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跑道上的荣光》纺织女工

1、重回体校

　　秋末的凌晨，黑夜漫长，凌晨五点钟左右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见任何太阳升起的征兆。

　　在一片黑暗中，一栋二层小楼却是亮起了灯光，里面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穿衣收拾的声音，嘈杂忙碌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雪枫，雪枫，快醒醒，四点五十了，再不起来要迟到了，大魔头又要骂人了。”宿舍楼里一位齐耳短发的姑娘换好鞋子，抬头一看自己的上铺还睡的正香，再看看墙上挂着的表，时针马上就要指到5了，不由急的大力拍醒床上的睡美人。

　　别看她外表文静，力气可是一点也不小，手掌与“睡美人”胳膊大力接触发出“啪啪”的声音，清脆的声音让人听到就不由得神经一紧，更别提床上被拍的人了。

　　“嘶——”上一刻还在睡梦中的女孩下意识的捂住自己通红的上臂，睡眼惺忪，半眯着眼。

　　屋顶两个摇晃的灯棍照射出昏黄的灯光，刘雪枫的意识也随着灯棍晃动了两下，她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灯棍……”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古老的设施？自己精心挑选的欧式吊灯呢？

　　刘雪枫揉着眼睛赶紧坐了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不大的房间里挤着六张上下铺，左右两排并列摆放着，此刻一米宽的过道站满了人，几个十几岁的女孩正手脚麻利的穿衣服、套鞋子，各自忙碌着。

　　这……这朴素的房间怎么像是少女时期住的体校宿舍？

　　刘雪枫瞪大眼睛环视了一圈，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的军绿色的被子，无论是材质还是样式都与自己新买的四件套相差甚远。

　　“我怎么回到了九十年代的体校，和做梦一样。”刘雪枫心里纳闷着。

　　对，一定是在做梦，梦魇着了，赶紧接着睡，醒过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刘雪枫就要倒下继续睡。

　　短发少女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叫起来的人又要躺下，一把捞住她的胳膊，急声道，“哎，还睡，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再不起床真来不及了，你是不是想被罚跑圈啊！”说着长腿一抬往上爬了两节梯子，大力出奇迹，手臂一用力竟然把刘雪枫拽了起来。

　　刘雪枫这才察觉刚刚床边还站着一个人，她打量着短发少女还带些婴儿肥的脸庞，一双杏眼因为着急瞪得更大，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样貌。

　　她仔细翻找尘封的记忆，带着三分试探四分不确定的问，“王，王蓉？”

　　四十多岁的老友怎么变成了十五六岁的样子？

　　王蓉匆忙间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看刘雪枫彻底清醒了，连忙把她的运动服扔给她，三两步跳下梯子，一边整理着毛躁的头发一边大声催促，“快点，还有七分钟了，迟到了看大魔头怎么罚你！”

　　刘雪枫看看周围忙碌的室友，也被紧张的气氛所感染。

　　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疑惑了，听到还有“七分钟”，她潜意识感觉到要是迟到会很危险。

　　她连忙捡起衣服套了起来，刚下床换好鞋子就被王蓉拽着跑了起来。

　　H省秋末的天气转凉，冷风刺骨。刘雪枫站在楼下打了个寒战，一跑起来更是感受到风像刀子一样刮人的脸。

　　两人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敢减慢，跑了大概有七八百米的距离，远远的便看到田径场上一群人队列整齐的站在一起。

　　王蓉拉着刘雪枫动作迅速的站在队尾，这才得出间隙平复一下呼吸。

　　“呼哧—呼哧—”刘雪枫风箱似的大口喘气，让过度工作的肺多吸一点空气进去。

　　她正喘着，第六感却感受到了危险的降临，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队列的对面还站着一个人，正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看着她。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皮肤黝黑，表情淡漠，那双眼睛正如这深秋的寒潭，深不见底，似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怪不得她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对面还有一个人。

　　黑衣男人看到她看过来，面无表情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随即又抬起眼角扫了两人一眼。

　　刘雪枫只觉到压迫感扑面而来，紧张的呼吸都停了片刻，正当刘雪枫觉得下一刻他要说些什么时，男人却又不发一言的放下手。

　　男人具有压迫感的视线一挪开，刘雪枫就听到旁边传来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好险。”王蓉用气声小声说道，带着几分庆幸。看来两人没有迟到，又逃过一劫。

　　刘雪枫没说话，心中却无比认同。

　　刘雪枫望向对面这张严肃的黑脸，认出这是自己当年在体校的教练——冯国平，也就是王蓉口中的“大魔王”。

　　冯国平，Y市体校田径队教练，主抓女子短跑项目。

　　刘雪枫在体校的五年都是他手下的兵，如果要问谁是她的童年阴影，冯国平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上辈子哪怕已经离开体校四五年，她一回想起来这个名字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紧张，更别提此刻这人正站在面前盯着她。

