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游戏里打工》陈醒介

9、白色工坊(9)

　　白色工坊的第五天——

　　【用户姓名：刘杞
　　用户等级：0级（新人游戏通过后自动变为1级）
　　称号：无
　　生命：0.2（每日凌晨自动扣减1，清零为死亡）
　　智力：85
　　力量：60
　　敏捷：78】

　　猩红色的0.2就像滴着血一般，颤抖着随时要昏厥过去。

　　刘杞呆呆的看了生命值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是第五天了。他转头去看床对面的浅槽，此时浅槽里面已经不见了蚕宝宝的踪影，整个浅槽布满了白色半透明状的白纱，在层纱之中，有个白色的巨大的椭圆形的东西。

　　这就是蚕茧吧？

　　刘杞戳了戳蚕茧，感觉不到任何动静。
　　直到现在，他才是真正放心下来了，这个状态，肯定不需要喂桑叶了。

　　而从现在开始，过去四天里一直不变的白色工坊终于有了变化——

　　先是在一楼大厅，只出现黑衣人和一个白衣人，昨天减少的白衣人没有再被补缺。第一项固定不变的椪糖任务，这次掉落的是一个是滚筒和一根细长的杆子。刘杞总算不用看昨天那个糟心的破破烂烂的背篓了。

　　再就是，在所有人完成椪糖任务后，久违了的黑衣人走流程，“新人学徒们，恭喜你们迎来最后收获的时间！一会我会带你们去白色工坊的缫（sao1）丝间，你们需要缠满一个滚筒的蚕丝。”

　　是黑衣人亲自带队！
　　这是进入白色工坊以来的第一次！什么事情严重到需要黑衣人来带队？

　　七个新人跟着黑衣人默默的爬上蜿蜒的楼梯。

　　陈皮踮着脚挪到刘杞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刘杞，见刘杞注意到自己，急忙使了个眼色，目光飞到队伍的最后，又迅速的收回。

　　刘杞没有理陈皮。陈皮想说什么，他很清楚。

　　刚刚的椪糖任务，就像是扒..开遮羞布一样。随着背篓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掩藏在里面的蚕茧一个个的跌了出来，而蚕茧的透明度肉眼可见的不同。

　　每个人都抱着蚕茧，无处可藏，差异就这样一直无情的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徐苍术和穆枳壳的蚕茧明显比其他人要薄很多，从背篓消失开始，他俩的目光就惊疑不定的在别人的蚕茧上来回游移。

　　而此时，他俩走在了队伍的最末尾，似乎这样就能避免别人的注意。

　　见刘杞没有反应，陈皮又继续拿胳膊肘捅了捅，终于如愿以偿得到刘杞的白眼。

　　黑衣人带着新人们来到了二楼一直没有打开过的大门前。伴随着沉重的闷响，巨大的白色门扉在今天终于向众人敞开，水雾伴着热浪翻滚着扑了出来。缫丝间正中央是个巨大的水槽，沸腾的热水咕咕作响，滚烫的热气随着水面气泡的爆破喷涌而出。

　　黑衣人带头走了进去，黑色的长袍在氤氲的湿气中，终于和白色的背景有了些许的融合。

　　也不知道黑衣人的衣服是否防潮，刘杞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因为此时，除了吸入的水蒸气让他闷的难受，他还觉得自己的白袍有些潮湿了，似乎很快就要贴到皮肤上。

　　水槽的上方有一排悬空的架子，依次贴了工号标签。刘杞走到了005的位置，看到工号牌边上有个缓慢旋转的凹槽，正好把滚筒插了上去。

　　黑衣人：“缫丝就是将蚕丝从蚕茧抽出的工艺。你们需要把蚕茧用热水浸泡，直到找出丝头，将丝头绕在收拢器轴孔上，集满一个滚筒的蚕丝。”

　　“噗通！”
　　几乎是黑衣人话音刚落，水花四溅的声音就立刻响起。
　　王虎率先把蚕茧丢进了热水槽，沸腾的热水卷着白色的蚕茧上下滚动。

　　有人带了头，蚕茧落水的声音接着不断响起。

　　李香附双手抱着蚕茧，脸色发白，“扔、扔进去？”

