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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书房失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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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如煜说到做到,跟贝蓓佳透露了内幕消息后,第二天就失踪了,给老太君的交代是:因紧急国政而被圣上遣去外省办差。天知道,朱厚照这家伙自从娘胎里出来就只知道玩,当了太子以后是玩,当了皇帝以后还是玩,竟然会偏偏在一品武官进京述职的时候派朱如煜去外省办差,这个马虎眼打的。
不过朱如煜既然搬出了当今圣上的名讳,沈太妃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答应了,留下贝蓓佳一人面对一群早已红了眼,喝了一肚子醋,如狼似虎的丫鬟们。
好在朱如煜还有一点良心,知道贝蓓佳怕冷,也怕她睡在小平房受杨芸等人的欺负,特许她在他办差期间,睡在他紫藤阁的那有鎏金大火炉的书房里面,稍稍平伏了贝蓓佳因他落跑逃婚而深受刺激的脆弱小心肝。
九月十五日清晨,紫藤阁所有的丫鬟在杨芸的带领下,到了平忧堂听童嬷嬷的训话。
童嬷嬷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青缎比甲,头上插着一根如意金钗,脸上的粉刷得如石灰般厚,想来是今日贵客来临,特别细心装扮了一下,正襟危坐在一张藤条椅上面。
“容嬷嬷好。”所有的丫头,包括贝蓓佳在内,都对童嬷嬷裣衽失礼。
“嗯……”童嬷嬷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今日郡王府有贵客来临,老太妃的内侄女,沈大将军的独生爱女沈大小姐会到拂来来做客半月。虽然郡王爷不在,但是你们也不能对沈小姐失了体统礼数。特别是某些人……”
童嬷嬷说到这里,特意顿了一下,火辣辣的目光就射在贝蓓佳的白皙俏脸上,贝蓓佳只当被狗盯上了,理也不理她。
“特别是某些人……不要仗着有主子宠爱就无法无天了,沈大小姐可是老太妃选中的未来郡王正妃,和某些出身烟花之地,生来就是奴才命的人是有云泥之别的。郡王府的规矩,自古以来就是先娶正妃,后纳妾,你们当中有谁以后想长长久久地服侍小郡王,就要先入了沈大小姐的眼。我的话,你们明白了吗?”
众丫头一齐施礼道:“奴婢谨遵童嬷嬷的教诲。”
童嬷嬷狐假虎威,贝蓓佳在心内不以为然,她口口声声瞧不起别人,说别人是奴才命,自己还不是梅香拜把子,一样的命。再说那个沈大小姐,如果聪明的话,就不要嫁到郡王府来,没嫁过来之前朱如煜就避她如瘟疫,嫁过来之后,朱如煜还不得让她天天守活寡?不过这话贝蓓佳也只是藏在心里,要是说出来,估计又要遭罪了。
沈大小姐和沈夫人的轿子估摸着要到午时才到。杨芸领着紫藤阁的众丫头,先到郡王府的正厅荣庆堂侍立着。荣庆堂里里外外,老婆子、小丫鬟,家丁一大堆,皆是严整装束,平息静气,咳嗽也不曾闻一声。
到了午时三刻,太阳在头顶白花花地照着,贝蓓佳撑不住都昏昏欲睡,上眼皮贴着下眼皮,睁都睁不开,突然听闻厅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忙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人,拉着一位穿着杏色上衣,红色裙子的美貌佳人,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
沈夫人今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端庄的鹅蛋脸,眉目秀美而大气,虽然徐娘半老,眉梢眼角都有细细的皱纹,但是依然风姿绰约,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穿着一身栗红色五彩绣花缎子对襟衫,下着墨色盘锦马面裙,头上带着翡翠如意八宝簪,一身华贵扑面。
沈大小姐则是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名翩然,字如尘,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圆筒直领丝缎长衫,料子非常名贵,上面绣着一朵朵枝繁叶茂,颜色鲜艳的五彩芍药,绣工精致无比,底下配一条银红色绣花棉裙,头上梳着远山髻,发髻上镶着一支金丝攒珠大凤钗,金翠辉煌,态势如生,一张极为秀丽的鹅蛋脸,眉目柔和而俏美,浅浅一笑,恬静如珠辉,虽然衣着华美却不见张扬,一派温润优雅的大家闺秀之气。
贝蓓佳第一次见沈翩然,倒对她无丝毫的恶感,只是诧异以她的姿容、风度和身世,怎么不想着入宫为妃,而眼巴巴地想入郡王府当郡王妃呢?难道不仅朱如煜不待见她?连朱厚照也不待见她?
