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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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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冰场出来,还鞋的时候,盛君接了个电话。
简舒换好鞋,见他远远站在通往停车场的防火门边讲电话,便没去打扰他。
片刻后,盛君打完电话,视线四下逡巡,很快找到她,径直走来。
他的脸色不好,刚才讲电话时,疏离冷淡的情绪还未散去,“抱歉,临时有点事,不能陪你了。”
简舒以为是队里的事,没有多问,乖巧地说:“没关系,你快去吧。”
“我先送你回去。”
他从骨子里泛出躁意,口吻不容置喙,简舒不知道他是因为亟需去处理的事情,还是因为要处理事而提前离开不快。
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好。”
她没有推辞。
不想因为她的推辞而惹他更加不快。
回去的路上,盛君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车快开到学校,他才问简舒,“你晚上吃什么?”
“叫个外卖。”
“嗯,好好吃饭,别糊弄。”
“好。”
她应得干脆,他反倒叹了口气,“算了,我一会给你叫吧,你在宿舍等着。”
“不用,你不是有事要忙?我会好好吃饭的,我保证。”
盛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临下车前,盛君叫住她,“简舒。”
简舒回头,“?”
他握住她手,耐心向她解释:“我下周要去申城参加世界跆拳道大奖赛,因为是奥运积分赛,队里明确要求备战和比赛期间不能受外界干扰,所以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和你联系。”
简舒看着他硬朗而利落的侧脸,微微抿唇,“知道了,”
为了让他心安,她很认真地补充:“我从下周开始也有集训计划,会很忙,你安心比赛,预祝你取得好成绩!”
她这个态度,完全不同于他以前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生。
多年南征北战,他早已习惯了对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或生气,或娇嗔,或不舍的反应。
而简舒,表现的过于理智和懂事了。
从她眼里,他没有看到哪怕一丝的不舍。
好像和他多日不能联系,对她而言,并不是问题。
相反,为了让他心无旁骛地参赛,她还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也要参加集训。
呵,真有这么巧的事么。
心底一瞬涌上难言的情绪,谈不上失落,倒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盛君勾唇,漆黑的眸色泛起波澜,声线也低沉几分:“男朋友大赛在即,你不表示一下?”
“你要......什么表示?”
他的语气狎昵,眼底暗示明显,简舒结结巴巴说完,忽地想起昨天买的利口乐,忙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这个,行么?”
盛君眼皮半撩,看到她手里攥着的蓝绿色糖盒,眸色微烁间,他“嗤”地笑了。
“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简舒老实道,“本来准备昨天送你的。”
盛君接过,直接打开,倒两颗进嘴里,锋利的喉结一滚,眉头微蹙,“好像变味道了。”
包装盒明明一样,简舒以为自己买到伪劣商品,瞪圆了眼,诧道:“啊?怎么可能,就在体大旁边的超市买的,我尝尝。”
她说着要去夺盛君手里的糖盒,手刚伸过去,便被他握住手腕使劲朝前一带,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呈一种怪异的姿势扑倒在他身上。
她惊慌失措地抬眸,看见他的脸越压越低,她下意识向后躲,被他的大手托住脑袋,紧跟着,他的眸色一黯,唇便欺了上来。
相贴的一瞬,简舒的大脑轰的一声,牙关咬死,嘴唇紧抿,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恍惚间,听见他暗哑地开嗓:“你不张嘴,要怎么尝?”
