就过去了。明明该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会发展到进医务室呢？

　　在群消息里看见有人传“林之许进医务室”这个消息后，蔚冬寻人都傻了。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冲击，他恢复了人形，刚恢复就马不停蹄地奔向学校。

　　本以为所谓的消息是误传，没想到是真的。

　　教室和医务室的距离不算远，全力奔跑的话几分钟就能到达，但蔚冬寻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医务室的门变成了奇幻故事里通往异世界的入口，上面的划痕像是用不知名语言刻成的魔法阵，只要他一推门，里面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深呼吸，抬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有些老旧的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医务室里荡起回音。这声音让室内的几人止住声音，齐齐像门口望过来。

　　“冬儿？你不是请假了么？”

　　沈迅微张着嘴，像是水缸里呆头呆脑的金鱼。他还想说什么，手臂却被人狠狠掐住，剩下的话消失在嗓子里，变成一声尖锐的“嗷”。

　　捂着红了一片的手，他满是委屈：“干啥啊你！谋杀么！”

　　方逐松开手道：“我们出去。”

　　他拽住满眼狐疑的同伴，不由分说的把人拉出医务室，路过蔚冬寻身边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又快步走出门，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门口传来几声吵闹，没多久就安静下来。

　　蔚冬寻抓了抓裤子，轻轻拧了一把腿上的肉。他缓缓走到医务室病床边，扯出一个笑：“晚上好啊。”

　　坐在病床上的林之许回道：“晚上好。”

　　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见到人的那一刻却说不出话。

　　眼前的人太正常了，一点都不像受了伤的样子。淡定的模样显得蔚冬寻之前的急切有些滑稽，他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上头的情绪渐渐消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林之许开口打破了令人难受的沉闷。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问道：“你哭了么？”

　　蔚冬寻一愣，下意识摸了摸眼角。那里有些湿润，不难想象他刚才是什么表情。
　　怪不得方逐和沈迅跑得那么快。

　　“没哭。”他揉了揉眼。

　　“是因为看到群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了？”林之许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问。

　　虽然挺难为情，但蔚冬寻实在不擅长撒谎，借口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我以为你出事了，就跑来看看。”

　　其实现在想想他也是关心则乱，看见“医务室”几个字就没了头绪，急冲冲跑过来。

　　他低下头，搓了搓衣服下摆，对自己的行为很不好意思。他听见身边的人噗嗤笑了一声，以为对方会笑话他，却听见那人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谢谢。”

　　蔚冬寻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眼睛的主人再次说：“谢谢，我很开心。”

　　清润舒缓的嗓音像是山谷中涓涓流淌的溪水，从蔚冬寻心间流过。像是被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扫过，带来一阵细微的感觉，刺激得心脏渐渐加速。

　　他动了动手指，声音有点抖：“没关系。”

　　简单的几句话后，两人又陷入沉默。不过这次蔚冬寻没让这气氛蔓延，急忙道：“你是怎回事？”

　　林之许给他一个“你居然先开口”的眼神，缓缓道：“没什么，学校论坛的事情你应该看见了吧？私底下讨论的应该挺多，但闹到我面前的基本上没有。除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傻逼，打球的时候突然冲上来，我激了他两句趁他出拳的时候躺地上装晕，顺势到医务室休息了。那个傻逼的话，现在应该被压在办公室写检讨吧？”

　　虽然描述的非常简略，但这个过程怎么那么像碰瓷呢？

　　蔚冬寻没想到所谓的进医务室的真相居然是这样，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虽然知道自己的小伙伴偶尔会皮一下，但躺地上装晕什么的，难以想象。

　　见他不语，林之许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有些低沉：“你怎么了？就算我没真受伤，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安慰我么？”

　　对！安慰！
　　蔚冬寻像是获得正确指令的机器，屈起一只腿放在床上，身体前倾，搂住了病床上的人。

　　林之许有点惊讶，但他可不会把人推开。反而往前靠了靠，双手搂住对方的腰，一点一点用力，将两人间的缝隙渐渐缩小。

　　既然已经主动了，蔚冬寻再接再厉，说：“我和一个叫林燕的女生聊了一下。”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继续道：“她和我说了一些事，你转学之前的事情。”

　　林燕就是主动找蔚冬寻聊天的人，和林之许同学两年。她说那位被揍的教导主任依靠教师这个身份诱骗了不少年少无知的男孩女孩，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她最初也是被诱哄的一员，沉浸在“和尊敬的师长的恋情”里无法自拔。

　　但一次意外，她发现自己的“恋人”不止有她一个，同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世界观受到冲击，内心的痛苦无从发泄，崩溃的样子被林之许偶然发现后，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向对方求救。其实那时候他们并不算熟悉，但林之许依旧相信了她，并且提供了许多帮助。

