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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回 ...

  •   紫光映亮了所有人的脸,也清晰映出交错其上的错愕、惊恐以及绝望。阿纨恍然明白过来极度恐惧是无声的,如同极度悲伤哭不出来一样。水榭内的人们都沉默了,一个个呆若木鸡怔愣的等着巨雷在眼前炸响!

      “嗡——”隆隆雷声刹那卷走了听力,仅余尖利的嗡鸣回荡在脑海,阿纨抬手去揉耳朵,其实不止她,好多人不是揉耳朵就是拍脑壳,全给炸蒙圈了。所以,谁也没注意屋顶扑簌簌往下掉泥粉渣子。

      突然“快走!”绥晔大喊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扑了馆陶公主一把,馆陶公主毫无防备,被撞得脚下不稳趔趄着往后倒,带累抱着阿纨不敢松手的和盈,结果便是四个人齐齐摔在地上,而她们原来站着的地方落下了一根断裂的横梁……

      水榭似被从中间切了一刀,崩塌不过几息之间而已,江离和秋兰没有犹豫冲过来伸手去扶阿纨,头顶是坠落的碎石破瓦木屑,两个姑娘弓起背挡在阿纨上方。将阿纨裹在怀里的和盈心道:好丫头!

      地上四个人堪堪爬起来,只听白桥焦急的喊声:“和尚仪,水榭要塌了,此地不宜久留!”

      水榭要塌了,外头风急雨骤又雷电交加,还能躲去哪里?!和盈一时犯了难,馆陶公主手一扬,道:“往林子里去,找棵大树总有个背风处能躲。”

      雷雨天找大树无疑于茅坑里打灯笼!阿纨坚决不同意,却怕人小式微没人听她的,正急得不知该怎么表达,忽瞧披着蓑衣的蓝城从风雨中狂奔进来,湿淋淋的显得整个人都矮小了一圈,这蓑衣穿了个寂寞。

      “皇后,可算找……”

      馆陶公主打断他喝问道:“别废话,羽林军来了吗?”

      蓝城抹着脸上的雨水,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来了,来了,就在后头。”

      “快带……”路字的音尚未出口,水榭顶部、底部等多处连续“噼啪、噼啪”声音响起,馆陶公主“唰”地白了脸,这……万般皆是命啊。

      “跑呀,水榭塌了!”不知谁先喊起来的,人们开始四散逃窜。

      蓝城果断拉住和盈的袖子一拽,“尚仪跟我来!”

      和盈将阿纨拦腰抱起,随蓝城一头扎进暴风雨里,却不过瞬间已然从里到外浇了个透湿,而雨水仍跟扎针似的扎在皮肤上,又痛又冷。尽管和盈提前用宽大的袖子盖住阿纨亦毫无用处,阿纨只觉得如堕冰窖,唯有贴着和盈的半边手臂还能感到一丝暖意。

      所幸前来接应的羽林军相距不远,蜿蜒小路上,火把跳跃着的橘红色的光照出一排铮铮发亮的金甲铁靴,竟是金羽卫。皇帝亲卫。

      难道皇帝也在附近?

      打头的一名金羽卫一眼瞧见顶风冒雨艰难行走的和盈,立即迎上前,铁靴碾过石子路十分沉闷却极其令人心安,看着淋得如同脱毛鹌鹑蜷成一团的皇后,二话不说解下披风将她裹严实了再双手托着揽入怀中。

      这时其他金羽卫业已赶到,中间一名金羽卫特特往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出绥晔并干脆利落的背到背上,紧接着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了。

      和盈让雨打得压根睁不开眼,倒也没忘了馆陶公主,金羽卫都是大男人近身不得,她便后退几步搀扶住馆陶公主,然后在金羽卫护送下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

      而蒙在披风里的阿纨却是打起了摆子,上牙磕下牙“得得得”好似和尚敲木鱼不绝于耳,实在又尴尬又好笑,这身子扛不住任何风吹雨打,可以预料一场风寒怕是没跑,又得遭罪,想到黑漆漆的汤药阿纨心苦嘴苦都苦出了胆汁。

      不多时金羽卫似乎来到某条大道上,因为火光更盛,穿透披风厚实布料一片依稀朦胧的火红,阿纨听见好多人吆喝着来来回回奔跑,甚至还听到馆陶公主惊讶的喊了一声:怎么可能?!

      出了什么事?不容她多想,一个声音冷不丁命令道:“滕泽,速速送皇后回宫!”

      抱着阿纨的人立时铿锵有力应道:“诺!”

      接下来阿纨感觉自己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飞速移动中。滕泽不带喘气的就将阿纨送去了椒房殿,无论和盈、江离、秋兰还是蓝城或者白桥,没一个脚力赶得过他,于是扶阿纨进内寝的是两个素未谋面守外殿的宫人。

      好在这二人也懂得伺候人,手脚麻利的褪掉阿纨身上又湿又冷的衣衫,泡进提前备下的热水里,热腾腾的温度促使身体慢慢回暖,可惜暖的仅仅是表皮,内里深层依旧泛着冰寒。

      没过多久阿纨连抬手摸摸发抖的嘴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颓然闭上眼睛,好嘛,她现在整个脑子天旋地转的,呼吸亦愈发沉重了,果真是病来如山倒啊!

