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系男友养成记》金烬

7、第 7 章

　　确实有日子没见了。

　　自从不上跆拳道课，简舒路过多功能厅都绕着走。

　　好像避而不见就能将他忘记，就能淡化深埋于心的喜欢。

　　可即便如此，身边关于他的消息一刻也没断过。

　　譬如班花尤如月堵在他下课后的必经之路上，问他要电话号码，被拒。
　　譬如郑沐泽放学的时候又看到了他，和一群队友往满桂巷口的网吧走，他女朋友也在。

　　譬如简毅上完跆拳道课回来，张嘴闭嘴“盛队长”——
　　“我们盛队长说，跆拳道的教义都是扯淡，什么克己复礼百折不挠，真正世界大赛的赛场上，谁和你克己复礼，不把你一脚踹飞都算好的......”

　　此刻，简舒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毫无准备，迟钝半秒后才答：“盛教练，好。”

　　盛君点了点头，问简毅：“怎么不让你姐进去？”

　　简毅毕恭毕敬地站着，仰望盛君的眼里满是崇拜：“我姐来给我送练习册。她还要回学校上自习。”

　　盛君“嗯”了声，又看向简舒，“快中考了吧？”
　　平平无奇的问题，于他不过随口一问，简舒莫名就红了脸，她仰起头，心跳紊乱地与他对视，不太自信地说：“嗯，是。”

　　原来他早就认出了她，知道她是简毅的姐姐。

　　所以才记住了她姓简，每次都叫她，简同学。

　　盛君不以为意，笑着问：“还在学法语吗？”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学法语的？

　　简舒愣在那，满脑子都在想，是她上跆拳道课的时候背法语单词被他发现了？
　　还是，简毅告诉他的？

　　见她一脸紧张，盛君淡淡一笑：“哦，之前见你总抱着本法语书背单词。”
　　简舒点头：“还学。”

　　盛君的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声音也好听：“备战中考还能坚持学法语，简同学不简单啊，加油！”

　　简舒嗫嚅了一声“谢谢”，声音太小，也不知道盛君有没有听见。

　　就在她还为此纠结的时候，盛君已经启动机车，朝姐弟俩潇洒地一挥手，飞快地驶出了体校大门。

　　春日里，夕阳斜落满桂巷，为机车上恣意不羁的背影镶了道夺目的金边。

　　晚风熏人，梨花落雪，少年鲜衣怒马，衣袂翻飞。

　　晃得简舒心旌荡漾。

　　-

　　晚自习结束后，简毅还没下课，教室关灯锁门，简舒只得离开学校，“大概还有多久？”她给简毅发信息。
　　隔了一会，简毅才回：“我也不知道......”
　　简舒看着街对面的奶茶店：“我在多喜等你吧。”

　　多喜奶茶店开在一中斜对角，与体校一墙之隔，很小的门脸，除了柜台和操作间，只象征性地放了一桌四椅。
　　来照顾生意的多是学生党，通常买了就走，很少有人坐在那喝。

　　临近打烊，店里没有顾客，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无所事事地望着巷子口。
　　简舒不好意思蹭坐，放下书包后买了杯奶茶，背朝门外坐下，一边刷题一边等简毅。

　　一道平面几何题刚做完第一问，门外响起嚣张的机车轰鸣。

　　简舒全神贯注，手里的尺子来回比划，正在思索如何划辅助线，机车停在店门口熄了火，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女声愉悦地飘入店面：“你喝么，我请客。”

　　终于找到辅助线，简舒握笔贴着直尺刚要划，忽然听见门外低低一声：“不喝”。

　　熟悉的声线沉稳有力，傍晚时分刚对她说过“加油”，此刻带着宠溺的纵容，对另一个女生说：“不陪你发疯。”

　　惊得简舒手一抖，笔尖失魂落魄地将纸面戳了个洞。

　　脸刷得一下又红了，整个人如芒在背地僵住，动都不敢动一下。

　　眼睛却是不自觉地瞟向那个正在柜台前点奶茶的女生——
　　长发，大胸，细腰，长直腿，一米七几。

　　条条都能和郑沐泽的描述对上。

　　原来那天在电话里倒数三秒的女生，是她。

　　女生穿一条黑色Leggings紧身裤，上搭明黄色超短款运动开衫，傲人的胸部和臀部曲线一览无余，就连水蛇腰上的马甲线都露在外面。

　　果真身材好的女生，怎么穿都对。

　　低头再看自己，一身一中初中部校服，白色和藏蓝色拼接的宽大运动款，就像个布袋子，装着她的平板身材。

　　还真是，云泥之别。

　　简舒的眼镜放在书包里，现在显然不方便拿出来，这么近的距离，借助奶茶店暖黄色的灯光，她虚起眼，勉强看清女生的侧颜。
　　窄鼻红唇，凤眼狭长，六边形下颌，大开大合的长相。
　　第一眼美女。

　　察觉到她的注视，女生眼扫过来，许是习惯了被陌生人这样打量，模样更显高傲。

　　点完奶茶，她对着光可鉴人的柜台照了一阵，旁若无人地回头嗔道：“烦死了，最近脸上又长了两颗痘，简直生无可恋了。”

　　明明是在抱怨，听来却更像是撒娇。

　　门外那人嗤笑反诘：“照你这么说，长一脸痘的都别活了。”

　　明明是无心之人的一句玩笑，听在简舒耳里却异常刺耳。

　　——她就是那个长了一脸痘的人。

　　其实她也爱美的。

　　觉得自己戴眼镜呆板不好看，除了上课看黑板，其余时间就算看不清也不戴；

　　学校要求必须每天穿校服，她的校服永远带着洗衣液的茉莉花香气，干干净净；

　　为了治好脸上的痘，她半夜十二点上闹铃抢专家号，专家开了一堆中药，苦得没人道，她天天按时喝，一次也没拉下；
　　专家让用中药洗脸，洗完别擦，她便天天顶着一张蜡黄的脸上学......