　　视频上的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们本意是去那位教导主任办公室找点证据，却意外发现他想要对一个依靠补助入学的高一学弟出手，情急之下发生了争执，大打出手。

　　虽然方法不太对，但人渣人人得而诛之。坏就坏在被教导主任伤害的人不愿意站出来，那位能做直接证人的小学弟，包括林燕自己这个发起者，在事情发生后都当了逃兵。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太可怕，即便是身为旁观者都感到窒息，想要“打到人渣，拯救小可怜”的热血突然冷却，林燕退缩了。

　　最终是林之许抗下所有，得亏他家有钱成绩又好，学校也不想闹得太大，将这事压了下去。

　　林燕本想和他道歉，但事情发生后对方就直接休学，等到开学时已经转学了。与此同时，那位教导主任也被调离了原本岗位，不再能接触众多学生。

　　不过那人做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虽然觉得他受到的惩罚不够，但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保护了受害者。

　　知道这件事后蔚冬寻心情复杂，他问林燕：“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说出去么？”

　　林燕说：“一是觉得抱歉，虽然知道这种马后炮没用，但希望嫂子不要觉得老大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二就是，说出去也没关系。我马上毕业了，毕业后我会去其他城市上大学。在此之前我会把之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人渣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才对。当时那个小学弟保送了，他现在答应站出来，还有我找的其他一些人，大家都会一起作证。麻烦嫂子和老大说一声——”

　　“谢谢他曾经的帮助，然后，对不起。”

　　将自己和林燕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林之许后，对方陷入沉默。蔚冬寻将人搂得更紧一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

　　蔚冬寻觉得这人在嘴硬。怎么可能会没事呢？即便最后事情影响有限，但受到背叛的心情是实实在在的。如果他是林之许，指不定再也不愿意帮助别人了。

　　他不说话，往对方身上蹭了蹭，像是猫咪撒娇似的。

　　林之许揉了把他的脑袋，道：“真没事，我没那么脆。”

　　“我呢，当初帮忙其实也没那么好心，有部分找乐子的心态。毕竟每天上学挺无聊的，突然出现一个人拉着你求救，一看就是有非日常事件。林燕他们不肯说话的时候我可生气了，不过后来想想也算了。反正我帮忙的初衷是我想当当超级英雄，最后也算是实现了，其实没什么损失。”

　　怎么能是没有损失呢？好处一点没有，锅全都背了，这叫冤种吧？！

　　蔚冬寻眼眶有些湿，闷闷道：“以后可别这么傻了。下次，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至少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两人都明白。

　　林之许表情无奈，怎么说着说着就快哭了，明明他自己都没事。他拍拍蔚冬寻的背，想要转移注意力：“真觉得我惨，你再想办法安慰一下我呗~”

　　安慰…

　　看着依旧笑眯眯的人，蔚冬寻浑身发烫，他咬咬牙，做下了一个决定。

　　医务室的灯很暗，角落的红色小点偶尔闪烁两下，整个空间像是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昏暗的灯光下，两道交叠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整个房间针落可闻，稍显粗重的呼吸伴随着细小的声音，像是放大数倍一样传入耳朵里。

　　林之许脑子有点晕，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被磕了个口子。他嘶了一声，笑道：“这算什么？”

　　始作俑者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双手搭在他肩上，头埋得很低，靠在他胸口上像是石化一般。

　　啧，胆子也就这么点了。
　　不过勇敢跨出这一步，还是应该表扬一下。

　　林之许强迫人抬头，掰着对方的脸，让两人视线相对。他感觉被自己抓住的人在发抖，眼瞳里闪着盈盈水光，像是被抓住后动弹不得的猎物。

　　他低下头，和对方额头相抵，低声问：“这算是男朋友了，是么？”

　　热气喷洒在脸上，“猎物”紧张的又颤动一下，但他没有挣脱，而是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嗯。”

　　…

　　“那男朋友，可以再来一次么？”

　　“…嗯。”

　　…

　　室内一片旖旎，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将整个空间填满，粘腻得让人燥热。

　　林之许眯着眼，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在追的那部漫画。

　　漫画的作者有事停更了好久，最后一幕是回到人身的男主和前辈隔着街道遥遥相望。评论区全是读者的怨声载道，哭诉作者卡在关键的地方。

　　他愉悦地想：他的进度可比漫画主角快多了。

　　而在林之许病床斜对面，被床帘挡住的最里面的病床上，程天星默默拉上被子，将耳机里的声音调大一些。

　　他放空大脑，盯着身侧墙壁上的高窗。

　　今晚月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