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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除夕 ...


  •   时间过得很快,陆过也答应了和许清如一起回家过年,许母听说之后非常高兴,只是许建军咳嗽一直不好,最近还因为高烧住进了医院。

      也不知是因为看满大街咳嗽的人变多了,自己也会有心理作用还是怎的,许母也觉得自己的嗓子最近有些痒痒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了W市,许清如的老家封城了,他们也没法回家过年了。

      似乎有一颗恐惧的种子落在了许清如的心头,让他不敢去求证。

      他每天还是那样在学校摸一摸鱼,回家就干躺着看剧,其他什么也不做。

      学校放假之后更甚,许清如甚至连门也不出,作息紊乱。

      若不是陆过一日三餐都给他递到嘴边,他怕是不会主动去吃一口饭。

      许建军的状态越来越差了,许母也住进了医院,两人有个照应。

      许清如每天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许清如自己心里也没底,像是有一把斧头悬在脖子上一样,许清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迎来这斩首的一击。

      除夕夜这天,许清如像往常一样给许母打电话,等来的却是忙音提示。

      也许母亲是睡着了没有听见铃声呢,许清如这样自我安慰着,一遍一遍拨打过去,却始终无人接听。

      窗外开始下雪了,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告示着新年的到来,许清如握着手机,纵然屋里开着暖气,他的手指也冻得像冰一般,僵直了不能动弹。

      许清如视死如归般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这回不到几秒便接通了,只不过传来的并不是许母的声音。

      背景里是嘈杂的电流音和玻璃瓶碰撞的清响,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女声从听筒里响起。

      “请问是许建军夫妇的家属吗?人刚走,准备准备后事吧,节哀。”

      许清如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是空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徒有人类外表的易碎躯壳。

      他脱力地坐倒在沙发上,双眼空洞无神。他感觉自己的左胸痛的厉害,好像不止是左胸,他的整个胸部都疼的发麻,头也疼的要炸开了。

      “这里还有许建军妻子留下的一封遗书,我等会会以邮件的方式发给你,麻烦您留一个邮箱。”

      像是漂浮在海面上四处游荡的枯木,随时都会有沉沦的危险,也可能是被水里的恶魔捕捉,又像是跨过没有安全提示的轨道,不知道列车会从何方向驶来,又会何时驶来。

      他感觉这一方客厅就像是一个封闭的鸟笼,一口气吸进去便呼不出来,空憋在肚子里。

      “小如啊,爸爸妈妈大概是不能陪着你过年了,你爸爸今天早上进的ICU,我知道我也要陪他一起去了。

      “这封信,也可以说是遗书,是我口述,拜托一直照顾我的护士姑娘帮我写的,我已经没有力气拿笔了。

      “一直到今天我才觉得,和你相处的日子真的好短啊,好像记忆里你还是个个头不过一米的娃娃,一眨眼就已经四十多岁了。

      “不瞒你说,我还总觉得自己才四十岁出头,时间真是不饶人,混着混着几十年也就没了。

      “躺在病榻上我思考了很多,有些事情真的值得我去纠结?有些底线真的值得我死死坚守吗?好像没有。

      “我知道小陆他是个好孩子,妈妈很喜欢他,你爸只是嘴硬,其实连给小陆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法亲手送给他了,只好托付你之后来家里取出来给他,就放在客厅的橱柜里,是一尊玉佛。

      “其实人活一辈子,也只是为自己活这一辈子,你看我都死到临头了,那老头子不还是先我一步进去了吗?

      “所以小如啊,人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的,也没有那么多目光去分给无关的人,就像我现在除了惦记着你爸,也就只有你了。

      “我和你爸商量了,以你的名义给红十字捐了一个亿,来救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剩下的资产,也都是给你的,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行。

      “当然,也别辜负了人家小陆,不过妈妈相信你不会这样做,你一直都是让爸爸妈妈值得骄傲的儿子。

      “我好像一开口,想和你说的话也说不完了,不过妈妈累了,所以就写到这里吧,护士姑娘的手也酸了。

      “最后的最后,小如,爸爸妈妈永远都爱你,你一定要健康快乐。”

      许清如看着手机里母亲留给自己的遗书,心底波澜不惊,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好像自己也一直在等着这天一样。