她像受了蛊,紧闭的双唇竟不自觉启开,由着他的舌将冰凉的糖粒推入她口中,又裹挟她的舌共同品鉴一番,直到那两颗糖在两人唇舌的纠缠间彻底融化。
唇齿间又辣又凉,充斥着凛冽的薄荷味,身体却像着了火,又像被火煮沸的水,软成一滩。
良久,盛君放开她,粗喘的呼吸渐趋平复,嗓音却更显黯哑,“乖乖的,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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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舒像个无主幽魂,飘回宿舍。
不出意外,今晚屋里又是她一个人。
书桌前,点一盏台灯,她呆坐在那,心情难以平复。
原来,和他接吻是这种感觉。
还是一个绵长柔缓的galocher——
法式湿吻。
光想一想,就让人血脉贲张,心旌荡漾。
这对毫无经验的她,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的吻技太强,在霸道和温柔之间,来去切换,收放自如,一如他洒脱随性的做派,叫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内心被束缚的冒险因子一旦冲破禁锢,便开始横冲直撞,光速颠覆她固守了一整个青春期的内敛安分。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渴望被爱。
干涸的枯井只需被他掘出一线,甘泉顷刻间源源涌出。
只要有他在,便永不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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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晦暗。
高架桥上的路灯渐次亮起,远处高耸云天的世茂天街灯火璀璨,犹如巴比伦的通天塔。
那是父亲盛德明管理的家族产业,盛君一次也没去过。
下高架,过一个十字路口,林肯越野车缓缓开进天玺别墅。
大门自动打开,门卫直接钦铃报告:“盛董,大少爷回来了。”
盛君停好车,沿着石阶走向富丽堂皇的别墅正门,管事的张叔已经等在门口。
“大少爷。”
他不卑不亢地招呼一句,见他两手空空,没有任何需要帮忙提拿的东西,旋即转身,伴在他身侧往里走。
“爷爷怎样了?”
盛君眉眼疏离,淡声询问。
张叔没有正面回答:“老人家正等着您,您快去看看罢。”
昨晚简舒在洗手间时,他接到盛德明电话,说今晚家庭聚餐,让他务必回家吃饭。
被他断然回绝,“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要聚,你们一家子好好聚,我来了,反倒扫了大家的兴,何必呢。”
盛德明被他这态度气够呛,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给我搞清楚了,当初不要你的是你妈,不是我!你有今天,都是我挣钱供出来的,你小子现在跟我玩这套,操!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
盛君的脸色渐冷,声线如冰,寒霜毕露的刃直刺听筒:“盛德明,你再敢提我妈试试。”
挂了电话,就看到简舒被人欺负的一幕。
轻飘飘那几脚,根本无法发泄他胸腔里郁结的怒火,后面对简舒态度不好,错在他。
本以为这事就此翻篇,结果下午在商场,又接到张叔电话,说爷爷身体突然抱恙,嘴里一直念叨他的名字,如果他不忙,能否尽快回来看看老人家。
对于这个要求,盛君无法再和昨天那样拒绝了。
毕竟父母离婚后,他在入选体校跆拳道队之前,一直和爷爷生活。
后来爷爷搬到京城,除了家族产业发展需要,和他入选国家队赴京,不能说毫无关系。
家里十八九个孙子孙女,爷爷最疼他,这是另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事实。
爷爷身体不适,他必须回来看看。
好在爷爷和盛德明不住一起,回来看爷爷,不会碰到那一家子。
他疾步迈上二楼,直奔向南顶头的主屋,推开门的一霎,脚步立时顿住。
九十几平的大开间,正在上演一出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爷爷坐在靠窗的红木螺钿太师椅上,盛德明领着他的第三任老婆赵青聪,还有他和第二任老婆生的一个女儿、和赵青聪生的一双儿女,正团团围在爷爷身边,将他老人家逗得呵呵直乐。
他瞬间恍悟,操,被骗了。
所谓爷爷身体抱恙,不过是个套,为了能让他回来参加聚餐,就连爷爷也和盛德明统一战线,不惜编出这种低俗骗局。
而他傻乎乎地,竟相信了。
转身,他拔腿就走。
“君君,你去哪啊?”
爷爷显然已经看到他,人都被诓来了,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走。
“快过来,让爷爷看看你,你都多久没回来了!”
盛君僵挺背脊,缓缓转身,声线沁着漫懒的冷,“既然您老身体没事,我就放心了,改日再来看您。”
语罢,他决绝地迈开步。
身后,老爷子猛咳几声,使足中气喊道:“一家人,聚齐了吃个饭就这么难吗?!电话都是我让打的,今天你大伯从美国回来,老三一家也来,人我都叫齐了,君君,你就留下来,陪爷爷吃个饭,行不行?”
