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GL）》洛儿殷

32、第十四章 身是眼中人

　　眼前似出现了如梦幻境，触目所及，皆是幽紫色的莲花丛，清澈见底的湖水波光粼粼。一阵微风袭来，吹动莲香满园，好独特的香味！绛河惊愕又隐隐欢喜地望着，蓦地，那万千紫莲中最盛最艳的一朵幽幽绽放，霎那间整个湖面顿时紫光莹然、芳华大盛。“啊，真美！”忍不住抚胸轻叹，绛河一时竟微微看呆了眼。
　　“莲音……莲音……”一道不知名的声音幽幽然响起，吸引了绛河的注意。
　　“谁？”她循声去找寻，却只见四周茫然一片，更无半个人影。
　　“莲音，过来，你过来。”那声音又蓦地响了起来，“莲音，你不记得我了吗？”
　　莲音？绛河恍惚地眨眼，“你认错人了罢。我叫绛河，不叫莲音。”
　　“呵呵，你来啊。”声音仍是不断地传来，仿佛是受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指引，绛河无法控制脚步的移动，身子一点点靠近了湖边。
　　“莲音……”
　　“啊——”绛河俯下身去，却在看清楚那莲心之后瞬间苍白了脸色，连连后退，脚步踉跄险些便跌了下去。一张人脸！那莲心中竟然是一张人脸！
　　蓦地睁眼，仿佛是魂灵被抽离出体内般虚脱不已，绛河气息不稳地虚喘起来，惊恐无比地望着正盈盈立在屏风旁的年轻男子，眉目如画精致，眼神似水缠绵。正是方才在莲心中瞧见的那张脸！她一下子坐起身来，惊惧四顾，但见身前的一切，云帐，铜炉，画屏，金兽瑞脑。分明仍是身处她的寝宫，什么都不曾改变。
　　“你……”她语声微颤，脑中似是隐隐想起了什么，却又瞬间被更深切的迷惘压了下去。“你到底是谁……”

　　碎裂的玄龟甲捧在淖离手心，仍有失控的灵力流转其上，激得那些碎片在不断地颤抖。酹月坐在桌旁，肃净如霜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凝重与担忧。
　　“我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那些残留在镜中的影像与记忆……只有你才能救我家主人，请你——”
　　“荒谬！”淖离的话被葬月冷笑着打断，“堂堂仙家九凤之子竟要女娲一族护佑，传出去只怕笑掉他人大牙！”
　　“葬月。”酹月制止了葬月的无礼，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些碎甲显示的卦象上。“地火明夷，意主凤凰垂翼之课……”
　　“乃出明入暗之象。”淖离接口，“我很担心主人……”秀气的眉头几乎蹙成一团，脸上是浓浓的不安与惊怕。她惯常是不善言辞的，即便被葬月那样抢白也只是讷讷而不知争辩。然而玄龟甲此番卜算出主人在人间有难，且是她力所不能企及的危险，纵便再难开口，为了主人，她也只得来寻求酹月的帮助了。她虽只是小小一只镜灵，却非不具灵识，主人心中所想所念唯面前这素衣女子而已，她又岂会不知？除了她，这世界怕是无人能再约束主人了罢。
　　“倘若凤池吟以人子之躯受邪祟蛊惑，犯下自损修行的罪孽，届时便想重返天庭，恐怕很难。”酹月蹙眉道。心中是不无担忧的，不管如何，凤池吟也是为了自己才落凡受劫，于情于理，她都无法坐视不理。
　　葬月心中顿生了不快。“那又与你何干？凤池吟此番落凡本便为历劫而来，你也知天命不可违，何必插手？”
　　“请念在主人也曾对你施以援手——”
　　淖离话未说完，酹月便摆手站起，敛衽垂眸。“请你放心，我明日便会去一探究竟。”
　　“如此，淖离替主人谢过。”
　　不及淖离行云走远，一转身便撞上葬月冷凝的脸色，严寒更胜门外的苍茫新雪。“哼！”
　　酹月无奈垂眸，思虑片刻，她伸手去扶葬月的手臂，却被她负气摔开。“终归他的事，你最是上心！”
　　“葬月，他亦曾施恩于我。”酹月不知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心情毫无偏差地说给葬月知晓，在葬月的眼中，凤池吟乃视她为乱世祸水、得而诛之的神子，原便是不予两立的。只是她身为女娲后人，心中不应有私，神子也好，魔道也好，只要力所能及，她不愿眼见任何人遭遇不幸。何况如今这人，亦曾是她的救命恩人。
　　“是吗？仅仅是因为如此吗！”葬月冷笑连连，“你如此偏帮，无非便是想等他劫满飞升，好与他二度相会罢了！”一想起那凤池吟倚仗神力围绕在酹月身边的样子，他看酹月的眼神——她便深深为之愤怒起来，几乎想要一爪撕破那龌龊神子的伪善面目，教他永不能再打扰到她们。
　　“葬月！”酹月面上一冷，顿时凝出了一层薄怒。“你胡说什么？”
　　可恶……本是愤怒无比的心，也深觉自己的认定是没有错的，可一抬眼看到那女人俏脸含冰的愠怒样，她熊熊燃起的怒焰竟然退缩了下去。葬月悄悄地握拳，可恶！一肚子忧闷，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惹人厌的凤池吟。临摔门出去前，她撂下了自以为十分狠绝的一句告警：“总之，你胆敢去见凤池吟，我定要你后悔万千！”
　　砰一声，木门被摔上了复又弹开，因着力道太猛烈，竟连门扉的积雪都哗啦啦全掉了下来。酹月无奈地看着葬月离去的背影，看着她身形一闪便飞到了院中的古木上，依着树桠躺了下去，皎洁的月色中那青碧色的一道便格外地惹眼起来。然而无尽的黑与白之中蓦地嵌入了这一点青翠，虽然突兀，却并不令人生厌，一如她对葬月的心。一如，葬月对她的情。纵然是如此生气的当下，她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激烈地对她，却是去了外间休憩，给彼此安静。只因她知道，若太过亲近，她的身子便会不适，甚而呕血。她明白，这是葬月看似霸道无理外表下唯独对她才有的体贴，而正因为明白，一颗心蓦地又软了下去，便连气她口不择言的三分薄怒也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是对她惯有的怜惜与心底隐隐约约的恍惚不明，思绪如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