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梦七离音》泊烟

21、找回清白

　　夕阳的余晖铺洒在学堂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此刻正是学堂放学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学堂不起眼的门里面走出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学服，就像由天边的虹幻化的花朵，缤纷而又充满朝气。

　　寻音抓紧了云离的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到这里来。

　　云离牵着她走过不息的人流，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片惊叹。寻音早就知道果果长得好看，但也从未见他立于人前，所以并不知道那种好看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但都只敢在远处偷看，而不敢近前。寻音抬头看了云离一眼，他的表情随和淡漠，目光柔韧，整张脸被迎面的夕晖染成了迷离的橘红。宛若云间月。

　　当柳之橙被学生拉到了院中，乍一看见天人般的云离，差点没吓得倒地而跪。虽然他已是凡人，但那曾经根植在自己思想中的，对灵界绝对权威的信仰和尊敬，从未消失。他俯下身，刚要张口，云离飘渺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柳先生，我要见堂长。”

　　“是！请您随我来。”柳之橙弯腰，恭请云离入内。围观的学生见此情景，纷纷揣测起云离的来头。柳之橙在自在学堂的不羁散漫是出了名的，就算是见到堂长和千户侯这样的人物，他也都是微微点头示意，从未曾像这次一样卑躬屈膝。

　　另一旁，弥安从扎堆的女孩中走出来，装作漫不经心地跟上了他们。

　　堂长正与几位先生议事，神色凝重，突然感到眼角的一方天地豁然开朗，惊得回过头来。来人那一袭白衣，凌越了日月的风华，肃肃如松下风，岩岩若玉山卓立。他活了这许多年，未曾想过能再次见到他。当下，手中的羊毫掉落于地，滚出了一道清清浅浅的墨痕。

　　云离寻了一处坐下，他的每一个动静都叫屋中更为安静。寻音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越发地紧张，只能贴着云离站着，低头不敢看屋中的几位师长。

　　“殿……”堂长刚叫了一声，看到云离的脸色，连忙改口，“尊驾，您……怎么来了？”

　　云离侧头看了看寻音，清雅地一笑，“关于这个孩子作弊的事情。”

　　堂长的神色顿时高深了几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平凡无奇的洛寻音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是考试作弊这样的小事，居然惊动了灵界号称传奇的云离大殿。她知道在她身旁的这个男子，是一般人几辈子都见不到一次的灵中之王么？莫说是知道他身份的凡人都要对他俯首帖耳，就是在高手如云的异界往生之地，也没有一个灵敢对他有半分的不敬！

　　“洛寻音确实……她的事有很多学生看见了……我们也只是……”堂长斟酌着字句，迫于紧张和压力，平时流利的口才全不见了踪影。他承认自己对洛寻音是有些意见，才会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草率地下了她作弊的定论。

　　“寻音，你过来。”云离把躲在自己身旁的寻音拉到身前。寻音拼命地摇头，叫道，“果果，我没有作弊，真的没有！”

　　“好，你别紧张。”云离摸着她的头，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柳之橙的心一抖，侧头看向院子。院子里经年不开的铁树，居然瞬间结满了花朵。有蝴蝶成群地在花丛中飞舞，阳光几丈，寥落的院子，顷刻之间像迎来了春天。这就是最强光明术的威力，仅仅是一个气息，就能带来这样惊人的效果。

　　云离的态度明明像是与人闲谈，口气中却有一股迫人的震慑力，“我有一个建议，作弊之事是否属实立刻就能知晓。”

　　堂长忙恭敬道，“尊驾，请说。”

　　云离看向站在一旁一直不言语的几位先生，“几位不是都怀疑寻音作弊么？”他们看到堂长对一名陌生男子这么恭敬，早就对云离忌惮非常，而今听到他这么问，连忙摇头。

　　云离淡然一笑，“那不如在这里当众考验吧。”

　　“当众考验……”堂长等几人一时有些错愕。柳之橙扬起脸，开口接道，“是啊，诸位若是不相信这个结果，不如我们重现一次过程。那样就真相大白了。”

　　寻音的拳头猛地收紧，刚要说话，云离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几片飞花掠过他白皙的骨节，有暗香盈袖，“寻音，你是对的，我们要向他们证明，不能白白冤枉了你。”

　　她这才知道，他带她来学堂的原因。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的相信，都构筑在云离的身上了。她答应再接受一次考验，并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为了证明，他对她的相信是对的。她要代表他们而战！