　　里面不是有蚕宝宝吗？这是直接烫死它么？
　　她不由得看向左边的石菖蒲，想要寻求支柱，就见石菖蒲已经把蚕茧扔进了沸水槽。刚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卡住了。她咬咬牙，也把蚕茧扔进了沸水槽。

　　李香附警惕的盯着白色的蚕茧从空中迅速坠落，除了入水时发出的闷响，感受着身上被热水飞溅的烫伤，她再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就这样隔着水气看蚕茧上上下下的翻滚，慢慢的，她紧绷的双肩终于放松下来。

　　另一边，刘杞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在水槽边上被水蒸气不断的扑腾，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湿透了，额头黏答答的糊着发丝，沿着双..腿..流下的不知道是水蒸气还是汗。更糟糕的是，大量的吸入水汽让他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让他眩晕。

　　他拿着手里的长杆不断的戳着蚕茧，如同泄愤一样。可当蚕茧被沸水鼓动着游走漂向远处，他又不得不用杆子把蚕茧拨回来。

　　这样一来一回，没多久，他发现长杆上竟然绕上了近乎透明的白丝。

　　这就是蚕丝头？

　　刘杞试着用杆子把蚕丝怼到圆孔上，但是怎么也挂不上去。难道真要用手？杆子离水没多久，上面还冒着热气。他小心翼翼的把杆子慢慢收回来，等着散热了一会，用指尖碰了一下杆子。
　　好烫！
　　指尖轻微泛红，眼睛似乎有点湿润。刘杞眨了眨眼睛，明显他不是耐热的那种人。于是只能继续等着杆子散热。

　　“嗷——太烫了！”陈皮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此时右手抓着杆子，左手一个劲的甩，在隔着两个空位的地方叽哇乱叫，“手都要熟透了！”

　　刘杞：“……”你再这样甩手，杆子上的蚕丝头就要被甩没了。

　　隔着陈皮，刘杞看到王虎已经抱着手臂等在一边了，从氤氲的水汽之间隐约可见一条白色的细丝直直的拉到架子上，随着翻滚的水不断晃动。

　　刘杞指尖碰了碰杆子，总算到了他能承受的温度了。他赶忙把蚕丝从杆子上拔下，绕进小孔里面，蚕丝自动的往上抽，转动的滚筒慢慢绕上了一层蚕丝。

　　终于，他可以远离水槽了。

　　刘杞毫不迟疑的大后退几步，用袖子使劲擦着额角，这种潮湿黏..腻的感觉太不舒服了。

　　黑衣人还没有离开缫丝间，虽然远离沸水槽，但氤氲的水汽一波接一波的向他翻滚而去。

　　因为黑色的头套，他连擦脸都做不到吧？

　　刘杞莫名有了报..复的愉悦感，忍不住用袖子又使劲擦了擦额头。

　　滚筒慢慢的转动，余光里，他看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完成了挂丝，都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缫丝间只有水翻滚的声音，单调乏味。

　　“咔哒！”
　　突然响起的声音，哪怕很轻微，也引起了足够的注意。

　　“怎么停下来了？我完成了么？”王虎的声音随后响起。他用手拨着最上面的滚筒，又看向右侧的一排还在慢慢卷着蚕丝的滚筒，“怎么没有听到播报声？”

　　“工号005，刘杞，完成任务！”
　　播报声响起，但是完成的竟然是刘杞！

　　“哎？他比你早挂上的啊？”陈皮已经问了出来。王虎和刘杞正好在他的一左一右，谁先谁后，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刘杞没有回答，倒是王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他疾步走到刘杞的位置，看到水中的蚕茧有些透明，而已经停止的滚筒上缠绕的丝线，确实稍稍多出来一些。

　　“滚筒怎么停下来了？”刘杞隔壁位置的穆枳壳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他忍不住去扒拉滚筒的底座，“这个是不是坏了啊？”

