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梦七离音》泊烟

14、这是个误会

　　前面已经说过，自在学堂的门面不算大，但名声却是响当当的。在全天下的学堂，书院之中，若说自在学堂最最突出的特点，还有一项，就是好与人比试。不知道是堂长太热爱切磋，认为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需要透过交流来实现它的价值，还是……太低估了其它学堂的实力。

　　因为灵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存在，所以修炼课虽然是自在学堂的特色，却不算是独家。很多其它的学堂也开此课，并且所有教书的地方，都以修炼课出色为荣。但很显然，由柳之橙挂帅的邺城自在学堂修炼课，并不算特别优秀。因此堂长下了命令，从弥安学修炼课这一年开始，增加修炼课的密度。

　　寻音因为上课睡觉，又一次被罚站，这才刚好碰见了带着学生课外学习的柳之橙。柳之橙在自在学堂的外号是白面书生，其实乍看之下，也并没有很白，倒是长得很清秀，看上去就像一块色泽上乘的玉石。寻音看到他的后背被调皮的学生贴上了一只大乌龟，忍不住捂着嘴躲在角落里面笑。

　　柳之橙正在解说灵界的配羽系统，隐隐觉得有一个很特别的气息周游在自己附近。

　　“先生，人真的可以修炼成灵吗？”有学生好奇地问他。

　　他想了想，回答说，“可以的，只要你有恒心。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比如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穷人，而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富人，有的人一生平顺，有的人命运多舛。但只要你努力，就算最后不是人人都能达到自己所想，至少你对得起自己曾经拥有的梦想了。”

　　寻音扯着小辫子，蹲在角落里面听，虽然这个人讲话的声音有点……有点像姑娘，但是好像蛮有道理的。至少有很多个词她都不懂是什么意思。弥安说过，只要是笨蛋寻音听不懂的词那都是好词。

　　有的学生又问，“先生，灵真的很厉害吗？他们天生就那么厉害吗？”

　　柳之橙回答，“不是的。灵一出生是一种白白的，小小的，像蜻蜓一样的东西，灵界称之为精。精在专门的精幼院学习，跟你们现在一样。从精变成一般的灵，他们也需要付出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当然，那段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很长，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眨眼一样。但总归是要努力，才能有所成就的。”

　　“那先生，灵界最厉害的是谁？”

　　“应该是三元大殿吧。哦，我先给你们解释一下，灵居住的地方叫做异界往生之地，通俗来说，会被称为异界，或者异界三元。而三元，指的是异界之中的三个地方，日光之森，冰月之湖，还有轮回之境。统治这三个地方的最强者，被灵尊称为三元大殿。他们是灵界最杰出的领袖，维护着灵界和人界的秩序。”

　　围在柳之橙身旁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躲在一旁的寻音也颇为入迷。日光之森，冰月之湖，轮回之境，好奇怪的地方哦，不过听起来的感觉还不错。寻音暗想，果果非说他自己是灵，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定要考考他，看他知不知道这三个地方。对了，还有配羽系统。三根羽毛的白色最厉害哦……嗯，她记住了。她见了果果好几次，根本没发现他身上有一根毛，哼，还骗她说是灵。爹说撒谎的孩子最不可爱了。

　　那边忽然传来了弥安的声音，“先生，每个灵身上都有配羽吗？那我们如果在街上看到配羽的，不就是灵了？”

　　“洛弥安同学，并不完全正确。三元大殿还有基本上没有修为的灵是不配羽的。而且灵界有灵界的守则，一般的灵不能随意出现在人的面前。无论是代表官衔的蓝色羽毛，还是修为配羽，不努力，不学习的话，都是得不到的。”

　　寻音抓了抓头，怎么这个柳先生讲话这么奇怪，不努力，不学习，是在说她吗？太像了。

　　“好了同学们，虽然我们没有灵力，一生之中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灵，但灵界的口诀还是需要学一些。我曾经跟你们说过，很多堕落之灵……嗯，也就是大人通常跟你们说的妖怪……他们在人间做恶的时候，精元会被打得魂飞魄散，而他们的灵力也就残留在了人间，渗透到一些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所以并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没有灵力。你们学习一般的课程，到赤年级那里就结束了，余下的玄，明，觉三个年级，就是留给对灵力有天赋的同学继续深造的。你们若是想要在这方面有所发展，可要好好学习。”

　　“先生先生，做灵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很多，可以到异界往生之地去，可以看到很多非常非常好看的灵，最重要的是，可以长生不老。”

　　寻音别的没太听明白，长生不老还有堕落之灵那句算是听懂了。她支着脑袋认真地想，难道果果真的是灵？还是堕落之灵？那不是跟妖怪差不多嘛，真不知道他在坚持解释些什么。那个长生不老听上去好像还不错，她如果比弥安活得长，算不算是比弥安厉害一点了呢？

　　晚上，寻音照例在灯下做功课。她最讨厌造句了，为什么刘先生一定要这样为难她呢？明明知道她每次造的句子都不能见人，偏偏还要当着全班的同学念，这次这个最过分了，彩衣娱亲？彩衣是指彩色的衣服，后面这两个字什么意思？还要造句……寻音的眉头皱得像个小脓包。