老爷子发号施令了一辈子,难得用这种口吻说话,还是对一个小辈,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无比复杂。
尤其赵青聪,嘴角下垂,法令纹上的浮粉挂不住,直接卡出两道印。
盛君眼梢微敛,不动声色地瞥见大家的反应,与他刚推开这门时,反差犹如天上地下。
他忽而觉得有趣,勾起唇角轻嗤了一声,“行。”
爷爷顿时绽出沟壑纵横的笑脸,“哎,这就对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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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父慈子孝。
盛君和大伯盛德茂紧挨着爷爷,两人在儿孙辈里最得宠的身份地位,彰显无遗。
饭桌上的话题互动,也紧紧围绕他和大伯展开。
精致的骨瓷碗碟在瑰丽的水晶灯照射下,印出每个人的脸。
爷爷心情好,难得张罗喝酒,张叔立马搬来一箱83年份的茅台。
酒过三巡,赵青聪终于有了一次接话的机会,想将话题往她儿女身上引,奈何桌上无人接茬,等于变向将她晾在一边,无比尴尬。
都说豪门难进,能嫁进盛家并站稳脚跟的,本就不是一般人。
赵青聪嫁给盛德明十二年,早已习惯了大家对她的态度,话锋一转,也随大家一起,开始对有日子没见的盛君嘘寒问暖。
“对了小君,你是不是在和那个女演员,叫什么......哦对,路漫,你是不是在和路漫处对象啊?”
老爷子行事古板,最看不惯娱乐圈那些魑魅魍魉,一听说大孙子和个女演员搞到一起,脸色猝变,“有这回事?”
盛君扯出一丝冷感轻慢的笑意,淡声道:“没有,爷爷。”
顿了片刻,他才慢条斯理地补充:“对象倒是处了一个,是京外法语系的大学生,比我小两岁。小姑娘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改天我带她来见见您老人家。”
此语一出,顿惊四座。
盛君的那些风流韵事,不论真假虚实,大家都略有耳闻。
可这么些年,能让他往家领,还明确说要带给老爷子看的,这是头一个。
还是在这种场合。
赵青聪的脸色由红转白,盛德明不置可否,倒是老大和老三笑道,“好事啊,爸,这是好事啊!”
八面玲珑的老三还追了句:“盛家是不是很快要有第四代了?爸,四世同堂,您老的福气啊!”
几句话,哄得老爷子哈哈直乐,一个劲地说,“好,好!”
与此同时,盛德明不声不响,打着生意人的精明算盘。
盛君是他儿子,老爷子的长孙。
都说爷爷最疼长孙,此话不假。
虽然老爷子对付林潇恨得咬牙,但丝毫不影响对她儿子的偏爱。
端看老爷子瞅盛君那眼神,从骨子里透着喜欢,颤巍巍的手一个劲地给他夹菜,恨不能要什么给什么。
这就够了。
盛家三个儿子,老大学医,无心经营,在美国开了间小有名气的诊所,吃喝不愁,子女也都在美国读书,很少回来。
这么多年,家族庞大的产业都是他和老三在经营。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盘,两人一直比着生孩子,最终,他生了4个,老三生了5个。
只可惜老三的几个孩子不争气,成日斗鸡走犬不务正业,没一个能入老爷子法眼。
眼下,只要他兢兢业业地干,别再让老爷子挑出错处,又有盛君这个长孙在,等老爷子百年之后,盛家的基业多半会分到他这一支。
那他的其他几个儿女,便衣食无忧了。
也不妄他白白辛苦这么多年。
于是这一顿饭,他吃的存在感极弱,全不和老大老三抢风头,以至于回去的路上,赵青聪和他吵了一架。
他懒得和女人吵,心想你懂什么,鼠目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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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吃完饭又陪爷爷坐了一会,临走时,大伯出来送他。
“你的消息,我都是从新闻上看到的。”
盛德茂拍着他的肩,语气难掩骄傲。
国外华人,乐见祖国体育健儿在世界大赛上拿到好名次,那种自豪激动,无法用言语形容。
尤其冠军还是他的亲侄子。
他的诊所墙上,一直挂着盛君登上奥运会领奖台的照片。
因为长得有几分相像,还有不少来看诊的人问他,那是不是他儿子。
盛君微扯唇角,语气懒散,“娱乐新闻?”
