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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厨房是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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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走入的那粉衣女孩儿约莫十二三岁年纪,小小年纪却已是风华初成,容貌甚是娇俏艳丽。她穿一件淡粉色的衫子,袖口领口的边角之处皆有纹样极其细致的花色图案。
那些簇拥着她的全都是些青云山的年轻弟子,俱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统一的蓝衫服色,只是腰间所佩腰饰不同,表示他们或系出掌门云津子,或是戒律院长老云湘子,也有几个佩着华竹峰的腰饰,想来是云湖子的弟子。
众人皆是青云蓝衫,唯有这少女一身粉色裙装,很是特殊,红儿却也不知她是何身份,只听她嚷嚷道:“师娘!师娘!你看我这身‘移花彩云裳’好不好看?”
她口中唤秦南琴“师娘”,再见腰上华竹峰配饰,这样看来应是那云湖子的弟子。
“呵呵,有谁不知道我们霓裳是瀛洲岛上最美的明珠?”
秦南琴口中夸赞,看看霓裳,又看看她身后的众多弟子,却又忍不住暗暗摇头。
霓裳是师兄云湘子的独生女,云湘子俗家姓练,他脾气虽然暴躁易怒,对待门下弟子极是严厉,但对亡妻留下的这个女儿却疼若掌间明珠,有求必应,端的是百依百顺。
练霓裳从小便在青云山被众人疼宠着长大,加上她模样娇俏,年岁初长,更成为青云山众少年心目中的仙女娇客,但凡青云山上弟子,无不以得霓裳一笑为荣。
只听秦南琴又笑道:“你们这帮臭小子,不要整天围着我们霓裳转悠,当心偷懒挨罚,被派去刷茅厕!”
那群弟子之中便有人嘻嘻笑道:“秦师叔这是说的哪里话,若是我们被罚去打扫茅厕,霓裳师妹一定会帮我们求情的,哈哈!”
练霓裳闻言,向那人佯怒啐了一口,道:“呸呸,我才不管,你们这群猴儿,就是要我爹爹好好治一治才能老实!”
她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那张娇俏万分的美丽面容上却有着被众人捧宠的骄傲神色。
秦南琴摇头暗笑这群孩子,又伸手拍了拍红儿的小脑袋,说道:“你们这些小崽子们暂且玩着,莫要欺负小红罗。”说完她便径自去了。
师长一走,这一群弟子便更加吵吵嚷嚷,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霓裳先前进来之时便已看见坐在桌边低头猛吃的红儿,那一日云渊在晨会之时当着青云山上下将红儿收为弟子之时她也在场,但却对这一事十分不满。
青云山人人皆知云渊看起来年纪甚轻,然而那一身修为却绝对不容小觑,早已有不少弟子心心念念想归入云渊门下,但却不得其门而入。加之云渊相貌英俊,更不知早已成为多少女弟子隐秘的相思,只是奈何他那一副冰冷性情却让人望而却步,不敢生亲近之意。
眼见红儿忙着扒饭,怀镜坐在一旁只作不语,霓裳走上前去,伸手在桌上一拍,道“怀镜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然而怀镜却似并未将这众人捧在掌心的娇女看在眼中一样,只悠悠地道:“霓裳大小姐想听什么?让我夸你的衣服精致无双,还是夸你的花容月貌世间少有?”
“你!”
霓裳听他话中讽刺意味甚浓,忍不住动气。她素来与怀镜甚是不和,整个青云山上下拿她当做宝贝一样疼宠着,唯有这个怀镜,仗着自己是掌门最得意的弟子,便不将她放在眼中!
不过是一个长的比女人还漂亮的娘娘腔,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这样骄傲了?
霓裳一时怒从心头起,看着犹自低头扒饭的红儿,冷哼一声,斥责道:“你叫红罗是吧?见了师姐师兄,怎么不知道站起来见礼?怎地如此没有规矩?”
她的口气咄咄逼人,红儿却不知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师姐为什么说话的语气要如此呛辣。
“我师父没有告诉我见到师兄师姐该怎样做耶……怀镜师兄告诉我的青云山戒律之中,也没有看到平辈同门相见需要行礼作揖呀……”
红儿搔搔脑袋,软红的嘴角犹自粘着一粒白米饭粒,模样憨憨的。
这一番话噎得霓裳更是大怒,纤手伸出便要揪住红儿的前襟将她提起!然而手到半途,却被另一只手轻松地化解了去势,霓裳怒道:“死娘娘腔,你阻我做什么?!”
怀镜摇头哂笑道:“你以师姐的身份欺负新入门的小师妹,我这做师兄的,便也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欺负欺负’你好了。”
霓裳闻言忍不住哼笑:“你敢!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
“云湘子师叔素来秉公执律,想来应该不会不明辨是非,徇私护短的……吧?”