　　外面好像在下雨，窗户被震得“碰碰”直响。起先寻音还会回头看两眼，看大雨是不是溅了进来，但响了一会儿以后，她也就不管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哗哗的声音就跟过年的时候街上敲锣打鼓一样响。寻音拿着毛笔使劲戳自己的脑袋，看到桌上的灯光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举着双手刚要扑向她，她皱着眉，头也不抬地说，“果果，我知道是你要吓我，在一边呆着啦，人家正在做作业也。”

　　那个影子应声停住了，但立刻又打算向她扑过来，寻音愤愤地把毛笔扔在笔架上，转过身来，一下子就愣住了。她跟站在她跟前的鬼面恶灵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关心地问，“婶婶，你没事吧？为什么不梳头发四处跑啊？”

　　鬼面恶灵长长的舌头差点又变长一点，这个小鬼怎么回事，别的孩子看到她早就吓哭了，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她？

　　寻音跳下椅子，跑到梳妆台旁边，拿起梳子递到鬼面恶灵的手里，“婶婶，你脸上的白粉涂得太厚了，不好看，还有啊，长舌头做得挺好的，可是总这样伸在外面，不会变干吗？梳子给你，把头发梳一下就漂亮了。”寻音说完，又跳回凳子上，继续写她的作业了。

　　鬼面恶灵愣愣地拿着梳子，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换一个目标？这孩子不知道脑子有没有坏，吃下去说不定会影响健康。但寻音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她舔了舔嘴唇，伸出獠牙，向她的后背扑了过去。

　　忽然，窗台那里升起了一道白光，犹如黎明破晓的一缕。寻音疑惑地朝那里看去，发现是从云离的手中发出来的。她还来不及惊叹，就看见那道光直向她身后而去，她大喊，“果果快住手！”

　　云离见寻音突然挡在了鬼面恶灵的前面，心下一惊，慌忙守势。攻击掠过寻音的身畔，差一点击中了她。他有些生气，“寻音，你让开！”

　　“果果，你是不是要杀她？”

　　“寻音，她是堕落之灵，很危险，你快让开！”

　　“我不让，堕落之灵也有好的，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你为什么要杀她！”

　　云离已经来不及跟她解释。那个鬼面恶灵看出了他的在乎，虽然惊惧于他强大的灵力，但还是张开獠牙扑向了寻音。她太饿了，因为洛元朔派出的官兵还有灵界卫队的双重追捕，她已经许久不曾食过人肉，而人肉是维持她生命的力量。

　　寻音只觉脖子上一片冰凉和刺痛，她还没开口呼痛，下一刻，已经被拉进一个软软的怀抱里。随即屋中白光四散，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云离情急之下，一掌击碎了鬼面恶灵的天灵盖，鬼面恶灵的脑袋可是全身最臭的地方。

　　“寻音？寻音？”

　　“果果，我好困哦。”寻音倚在他的怀里，抬手揉了揉眼睛。她的脖子被咬的地方，已经一片黑紫。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拉开她的外衣，低头吮吸她的伤口。

　　冰冰的，凉凉的，软软的，湿湿的。寻音迷迷糊糊地想，那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么舒服的感觉？她侧一侧头，就能碰到云离的脸颊，他的皮肤像是羽毛，像是棉花糖，滑滑的。她轻轻地蹭了蹭，抬手抱住了云离，“果果，寻音觉得好温暖哦……有你在身边。”

　　云离用力地把毒血都吸了出来，吐到地上。感觉到寻音在亲昵地蹭他，心中也是一软。他知道他跟这个孩子有了羁绊，就像许多年以前，与另一个孩子一起学习法术的时候一样。

　　她还很小，圆圆的脸，天真无邪的眼，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险恶，但是不要紧，他愿意给她一个单纯的世界。

　　“你以后不能这么任性，恶灵都很危险。”他抬手，用光明术给她治疗伤口。

　　寻音抱着他的脖子，乐呵呵地晃脑袋，“果果你骗人，我知道堕落之灵又叫恶灵，但是恶灵也有好的啊，果果就是好的。我喜欢果果。”

　　“我不是恶灵！”老天，要讲几次这个小鬼才能明白？

　　寻音点着他的鼻子说，“你不要骗我哦，你看你没有羽毛也，我知道灵界有配羽系统，你一根羽毛都没有，不是恶灵，就是法术很烂很烂的小灵嘛。我宁愿果果是很强大很强大的恶灵！这样以后别人欺负寻音，寻音就不怕了。”

　　“寻音，并不是只有没有修为的灵才不配羽，我……”

　　“我知道啊，三元大殿也没有配羽。可你怎么可能是那么厉害的灵呢？柳先生说，那三个灵一般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呢！所以果果，你是恶灵，对吧？果果！好孩子不能撒谎哦。”

　　云离再次按住额头，“我确实是……”

　　“说谎寻音就不理你了哦。”寻音摸着他的头，严肃地说。

　　云离望天，“我确实……是恶灵。”恶灵就恶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