　　“不是坏了。”徐苍术的滚筒已经停下来了。他看向右手边的石菖蒲，滚筒上的丝线明显比他多，却还在慢慢的转动。

　　“工号008，石菖蒲，完成任务！”
　　“工号009，李香附，完成任务！”
　　几乎是前后脚，石菖蒲和李香附的滚筒都停了下来。

　　“工号002，陈皮，完成任务！”
　　最后的一次播报声，像是在宣告什么一样，这一刻，所有人的滚筒都停止了转动。

　　沉闷的沸水声还在响着，从一楼大厅就带来的恐慌，这一刻就像凝结成了现实，像丝网一样迅速笼罩在了缫丝间，勒的人喘不过气。

　　他们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只是不愿意第一个捅破这个虚假的和平罢了，从第一天起所有的分歧，都积累爆发在了今天——

　　“喂的桑叶量不一样。”石菖蒲如第一天一样走了出来，“所以蚕茧的厚度不一样。”

　　“我们……”穆枳壳刚吐出这两个字，就觉得无比干涩。他们的桑叶在第二天就被抢了，为此张伟也没了。没有抚平的创伤就这样又被用力的撕开了。

　　他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无法说下去了，不由得看向徐苍术。然后就发现徐苍术的脸色几乎没变，就和氤氲的水汽一样苍白。

　　穆枳壳这才恍然，好像徐苍术从很早之前脸色就如此苍白了，从发现滚筒不转了的时候……

　　“你喂了多少桑叶？”王虎径直走了过来，魁梧的身体带着一阵闷热潮湿的气息。他能感到背后穆枳壳怨毒的目光，可那又怎么样呢？这都第五天了！

　　“一共八成背篓的桑叶。” 石菖蒲很快给出了答案。

　　王虎、徐苍术、穆枳壳立刻开始回忆自己喂了蚕宝宝多少桑叶。

　　徐苍术和穆枳壳两个人一样，他们零零总总算下来，竟然只喂出了四成桑叶，就这样，还是以他们今天的生命值只有0.2为代价换来的。

　　王虎的情况要好上很多，虽然第一天、第三天没有喂蚕宝宝，但是他第二天和王虎抢了桑叶，所以最后喂了蚕宝宝六成的桑叶，生命值今天还能是0.7。

　　李香附颤巍巍的举起手，“那个、我算了一下，我只喂了七成……”除了第一天没有喂蚕宝宝，后面的几天她都有喂蚕宝宝，今天的生命值是0.3。

　　都到今天了，知道少喂了多少桑叶，又能有什么用！
　　李香附的话，并没有让王虎、徐苍术、穆枳壳的脸色好多少。

　　石菖蒲：“今天的任务没有说时间限制，一定有办法的！”她语气沉稳，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还能怎么办？今天也没有去桑树林采桑叶。”陈皮皱眉，指着随沸水起伏的蚕茧，“就算整来了桑叶，就这样，也没法喂啊！”说着不由得看向刘杞。

　　刘杞：“找蚕茧。”却不肯再多说了。

　　哪里还有蚕茧？
　　所有人都把蚕茧带过来了，除了那些“来不了”的人。

　　“蚕茧……蚕……”穆枳壳惊疑不定的看着徐苍术，“张伟的房间……”

　　徐苍术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氤氲的热气不断的蒸腾，他整个人现在就像是被水浇过了一样，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紧贴着头皮，汗水混着蒸汽沿着脸颊不断滚落，就像皮肉融化了一样。

　　“先过去！”
　　王虎已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率先走出缫丝间。徐苍术、穆枳壳也紧跟着他离开了。

　　黑衣人站在缫丝间一动不动，既没有拦截离开的人，也没有带留下的人走新的任务。

　　“你说的蚕茧，张伟屋里真的是……？”陈皮已经急不可待的问了起来，从第三天早上离开张伟房间门口后，刘杞和石菖蒲都没有再提这个事，他几次想问，也都没得到任何回答。

　　刘杞瞟了陈皮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那眼神含义，陈皮竟然读懂了——
　　你希望是还是不是？

　　“我……”陈皮语塞，一时间也说不出来自己希望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

　　三楼的方格簇离得很近，当三个人站到方格簇的门口时，身上缫丝间的热气还没有散去。除了仅存的七个新人，剩下的三个人——

　　广藿香，她的蚕宝宝第一天被带到了桑树林，偌大的桑树林很难在里面找到了，尤其是后来出了王超那事，在非规定时间进入桑树林是很危险的；

　　张伟，他的蚕宝宝一直在方格簇没带出来，但是徐苍术进去过，里面有巨型的怪物；

　　王超，他的蚕宝宝也一直在方格簇没带出来，从前天之后再没有人进去过。

　　“先开王超的门！”