      许清如看见这抹刀锋,心甘情愿地迎上去,把自己刺得鲜血淋漓。

      今天是除夕夜,2020年的1月24日,许清如在这一天同时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一场没有被任何人重视的咳嗽。

      手指上突然一凉,许清如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花了屏幕。

      他颤抖着给陆过打电话,在一声一声的提示音里数着自己的心跳。

      这世界上除了陆过之外,好像就再也没有人可以给自己依靠了。

      许清如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失败了,大半辈子过去,能求助的只有陆过一个人。

      大约是等了十几秒,陆过接起电话,背景里大概是厨房油烟机的声音。

      “许老师,过一会菜就炒好了,可以先来我家坐坐。”

      一听见陆过的声音,许清如的眼泪不争气地掉得更紧了。

      陆过似乎是听见了许清如的抽噎,立刻关掉了煤气灶上的火,一边脱围裙一边往门口走,语气里满是担忧,“许清如?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哭,我现在过来。”

      陆过用许清如国庆前放在自己这里的备用钥匙把门打开,迎面而来的低气压让陆过喘不过气来。

      陆过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许清如,发现他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把就将人抱进了怀里。

      陆过伸开五指牢牢扣住许清如的手,温暖干燥的指腹摩挲着许清如的手背。

      所有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无力不堪,陆过能给的只有安静的陪伴。

      陆过不是第一次见到许清如落泪,在家里被陌生人侵犯过后哭过,在会所里意识到自己冲动后哭过,在H市应酬后喝了酒的时候也哭过。

      许清如爱哭,可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哭得沉默至极,沉默的撕心裂肺,沉默的肝肠寸断。

      在2020年除夕夜的这一天,他永远地失去了他最爱的两个人,同样也是永远爱他的两个人,许清如的父母。

      莫名的病毒来势汹汹,莫名的恐惧席卷全国,明明昨天还在普通病房里和自己通着视频电话,说自己的胸片拍出来已经好转,今天却双双传来最糟糕的噩耗。

      明明国庆的时候,两个人还那么有精神,许建军还嘲笑自己老土,怎么转眼就戴上了呼吸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明说好了要带陆过一起回家过年的,怎么新年还没有到,过年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几个月前陆母说的看一眼少一眼居然一语成谶,许清如只恨自己平日没有经常回去看看他们,好像只有父母给自己来电,自己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

      安检的时间明明很充裕,自己却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都没有再好好地和他们告别一声,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许清如感觉自己好像也要无法呼吸,豆大的泪珠砸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又被陆过无声地拂去。

      许清如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唇色惨白,发颤的声音带着哭腔,压抑着心底如山般堆积的痛苦。

      “陆过……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亲人了,陆老板,我该怎么办啊,我没有家了。”

      许清如抿紧了唇,好像再开口,哭泣就会如洪水一般泄出,再也收不住了。

      眼泪伴随着抽噎重重砸在了陆过的心里,陆过感觉自己要溺死其中。他在水底看见同样要溺亡的许清如,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伸手去拉他,把自己仅有的呼吸,全部渡了过去。

      陆过紧紧地把许清如抱在怀里,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艰难地吐出挣脱镣铐之后伤痕累累的一口气。

      “许清如,你还有我,我来做你的亲人好不好,我给你家,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陆过像哄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样轻拍着许清如的后背,在他耳边喃喃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陆过的安抚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把许清如所有的情绪照单全收。抽噎的声音终于不再收敛,所有的悲痛和无奈都放肆地从眼里流出来。

      最后,陆过温柔地吻去许清如脸上的泪水,把疲惫不堪的人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治疗许清如千疮百孔的心。

      许清如捧着陆过的脸吻了上去,这个吻不沾染丝毫欲/望,无关情/爱。像是两个奄奄一息的人惺惺相惜,互相救赎彼此。

      陆过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千山万水的阻隔下,他还是愿意把许清如捧在心尖上,哪怕自己的心里早就已经是破败不堪,他仍愿为许清如扫出一片净土,供奉上自己的全部。

      性别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定义,但爱情不是。

      白雪点亮了黑夜的尽头,千家万户灯火通明,十几亿的人们在举家欢庆的日子里不得团聚。

      点点天灯承载着数亿人们的祈福,灿烂宛若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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