怀镜话中隐隐透出嘲讽意味,青云山上谁人不知云湘子极是护短,只因他身为掌门师弟又是门中身份重要的长老,又有谁敢公然如此说他?
那一众师兄弟不知是谁咕哝了一句“是呀,怀镜师兄有掌门这样的大靠山,自然不会将任何人看在眼中……”
“就是呀,我看平日我们除了要学怀镜师兄刻苦修道,那逢迎拍马,狐假虎威的招式,也得好好向师兄讨教呢!”
平日里练霓裳说出的话,对于那一班少年来说便如同玉旨纶音,他们只想着顺她心意让她欢喜,哪里会同怀镜这样冷冰冰地对待这个娇滴滴的霓裳师妹?
那样不阴不阳的语气直叫怀镜这样好脾气的人气煞了一张潋滟的芙蓉面,众人见他生气模样却好似十分开心,有几个少年竟然幸灾乐祸起来,忽然便听一道软糯童音响了起来,道:“怀镜师兄很好很好,为什么你们要这样说他?”
出声的正是红儿,旁人酸言酸语地诋毁怀镜,她听得一时火气上升,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忍不住出声为怀镜讨公道。她才来青云山没有几日,自是不知怀镜与霓裳一派不和已久,这样的口角之事时时发生,她不为怀镜打抱不平还好,这样一说反惹得霓裳更加火起。
“给我闭嘴!你是什么东西,才来青云山没有几天,猴子也敢称大王了?”
练霓裳一向心高气傲,她对自己容貌甚是自负,心中从来便认为那一班弟子对她的好是理所应当,而她也从未将这些少年人看在眼中。
但冷清如云渊,骄傲如怀镜,他们的漠视却让霓裳无法忍受,如今云渊收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为唯一的入室弟子,这个讨人厌的怀镜师兄似乎也对这小丫头另眼相看,这一切都让她如鲠在喉,总想着要压一压怀镜的气焰,或者治一治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妹。
她柳眉怒挑,伸手指住红儿,又道:“云渊师叔既然不会教徒弟,今天我就来教训教训你!”
口中说着竟然再次上前,劈手便向红儿的脸上扇去!
眼见那一掌便要招呼在红儿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一道清泠泠的嗓音却在众人身后骤然响起——
“是谁说我不会教徒弟?”
霓裳奋力挥出的那一掌,便因为这一句话硬生生地停在了那里。众人皆都转过身去,对着那个不知何时已站在门旁的白衣人躬身下拜。
云渊便那样站在门扉处的日光里,白色的衣袂泛出融融的浅淡光芒,神情温沉似水却毫无波动。启步走到饭桌旁的小人儿面前,他的大手忽然抬起,向红儿的脸颊伸去——
糟了!师父是不是很生气要揍她?!
红儿猛地闭眼,心中念头飞转,然而却只感觉到嘴角处轻微的触碰,她睁开眼来,却见师父修长食指与拇指,轻轻拈去了她嘴角的饭粒……
“吃饱了么?”
云渊垂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弟子,他并未因为她的晏起而怪罪于她,但这孩子怎么是一脸倍受打击的模样?
“呃嗯……我饱、饱了!”
红儿傻气地答话。
“嗯。”
云渊点点头,自始至终却未有正眼看向那群弟子。
就在他快要迈出厨房门槛的时候,又道:“吃饱了就回去好好练功,免得人家背后说你师父闲话。”
“啥?!”
红儿一愣,小短腿迈开,追着师父跑了几步,却又突然定在那里,回头看看众人。
“那怀镜师兄……”
她小小声地唤,却见他向她露出安抚一笑。
“快走吧,我没事。”
怀镜的声音细细传入红儿耳中,她点头一笑,转身叫道:“师父等等我!”
那信步在前的白衣人虽然并未因她的话语停住脚步,却是明显地放慢了速度,红儿追上前去,再次转过头却看见那个坏脾气的霓裳师姐正抬了眼向她怒视。
“咧——”
红儿对眼嘟嘴皱眉,向霓裳拧出个极丑怪的鬼脸,怪叫道:“臭脾气,皱鼻子,嫁个丑汉生儿子,儿子儿子没鼻子……”
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怪里怪气的童谣,不过想来……多半是从那老不修的柳斫师父那里学来的,这样胡乱叫喊出来,却真真将心高气傲的霓裳气了个半死。
“还在磨蹭什么。”
云渊垂眼睨着正在作怪的小徒儿,脚下步伐却不自知地比平日里慢了些许。
“喔喔,徒儿来了……”
红儿调皮地吐吐舌头,再不去看其他人,转过身来动作极是熟稔地牵住了师父大人的衣角。这一大一小师徒二人,便在霓裳等人的目光之中,悠悠然地下得华竹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