　　结果被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戳中少女坚硬的玻璃心，只需裂一道缝，转瞬就全碎了。

　　若这话不是出自他口，她不至于敏感如斯。

　　因为是在意的人，才更觉委屈。

　　简舒鼻翼翕动，将头深深埋低，几何题是一点也写不进去了，只希望那杯奶茶快点做好，且在那之前，自己不要被发现。

　　可惜事与愿违。

　　简毅下课了，电话不识时务地打来。

　　一曲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在狭小的奶茶店乍然响起。

　　电影《闻香识女人》里的经典配乐，太过熟悉的旋律，顿时引起那个女生的注意：“咦，这不是......”
　　她回头看了眼简舒，又对门外那人说：“老周新给我们编排的动作，用的就是这个配乐，‘一步之遥’！”

　　是的，这首曲子的中文名就叫《一步之遥》。

　　用来形容此刻她和他的距离，很贴切。

　　简舒慌乱中去接手机，手肘一带，撞翻了放在桌边的奶茶，奶棕色的液体霎时泼洒出来。

　　她平时不是这么毛手毛脚的人，今天真是大失水准地反常。

　　桌上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和笔袋最先遭殃，接着是她的校服，再之后，是奶茶店的地板。

　　待那塑料杯委屈地弹落在地，一杯奶茶已经一滴不剩了。

　　《一步之遥》诙谐奔放的音乐仍在执着地响着，正是象征男女关系进退拉扯的高潮，桌上的奶茶随着探戈节拍，流过她的试卷，在校服上洇成一滩难堪的浅褐色。

　　桌上没有纸巾，简舒慌忙打开书包，刚摸到抽纸，那个女生已经从柜台前拿了一包纸巾递给她：“快擦擦！”
　　女生浓密的长发扫到胸前，每一根发丝都覆满香气。
　　简舒垂着脑袋，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慌忙道谢：“谢谢，谢谢，我自己来。”

　　胡乱擦了两下，简舒赶紧接起电话：“喂？”
　　“姐我下课了！”那边很吵，简毅对着电话大声喊：“你现在过来吧。”

　　身边，女生取上奶茶，已经走出店门。
　　简舒长吁一声：“好。我马上来。”

　　耳畔，机车的轰鸣声重又响起。
　　简毅在电话里喊：“姐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

　　收拾完残局，简舒从奶茶店出来。

　　校服衣服和裤子都湿了一大片，晚风拂面，凉丝丝的。
　　稍稍吹散少女的忧伤心事。

　　一定，他一定没有认出她。

　　他当时的心思一定都在女朋友身上，怎么可能留意店里一个普通穿校服的女生。
　　就算那个女生把奶茶打翻，无措又狼狈，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想得出神，没发现就在几十米开外，简毅已经走出体校大门。
　　在叫她之前，他先叫了声：“盛队长！”

　　简舒闻声猛抬头，这才看到，盛君的机车正停在体校门口。

　　他闲适地倚在车边，带几分亦正亦邪的痞气，一头红发在幽暗的夜色中煞是耀眼，昏黄的路灯将他颀长的影子拉至她脚下，滞住了她的脚步。

　　简毅朝她招了招手，叫了声：“姐！”

　　简舒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过去。

　　还没想好要不要打招呼，盛君似笑非笑地开口了：“简同学，又见面了。”

　　长腿女生端着奶茶站在一旁，认出了简舒就是刚才在奶茶店的女孩。她看着盛君，面露讶色：“你们，认识？”

　　简舒张口，打好的腹稿是：他是来给我们上课的跆拳道老师。

　　一个“他”字还没说完，盛君已经应道：“嗯。”
　　平淡无奇的口吻，好像认识她天经地义，多说一个字都是啰嗦。

　　“啊，我知道了，”女生看着她校服上的校徽，反应过来，杏眼一亮：“你在给她们上跆拳道课。”

　　简舒又开始默默打起腹稿：他已经不给我们上跆拳道课了。

　　盛君不置可否，微抬下颌点了点简毅，“她是这小子的姐。”

　　女生若有所思地瞥了简舒一眼，旋即对盛君说：“快走吧，我们要晚点名了。”

　　盛君的大长腿跨过车座，伸手将挂在车把手上的头盔递给高个子女生。

　　就在女生戴头盔的当口，他不紧不慢地脱下身上的机车夹克，突然朝简舒掷去。

　　简舒站在一米开外，只看见他修长有力的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紧跟着，一件黑色外套毫无征兆地失重掉落。

　　完全出于下意识地，她伸手接住，稳稳抱在怀里。

　　“披上。”

　　简舒捧着凭空多出的衣服，愣在当场。

　　高个子女生原本友好的脸色猝变，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盛君就跟没听见似的，指着简舒怀里的衣服似笑非笑：“怎么，不会穿？”

　　简舒的手指嵌入夹克绵软温热的内衬，脸烧得通红：“谢谢......我不用......”

　　后面的字，被机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盖过，女生跨上摩托，像宣誓主权一般，紧搂着盛君的腰，和他一起驶入体校大门。

　　简毅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姐，盛队为什么把衣服给你啊？”

　　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认出来了。

　　她就是刚才在奶茶店里，被奶茶泼湿了校服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