　　王虎使劲的往门上撞，魁梧有力的身体把脆弱的门扉撞的凹陷，颤抖着裂开了黑色的缝隙。王虎一脚把门踹的更开，薄薄的小门弹进屋内，敞开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屋子角落的浅槽隐约可见薄薄的白纱。

　　和早上他们房间里的一样！

　　王虎忍不住面露喜色，大步走进屋内，突然又猛的顿住。浅槽里面，层层的白纱之下，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灰败了的蚕宝宝，身体近乎干枯，似乎是死了很久了。

　　他盯着干瘪的蚕宝宝躯体，胸膛不断起伏，心里的落差有些难以平复。慢慢的，他这才记起来，王超似乎只有第二天喂了蚕宝宝，用的桑叶还是……门外那两个人他们的。

　　视线已经随着思绪移动投到了屋外，两个浑身被打湿的人神色不明的远远站在门口，像是抗拒一样不肯靠近。

　　“这里没有，得去隔壁……”
　　“不行！”
　　王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枳壳打断。他神经质一样盯着王虎，好像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王虎冷笑，“你想陪葬？”

　　“你……！”

　　徐苍术：“我去。”他按住穆枳壳紧绷的肩膀，无力的拍了拍，然后像是提线的木偶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张伟门口。

　　“咣！咣！”

　　沉重的撞门声响起，徐苍术明明整个人往门上撞，但是张伟的门就像是拒绝一样，连凹陷都没有，只在门上留下人形的水痕。

　　是门里面的东西不让他开门吧？

　　徐苍术的手有些发抖，从缫丝间带出来的热气已经消散了，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凉意几乎要透到他心里。他总感觉门的另一侧，那个巨大的东西在盯着他，就像前天一样，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你没用力气！”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不是的，我……” 徐苍术艰难的张口，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虚弱无力。

　　王虎几乎毫无阻力的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徐苍术。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王虎提气，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向房门，巨大的撞击声，让门微微的凹了进去，王虎被反弹的险些没站住。

　　“门里有东西堵着。”徐苍术干巴巴的说着。

　　王虎紧盯着门没有做声。他抡起先前撞门的一侧的胳膊，转了几圈，又左右晃动了下脑袋，骨节嘎吱嘎吱作响。再一次，他站的更远，弓起身子——

　　冲！

　　巨大的撞击声随即响起，“嘭”的一声，4号房门控制不住的撕开了门口。

　　王虎挤进门缝，双手用力的把门推开，屋里发出沉重的东西挪动的声音。直到整个门被打开，光线照进了屋内，才看到里面已经被布满了薄薄的白纱，一层又一层，像网一样，从四面八方撑开然后垂落。

　　房子中间，是一个巨型的接近一个人身高长度的白色蚕茧。

　　“是蚕茧……”穆枳壳喃喃的说。

　　王虎快步走进去，拨开围绕的白纱，努力抬起蚕茧的一头，“别愣着！快来抬！”

　　*

　　当刘杞抓起白袍的一角，试图往地上拧水的时候，王虎和徐苍术抬着一个巨大的蚕茧冲回缫丝间。

　　“哎哎哎！他们回来了！”陈皮无比激动，使劲晃着刘杞，“真叫他们找到了！”

　　“噗通！”
　　巨大的蚕茧被猛的砸入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差点烫到在一边的徐苍术、王虎。蚕茧稳稳的往水底沉下，沸腾的水流咕咕作响，根本无法托起如此巨大的东西。

　　这么多的蚕丝，应该够了吧？
　　正当所有人略略安心的时候，巨型蚕茧突然在水底疯狂的翻滚起来，带着沸水一片混沌——

　　“啊啊啊啊！烫死我了！救命啊啊啊啊！”痛苦的惨叫隔着层层的屏障，奋力的冲了出来。

　　晚一步回到缫丝间的穆枳壳，脸抑制不住的抖动，整个人靠在门上，几乎要站不稳。他惊恐至极的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好像是、张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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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知道煮蚕茧的时候，里面的蚕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