不过,贝蓓佳一时也无法想那么多。只见沈太妃和沈夫人这一对妯娌相互寒暄了一阵,各自痛滴了几滴眼泪,沈翩然向沈太妃行了大礼之后,各自就坐,再是府里亲戚们见礼,再是众仆妇上去见礼,最后才轮到紫藤阁的丫鬟。
杨芸领着众丫鬟们一字排开,莺声燕语齐齐道:“奴婢参见沈夫人,沈大小姐。”
沈夫人倨傲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锐利的目光从众丫头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贝蓓佳的脸上。
“那个水蛇腰,削肩膀的小丫头,就是小郡王从如意楼买来的丫鬟,叫柳翠浓的?”沈夫人低声问老太妃。
“嗯。”老太妃神色不愉地点点头。
“人常说贤妻美妾,贤妻美妾,郡王爷有这么漂亮的丫头服侍在身边,我们翩然要是有一天嫁过来,日子可就难过了……”沈夫人微叹一声。
“唉,妹妹你说哪里话。别说柳翠浓如今是个小丫鬟,就算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了如煜的妾,难道能盖过郡王正妃的风头?再说,府里还有我呢,谁敢对翩然不敬,本太君先给她一顿拐棍。”
“听姐姐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看沈夫人的样子,好似松了一口气。
“那是自然。”
老太君和沈夫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逃过贝蓓佳灵敏的耳朵,她在心内大吐舌头:帮帮忙,谁要给你们的小郡王做妾,我的目标是正妻,正妻懂不懂!小阎王都说了天庭不承认小妾的,我才不白花力气呢!
就在此时,杨芸正要领着众丫鬟告退,突然,一声如黄莺初啼一般宛转动听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那是沈翩然的声音,众丫头只好又停下来。
沈翩然袅袅婷婷地先来到杨芸的面前,笑着对她说:“杨芸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杨芸面色微红,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裣衽还礼:“沈姑娘,您真是过奖了,让我们做奴婢的,怎么当得起呢?”
“杨芸姐你才客气呢。”沈翩然从袖口里拿出一枚戒指塞在杨芸的手里道:“这是我父亲从云南那边带来的碧玺镶嵌的宝石戒指,杨芸姐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沈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杨芸据不肯收。
沈翩然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大家都是姐妹,你跟我客气什么?”
“那就多谢沈姑娘了。” 杨芸收下戒指,深深一福。
接着,杨芸又袅袅婷婷地来到贝蓓佳的面前,冲着她微笑:“这位,可是翠浓妹妹?”
贝蓓佳连忙施礼道:“奴婢正是翠浓。”
“翠浓妹妹,堂兄一直在家书中提起你,说你很好,是以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你。”
“是吗?”贝蓓佳微吃一惊,小郡王不是说不喜欢他的堂妹吗,怎么会互通书信,但看沈小姐也不像说谎的样子,难道说,朱如煜一早就在书信中把我扔出来做挡箭牌?这下完了,这个死郡王,这下我成了沈小姐的假想情敌,他倒逃之夭夭了。
沈翩然自然不知贝蓓佳心中的思絮如潮,还以为她是害羞,连忙笑笑,又从袖口里面拿出一枚翠绿的碧玺戒指道:“翠浓妹妹,这也是我父亲从云南带来的,和给杨芸姐姐红的原是一对。你的名字既然带一个‘翠’字,这枚戒指衬你最合适了,今日我就把它送给你吧。”
“这……奴婢怎么好意思呢?”贝蓓佳拒而不收,怎么这戒指原本与给杨芸的是一对,难道你在这里表示你承认日后她和我可以给小郡王做妾,我才不要呢。
“咳咳……”童嬷嬷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咳惊醒梦中人,小郡王既然不在,贝蓓佳自觉不能乱出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贝蓓佳裣衽施礼道:“不过沈小姐的赏赐,奴婢却之不恭,就收下了。”
沈翩然笑得恬静淡然:“这样就好。听闻堂兄近日不在府中,真是可惜,本来翩然还想与堂兄一起谈诗论词的。对了,翠浓妹妹,如今堂兄的书房,是不是你在料理?”
