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骑射处 ...
-
-
萧翊那话无端戳了宋疾的心,害他一路胡思乱想,无暇顾及正事。人的情绪易被牵引,就像此刻。
萧翊那么一说,宋疾几乎立刻就想说:“不怕了,我不会离开。”
可凭他二人的身份与关系,说这种话似乎隐有歧义。
脱口欲出的言辞逼近牙关,宋疾心里一紧,将话在舌尖磨了磨,干涩道:“不会的。”
车轱辘吱呀地转,祁王府的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建安侯府的大门前。
奉命将宋疾送回来的是萧翊的侍卫阿五,他为宋疾撩开帘子,“世子,殿下吩咐着让属下提醒您一句,明日早上您要记得入宫教导六殿下。”
宋疾迟钝的大脑有了反应。他这才记起,晚宴前跟萧翊他们几个聊天的时候,曾应了裕妃的要求,明日便要起早进宫教萧泽学武。
他跟阿五说了几句话,快步就进了侯府。
宋康泉的书房亮着灯,见宋疾回来,就招呼着进了屋,又把门关了个严实。
李明达面露愁容地坐在椅子上,她蹙眉看着自己的儿子,张口询问道:“陛下可是有意要你娶那明宛公主?”
宋疾沉默须臾,“嗯”了一声。
李明达叹了口气,将忧虑的目光转向宋康泉。
宋康泉身上有为将者的不动声色,但手上握着玉佩把件的力度还是暴露出他心中的凝重。
“北齐同我们对峙多年,贸然来使和亲......”宋康泉看向宋疾,“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宋面不改色,平静道:“儿子知道。”
怎会不知?
昨个与今日前前后后思虑了良久,才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过看宋康泉与李明达的态度,明宛公主和亲一事的背后似乎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弊端。
李明达越发焦虑,“和北齐扯上关系不是好事,当年......”
宋康泉打断了她的话,“即便明宛公主在宴上表现出有倾心与你的心思,陛下也不该如此撮合,都城的王公贵族不是只我侯府一门,明日下朝后,我会请见陛下。”
“听说你应了裕妃,明日一早就要进宫教导六皇子习武。”宋康泉在宋疾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明宛公主多半也会进宫,这事来得巧了些,你需多多留意小心。”
宋康泉叮嘱了宋疾几句,就让他回房休息了。
望着宋疾离开得背影,李明达眉间的愁绪久久难散。
她小声对宋康泉说,“你难道就不觉得古怪,陛下白日恐怕还在为难,毕竟明宛公主是北齐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我们两国之间撕扯多年,公主的到来不比那些小国,无法随意打发了,里外都要顾及面子,秦王与祁王虽说是最相合的身份,但其他郡王的世子也并非就不成成个选择。”
“可明宛公主偏偏让小疾成了众矢之的,”李明达是相府出来的女儿,想的自然要多一些,“也给了陛下顺水推舟的机会。”
宋康泉闭上眼冥思,顿了顿才说,“你说的,陛下未必就不知道。”
李明达一愣,苦笑起来,“是了,侯府不是只有宋疾这一个儿子。”
皇位不是只有太子才能登上。
爵位也不是只有世子才能继承。
宋康泉陡然睁开双目,他与李明达对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疲惫。
-
翌日一早,宋疾就随着宋康泉入朝的马车进了宫。
外臣在寻常时候是不许入后宫的,守外宫的侍卫还是因裕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元月拿了腰牌,才接到宋疾去了裕妃的永寿宫。
元月让宋疾等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朝宋疾垂首,恭敬地站在了一旁,萧泽啪嗒啪嗒地从里面窜到宋疾面前,拉住了宋疾的手,“表哥,我刚用完早膳,能等一下再开始练吗?”
宋疾微沉的面色缓了缓,“好。”
他原以为自己会直接去到东西五所,或者是被送到宫里可供练武的骑射处,没想到直接来了永寿宫。
萧泽不如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怯,他毕竟是天潢贵胄,从出生起就是尊贵的命。
“母妃说,等下有个公主姐姐要来陪我一起练武。”萧泽仰头看着宋疾,“表哥,我们今天学什么?”