      另一边在殿门外,太医比和盈他们一行人还先到一步,大家见状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太医上下打量了一圈如落汤鸡的众人,也没多置喙扭头进殿请脉。

      和盈忙打发众人各自去收拾,她瞧着皇后情况不好,今晚“硬仗”估计在后头,有了这个预判就顺手抓了个宫人嘱咐她去煮一锅茶,“多加葱姜。”

      尔后和盈不敢耽误片刻,飞快去换了一身衣裙就直奔皇后内寝,太医刚刚好看诊结束。

      和盈问道:“皇后如何?”

      太医回道:“皇后原就气弱体虚,这回风邪入体且来势汹汹,下官担心……稳妥起见不若再传召两位太医过来,要有个什么‘万一’……亦可互补不足。”

      和盈神色凝重,这太医说得含糊她可听得分明,皇后的身子骨是肉眼可见的羸弱,今夜风雨雷电一齐招呼上来不说,水榭还在她眼面前轰然倒塌,风寒加惊吓哪里扛得住?

      和盈一面让白桥再去多传两名太医,一面让蓝城去请赵贤——本该她亲自请的,又担心离了皇后出点什么差错,那么她就罪该万死了。

      赵贤得了信很快赶过来,一瞧三个太医都在椒房殿守着,不禁眉头微拧,这宫里不出事则罢一出事怎地遍地开花似的一桩接一桩呢?

      向太医询问皇后病情,三个太医纷纷摇头表示不太妙,眼下皇后发高热陷入昏厥,汤药喂多少吐多少,倘若这般持续下去热度不降,皇后不醒……大夏朝最短命皇后即可载入史册。

      赵贤蓦地明白和盈着急找他什么道理了。默默走进内寝,和盈就迎了上来,两人背到一侧说话,和盈道:“此事太后得尽快拿个主意。”

      “太后正为明楼遭雷火之事震怒,宗正、少府、殿中省、御史台各司各部令丞皆被召至长乐宫问责。”赵贤顿了顿道,“我会寻个机会禀明太后。”

      和盈却道“不妥”,她把声音压到最低,同赵贤分辨道:“人命关天,宜早不宜迟,免得到时候牵扯不清。”

      早间为诛杀圣象一事才跟司空对峙过,且做出让步的明显是司空,指不定心里憋着股劲儿,这会子一个处理不当给他逮着机会拿皇后病危发难,那么太后和皇帝定然成为理亏的一方,任由司空搓圆搓扁亦无话可说。

      赵贤沉吟一息,对和盈嘱咐道:“传太医令来,届时莫管什么药材太后私库内直取。”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一边递过来一边又接道,“天亮前若仍不见大好,便传司空椒房殿谒驾。”

      和盈单手捏紧令牌,双眼盯着赵贤,犹豫半晌才想问什么,只吐了“司空”二字,赵贤已抬手阻断她,“尽人事听天命罢。”

      送走赵贤,和盈转身回去,看到窝在榻上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心中倏地发觉“尽人事听天命”这话异常刺耳!左不过十岁的光景,尚未及长大成人;尚未及体验这世间万物、欢喜悲忧一分一毫,匆匆来去。好不甘心。

      软塌上的阿纨虽然把药汁给吐了出去,但还是避免不了一股子又涩又腥又麻嘴的味道窜入肺腑,惹她犯恶心,张开嘴“嗷嗷”干呕个不停,一下子旁侧七手八脚的有人扶有人搀,还有人拍后背顺气,脸啊手啊甚至脚都有人一直拿帕子擦拭,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众星拱月”、“万众瞩目”?

      迷迷瞪瞪之间听见秋兰絮絮叨叨的嘟囔:“皇后,别因为怕苦不肯吃药,保命重要啊……”

      阿纨险些被口水呛死,她怕苦不愿喝药这事,在场的除了秋兰之外包括江离在内就没有别人知道,结果趁她病揭她老底,她颜面何存?

      江离亦是没料到皇后汤药不进的原因竟如此简单,直觉哭笑不得。她轻搡了秋兰一把,跪坐在榻前,拿了帕子给阿纨擦嘴巴,语气带着些微幸灾乐祸的道:“启禀皇后,和尚仪已经去传了太医令,那位一手金针绝技可谓冠绝天下,您得好好见识见识。”

      金针?!阿纨头更昏了,差点进气少出气多,一个不查当真晕过去。不吃药就扎针,古往今来一模一样。

      说话间外头进了人来,和盈忧心忡忡的走在前面,而跟着她的自然是被紧急传召的太医令,江离和秋兰恭敬的退往两侧。

      阿纨这会子装不装死都是眼冒金星、呼吸沉沉,只感觉温温凉凉两指切在脉搏上,不多大一会儿手指收回,似是悠长一声叹息,很有一副就要“宣告不治”的架势。阿纨不禁勉强撑开眼皮瞄了瞄,入目一片玄黑衣摆,迈着慢条斯理的步伐绕出屏风去,须臾瓮声瓮气的交谈声断续传来,这是商量着对她“下手”了?

      江离又跪了回来,道:“皇后是否后悔刚才没有好好喝药了?”

      阿纨沉吟片刻,喷着灼灼热气,壮士断腕道:“把药端来,right now!”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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