“正是。”
何止是料理呀,我还天天睡在那里呢,贝蓓佳想。
“那我明日想来堂兄的书房这里,借一些他的诗集看看,妹妹你不介意吧?”沈翩然柔声问道。
“自然不介意,沈姑娘何时来都可以。”
第二日,沈翩然穿着一身藕合色的薄绸素服来到小郡王的书斋,领口镶着玲珑小巧的雏菊滚边,下面系着一条浅紫色轻纱长裙,摇曳生姿而来,芙蓉髻上面插着一支浅水色绒花,格外柔美动人,耳上一对翠绿水滴耳环,叮当作响,更衬得她粉面朱唇,秀色可餐。
贝蓓佳望着沈翩然娴静端雅的模样,不由地对她产生一些好感:其实论相貌、论门第,她与小郡王倒是蛮配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朱如煜白白辜负了如花少女的一片痴情。
“翠浓妹妹,你喜欢什么人的诗?”沈翩然一边寻找着诗集一边问道,她的声音真是非常好听,抑扬顿挫,直能绕梁三日。
“哦……”贝蓓佳抬头沉思了一会道:“盛唐李白,晚唐杜牧吧。”
“我也喜欢李太白的诗,不过我更喜欢王维的五绝。你不觉得小郡王和王摩诘有些像吗,同样身在朝堂,同样不染世尘?”
朱如煜?不染世尘?这是我此生听过的最冷的冷笑话,不过可能小郡王在堂妹面前要端着点架子吧,不会像在我面前一样无耻。面对着沈翩然那充满希冀的水汪汪的眼神,贝蓓佳只能笑道:“大概吧,小郡王他,是很特别的……”
看来沈翩然对贝蓓佳的答案还是颇为满意,听闻之下便不再纠缠,只是笑着说:“王摩诘的诗集我找到了,表哥果然放在显眼的地方。翠浓妹妹,我这几日就住在康慈殿东边的秋芳斋里,你要是闲了,过来找我一起玩。”
贝蓓佳笑着点点头,还在想:这个沈小姐为人倒是不错,挺和气的。
谁知,傍晚时分,童嬷嬷前来书房查看的时候,出大事了。
“翠浓,郡王爷书案上面的翠玉麒麟印章怎么不见了?”童嬷嬷问道。
“不会吧,昨儿我才见的,应该就在书案上。”贝蓓佳回答。
“你自己来看。”
贝蓓佳来到书案一瞧,笔墨纸砚,样样俱全,就是缺那一方翠玉麒麟印章,那是先帝爷赐给老郡王的宝物,价值连城不说,一旦丢失,可是要获大罪的。
“咦,昨天我还见过,怎么今日就没了呢?”贝蓓佳在心里也正犯疑惑。
“翠浓,这块翠玉麒麟印章可是先帝御赐的,你要是想偷了卖钱,被老太君查出来,你可别想活了。”童嬷嬷正色道。
“事情弄清楚了没有,你别含血喷人好不好。“
“那你说,那翠玉印章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呀,先找找再说吧。”
四五个丫鬟,三四个仆妇将小郡王的书斋从头到底搜了个遍,但还是一无所获。童嬷嬷不敢耽搁,当晚就禀告了老太妃。
老太妃一时震怒:“翠浓,这一阵子,小郡王的书斋都是你在看管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说?”
“启禀老夫人,奴婢昨日还见到那枚翠玉麒麟印章,不知为何,今日就没了。”
“这两日,有谁靠近过书斋?”
贝蓓佳回想了一下:“除了小郡王的几个贴身丫鬟,就只有今日早些时候,沈大姑娘到小郡王的书斋里面来借诗集。”
老太妃震惊更甚:“大胆奴婢,你的意思是,沈大姑娘竟然回去偷窃郡王的印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沈大姑娘在事发当日靠近过犯罪现场,所以一样有犯罪嫌疑。”
“放肆!”老太妃一拍案几,气得头上的珠翠摇摇欲坠。
“老太妃,依老奴之愚见,沈大小姐身份高贵,断不可能做出此等荒唐的事来。这件事,恐怕是紫藤阁几个丫头在作祟,不如让她们跪着碎瓷瓦片,在毒日底下晒着,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跪个两三日也只管招了。”
贝蓓佳一听,顿时炸毛了,你说是愚见,还真是愚见,怎么可以如此屈打成招?原来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的,王熙凤逼供的事情,都是有本而来呀!
“嗯,你的主意甚好,就这么办吧。”
天哪,这回真是要了我的小命了,小郡王,你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