　　经史，歌赋，琴棋，所有的先生都不遗余力地考验着寻音。堂长的脸色在寻音自如的回答中越来越难看，他不得不信，这个孩子为这次的考试结果，曾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先生才想起，这几个月来，寻音上课听讲的用心，下课不停地追在他们身后问问题的情景。人啊，总是用固有的成见去看待周围的人或事，让感情的亲疏蒙蔽了眼睛。

　　几位先生把平日课堂里所教的，几乎都问了个遍。屋子的外面，不知道何时竟挤了许多的学生，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面看。起初，他们大都是慕名来看云离的，后来，看到几位先生在考验寻音，注意力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寻音全部回答完毕的时候，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句，“不比她姐姐差啊！”四下立刻响应，关于寻音作弊的传言不攻自破了。

　　云离看着禁言的几位先生和堂长，优雅地站了起来。屋外的众学生都倒吸了一口气，只觉一股清风扑面而来，心中满溢了温暖的感觉。

　　“尊驾，关于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还寻音一个清白。”

　　云离把寻音拉到身边，脸上依然笑着，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这个孩子是不是清白的，我想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学堂，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每个孩子无论资质的优劣，机会都应该是一样的。为人师长，足以影响孩子的一生，这次的事情，诸位是不是该有所反省？”

　　堂长率先低下头去，连声道歉，几位先生也连忙恭敬地俯身，无人敢有丝毫的异议。

　　寻音紧紧地抓着云离的手，脸颊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果果，为她讨回了公道！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他的味道干净清爽，她小心翼翼地把脸贴上了他的手心，顿时一股热流击中了心房。是不是只要她做个勤学上进的好孩子，他就会永远地留在她的身边？

　　云离低头看寻音，眼里闪过了一丝错愕，但神情渐渐变得柔软。

　　弥安看到身旁的女孩子全都是一副痴迷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本来想让那个讨厌鬼在学堂呆不下去，可这个男子居然让洛寻音的名声变得响当当。为什么洛寻音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出生的时机好，遇到的人好，这得天独厚的运气，让她嫉妒得发狂！

　　“一个果果圆又圆，两个果果真好吃，三个果果排成队哟……”寻音牵着云离的手，很威风地走出了学堂，一边走一边还哼着自己编的歌谣。没有人再说她作弊了，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了，从今天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很厉害的果果！

　　云离有些无奈地叫住她，“寻音，真的很难听。”

　　“那换一首！”寻音很爽快地答应了，“一个果果一颗头，两只手手，一张口，两个果果两颗头，四只手手，两张口……”云离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这孩子偏要把歌唱成这副光景么？一颗头……听起来这么血淋淋，也亏她唱的出来。

　　他们沿着热闹的街道走了很久，寻音指着看见的每一座楼，每一棵树，每一条河向云离讲着他们的故事。这种惬意，本来很是悠闲有趣儿，只是云离长得实在太过惹眼，让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光，不得不提前结束。

　　云离送寻音回家，尽量避开了热闹的地方。当他们经过一条弄子的时候，里面传出了一声“啊呜”的哀嚎。寻音的耳朵尖，指着里面大叫了起来，“果果，里面有狼！”

　　云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狼，是来找我的。寻音，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跑。”

　　“哦！”寻音乖乖地点了点头，很自觉地站到了墙角，笑着对云离说，“果果，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我们要一起回家哦。”

　　“嗯。”云离点了点头，转身向弄子里面走去。

　　幽深漆黑的巷子，尽头有一点光亮，仿佛通往另一条街道。云离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一团东西从天而降，而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泪流满面，“我的祖宗啊！您快跟我回去吧！”

　　“怎么了？”云离有点不适应北辰夸张的表情，“是不是轮回之境……”

　　“不是！可是大殿，您是堂堂的灵中之王啊，怎么能为了一个凡人小丫头去抛头露面，让那么多人有机会觊觎您的美貌！您是最尊贵，最无上的云离大殿啊，呜哇……被那么多人看光了……”北辰嚎啕大哭，落下的泪珠还打湿了他两肩象征身份的羽毛。他的样子看起来，异常地痛心疾首。

　　“停，停！”云离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保证马上回去。但是北辰，你不能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姐姐。”

　　北辰在心中迅速地计算了一下到底是告诉云瑶公主死得快，还是不告诉云瑶公主死得快。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暂时不打小报告。毕竟大殿是极有分寸的一个人，而且那个小丫头才那么一丁点大，他们之间不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于是七夜啊，我深深地呼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