盛德茂哈哈一笑。
叔侄俩沿着花园里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着,不远处的锦鲤池,墨色水面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盛德茂说:“唉,年纪大了,总会想起以前的事。记得你三四岁那会,身体特别不好,总生病发高烧,一烧就烧到39、40度。你爸妈那会都忙,顾不上管你,我接你到家里来照顾,结果你犯倔,喂什么药都不吃,非要让我给你妈打电话,让你妈来喂你吃药......”
大伯没有继续往下说。
可盛君到现在还记得。
大伯给他妈妈打了电话,她说已经做完妆造在候场,来不了。
“没想到,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这点还真随了你妈。”
盛君不语,默默听着,盛德茂轻叹:“君君啊,我今年去法国,专门去看了你妈妈。”
语毕,他特意看了盛君一眼,见他神色平淡,才接着说:“没想到还有人惦着她,墓碑前摆着几束鲜花,还有怀念她的卡片和蜡烛。”
“......,”
盛君唇角轻颤,漆黑的眸色黯成深潭,内心如狂风过境,面上却极力表现得自然,“谢谢大伯。”
盛德茂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又不是外人。应该的。”
说完,还想再劝他两句,可盛君没给机会。
“大伯,今晚归队,我得走了。”
盛德茂一愣,旋即道:“嗯,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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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简舒接到外卖电话,下楼提上一个沉甸甸的保温袋,这边刚接收,手机紧跟进来两条信息。
SJ: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的
SJ:多吃点
简舒美滋滋地拎着袋子回屋,回复:好
打包盒在书桌上一字铺开,不知道她爱吃什么的人,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桂花鸭,西红柿牛腩,素什锦,蟹粉小笼包。
她敞开肚子吃到撑,发了张风卷残云的照片给他。
Alita:太太太,太好吃了
盛君一直没回,估计他在忙,简舒没有刻意等。
吃完饭把手机放到一边,她打开笔记本,开始复习。
试卷做到一半,电话响了。
是舒逸,很少见地打来视频通话。
简舒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摘下耳机,点击接通。
画面里,舒逸坐在黑色转椅上,身后是一整面书墙。
落地窗外午后阳光正好,打上她脸,淡化了眼角眉梢的皱纹。
“点点,在干嘛呢?”
“学习。”
不需要简舒额外证明,因为镜头里,舒逸能清楚看见她坐在宿舍书桌前,手里正拿着笔。
她向来苛刻的唇角一弯,眼里带着赞许:“嗯,这样的状态是对的,妈妈很欣慰,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一直到EIST考试。”
简舒心里发堵,但仍是低低答了一声:“嗯。”
“对了,景文和你说了吧,寒假你先去他那实习两周,然后再回台城过年。”
“说了。”
“点点,这种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你要珍惜,和范叔叔多学些真本事。学了这么多年,就为最后这几个月,你一定不能松劲!”
“......”
直到挂断电话,舒逸都没问一句,你身体怎么样了,肺炎好了吗。
也没说,今天元旦,你怎么没和同学出去放松放松啊,都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舍友每次和家里打电话,虽也抱怨妈妈唠叨,但那些唠叨都是嘘寒问暖,可她的妈妈,这么多年除了问学习,从没对她嘘寒问暖过。
简舒盯着电脑屏幕怔了许久,直到上面的法语字母模糊一片。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
她擦去眼角濡湿,拿起电话。
眼前对话框里的字带着重影,看不真切。
她揉了揉眼睛,渐渐看清了那一行字。
SJ:好吃下次再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