　　“好了，人都到齐了，先热热身。”

　　五点一到，冯国平立刻整齐队伍，开始训练。

　　他口中的热身可不是简单的活动关节，热身操，还包括重头戏——五千米跑。

　　这是Y市体校田径女子短跑队人人都知道的规矩。

　　冯国平被称为大魔王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规定田径队的成员必须每天早上五点先到操场跑五千米再开始训练，迟到的人训练量翻倍。寒暑冬夏，无一例外，即使是下雨下雪，也要到室内训练场跑完。

　　刘雪枫站在队伍后面沿着操场前进，一圈，两圈，三圈……寒冽的北风刮到脸上，也带回了她的记忆。

　　她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回到了少女时代，回到了九十年代的体校。

　　Y市体校几乎承载了刘雪枫青春期的大部分记忆。

　　从十岁到十五岁，除了寒暑假和节假日，其余时间她都待在这里，在这里训练，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学习。

　　曾经体校是她经常抱怨的地方，在同龄人休息玩耍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训练。曾经早晨五点的跑圈是她痛苦的源头，哪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想多睡一会，但是田径队的孩子却要早早起来训练。

　　但是重生一次，再次站到跑道上，再次经历曾经自己抱怨的训练，刘雪枫却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每一次运动鞋和跑道的接触，都给予身体前进的动力。她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与活力。

　　往常慢跑完五千米后，她恨不得立刻停下来休息，这次却觉得意犹未尽，甚至觉得要是跑得速度更快一点就更苏爽了。

　　所以在冯国平下令“提速！一分半一圈，跑五圈！”，开始正式训练时，她眼睛一亮，立刻活力满满的跟着跑起来。。

　　五千米只是开胃小菜，加速跑才是正餐。

　　“再快，提速！”

　　“再快！控制到一分二十秒！王蓉，方霞，赶紧跟上！”

　　冯国平的目光扫视一遍队伍，在队尾停留两秒钟，再次下令加速。

　　……

　　等到一系列的训练完成，队伍再次站在冯国平面前时，早没有了一开始的整齐。

　　即使这些孩子在体校常年训练，在经历了这一番高强度的耐力训练，也是一个个的气喘吁吁。

　　一个个或是扶着膝盖，或是撑着腰，力图让身体轻松一些。

　　这时候有一个身影却是难得的站的笔直，鹤立鸡群一般。

　　刘雪枫胸口快速的起伏，大口喘气。

　　清晨秋末的温度早已在十度以下，身上只穿着运动服的她却是浑身冒着热气，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接一滴的滑落。

　　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睛也亮的出奇。

　　“痛快！”刘雪枫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要不是还有理智顾及着形象，她恐怕要大吼两声。

　　少年时，她根本不知道体校的意义，不明白体育的意义。

　　刘雪枫十岁时在学校的运动会上被冯国平发现，选入体校，开启了为期五年的短跑生涯。

　　当时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训练，尤其是每天的晨练，在她看来是最痛苦，人还没睡醒就被拉来跑圈，十几岁的孩子谁不想多睡一会。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跑步上，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结束一天的训练后和同龄人的打闹玩耍。

　　退出体校后，她开始了忙碌的高中生涯，全身心投入到文化课的学习，也正式与短跑告别。

　　等到人到中年，虽然事业有成，但是天天在办公室坐着颈椎病，腰椎病都出来了，偶尔的晨跑也是锻炼健身为主，速度均匀缓慢。

　　这种享受与冷风赛跑的感觉，是刘雪枫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冯国平的眼睛扫过面前这些姿态各异的孩子，开始每天早练后的例行讲话。

　　这是他制定的规矩，训练不总结，成绩不进步。

　　他打开手上的黑皮本子，因为经常翻看，本子的右下角卷了起来，倔强的不肯被压下去。

　　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他每次训练后的总结，被队员们戏称是“死亡笔记”。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我们队员的耐力还是不够。我再说一次，永远不要放松对耐力的训练。要不然到了赛场上，你们连一百米也坚持不下来。”

　　“梁伟，方霞，方茴……王蓉，你们的耐力离达标还差的很远。”

　　他从前向后依次点着不合格的队员，到了队尾最后，他盯着刘雪枫看了两眼，到底没有点出她的名字。

　　“有些人心思散了，你们想什么我都知道。觉得训练累了，没前途了，不想训练了。”

　　说道这，他刻意停顿了片刻，释放出低气压，眼睛扫视一圈，小队员都心虚的垂下眼皮，不敢和他对视，“但是我告诉你们，收起你们这些小九九，只要你们还在Y市体校一天，还在田径队一天，训练就不能停！谁要是不按时来训练，就要按规矩惩罚。”

　　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冯国平的目光中才透露出一丝满意，发出赦令，“好了，解散去吃饭吧，一会上午的训练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