宋疾道:“练武之初学者,多从扎马步开始练起,以作根基。”
他神色稍显平淡,同萧泽身后的人行礼,“姨母。”
裕妃身着浅黄的宫装,她原本是笑着的,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也没避讳站在一旁的几个宫女太监,“我也不知该怎么同你说,入宫之后,许多事就由不得自己。”
她看着宋疾,眼里流露出些许歉意,“我虽有心,却力不足。小疾,你不要怪我。”
皇宫是如履薄冰之地,宋疾不怪裕妃,这本就没什么可迁怒旁人的,事出有因,怨也该怨不安好心的幕后主使。
“怎么会。”宋疾莞尔,“外祖父若是知道您说这话,指不定就该说是我不敬长辈,要骂我的。”
裕妃特意让人先将宋疾带到了永寿宫,大概就是为了直白的将这些说个清楚,她与李明达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感情颇深,还是怕心里生下嫌隙。
见宋疾似乎并未将这事放在欣赏,裕妃的神色也就松快不少,“翊儿说你喜欢吃我宫里的茯苓酥,我已让元月备好了材料,等下亲手做了,午膳时你多吃些,再给你母亲带一点。”
宋疾谢过,裕妃又道:“明宛这会儿应该是在皇后宫里陪着聊天,其实她性格不错,也不骄纵,你若娶她,姨母倒真觉得是桩不错的亲事。”
每个人对公主和亲一事似乎都有不同的理解,皇帝烦心、自己思虑、父母忌惮、裕妃撮合。
她好像以为宋疾只因无意娶亲才闷闷不乐,就着这事唠叨了几句,活脱脱一操心小辈婚事的长辈。
宋疾领着萧泽去了宫里的骑射处,正经教起基本功,约莫练到了巳时,皇后行宫仪仗的轿撵就到了这,明宛公主轻快地从上面蹦下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感觉热闹的活力。
在还有一段距离时,明宛公主就扬声唤道:“宋疾!”
宋疾装没听见,手指还在戳萧泽的腰,“这里要绷紧。”
萧泽正在扎马步,他打小就没吃过这种苦,小脸练的通红,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好的——表哥——有人——叫你——”
明宛公主换了身桃红的衣裙,手里还握着卷起来的长鞭,她凑过来看宋疾,面露困惑,“宋疾?”
宋疾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才看见明宛公主似的,“殿下怎么来了?”
“我听皇后说你在教导六皇子武术,就想来看看密良公的徒弟是怎么个教法。”明宛公主晃晃手里的长鞭,笑嘻嘻说,“而且昨晚的比试你是在让我,实在是不尽兴,宫里的骑射处能佩戴刀剑,我想请你拿上你最擅长的武器,然后再跟你比上一场。”
明宛公主身边就是个武器架,上面放满了练习用的刀枪棍棒。
她拿起长枪颠了两颠,又放回去,“我师父说你是我们这一代的武学翘楚,让我多跟你学习。”
宋疾一怔,下意识问:“你师父是——”
“她师父是北齐的栎阳将军樊恪清。”
不含情绪的声音遥遥传来,裹着鹤氅的萧翊缓步朝这边走来,能依稀看见他大氅之中的暖黄朝服。
宋疾看向萧翊略显凉薄的英俊面容,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明宛公主似乎不知道当年秋羌峰上发生的事,“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五......祁王?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樊将军?”
萧翊淡淡道:“偶然听到你们使团的人提过罢了。”
宋疾盯着萧翊,“殿下,您是来?”
“哦。”萧翊像是感知到了宋疾要说什么,长睫掩了一半的眼瞳,“本王来看看......”
宋疾明知答案,却还是无端有点期待。
他觉得自己像是学生时代被人送礼物的小女生,明明知道这礼物是谁送的,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萧泽“啪唧”一下坐在地上,“我坚持不住啦!”
萧翊躬身把萧泽扶了起来,“本王来看看萧泽。”
宋疾:“......”
萧泽嘟着嘴站在一遍,他喝了宫女送过来的茶水,顶着苦瓜脸弱弱问宋疾,“我能歇一歇吗?”
“可以,一炷香之后再来练。”宋疾觉得总是自己解锁幼儿园老师的身份,小时候带萧翊,少年时在密良山上遇见宋大富,长大了又来教萧泽。
掐一掐时间,似乎每隔几年,这个世界就会分发给他一个小男孩。
萧泽跑到一边坐下,明宛又挨过来。
明宛目光清亮地看着宋疾,“宋疾,你最擅长什么武器?”
宋疾是真不懂这位公主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跟自己比武,单津恙不也是人帅武功好,怎么就非得盯上自己。
他简而答之:“长剑。”
萧翊忽然开口,“公主,本王对你这鞭子颇感兴趣,可否借来一看?”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骑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