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乾坤一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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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满空中云山滚滚，绮云高凛于九霄之上，飘带衣群随风飞扬，举着号云令高声道：“九霄天云，遵吾号令！云开日现！”
只见祥光惊现，耀彻八方，忽闻天音旷然，浩瀚升起，天际苍穹之中，乌云顿收，天光贯泻大地，雨住风停，电闪雷鸣也因无稽而止，刹时天光明净，阳光普照！
地上幸存的人们历经一番浩劫后恍若噩梦惊觉，再与亲朋相见，不由相拥洒泪，感慨万千！
绮云俯望下界转危为安，洪水渐次退去，方心头渐松，舒了一口气。释然转身，却见一列天兵天将捧着圣旨汹汹而来，绮云深知已犯天条重罪，在劫难逃，于是从容迎到跟前，微微一笑，道：“旨意不宣也罢了，天帝必然是肯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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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殿象征着天地间的最高权威，上接苍穹的殿顶高不可及，大殿正中是高筑的御座，御座后有十条金龙正在云中吞吐，俯仰攀爬，御座前，天帝玄服危临，不发一语，深深望着阶下跪着的绮云，仿佛千百年来，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仙子。
在天界之中，众仙神的相貌皆是即时心境的显现，只见她眉若新月，眸若寒星，神清飘逸，从容淡定，一如既往，依然是天界最美丽的仙子，只是额间隐隐闪现一丝倔强决绝的青气。
还在鸿蒙初分之际，轻清者上升为天，阴浊者下降为地，此后，地气上升结致成云，天气下降又归回雨雪，云便一直在天地间徘徊，将地的灵气传送于天，再将天的心情返送于地，如是轮回。苍茫世界，有了多彩多姿的云，才有了精彩的天，也才有了生生的地。绮云即是聚九霄天云其精神幻化而生，她一直是天的知己，也是地的挚友，信步于天庭之上，从容于天地之间——
良久，天帝方长长一声叹息：“云仙子，你为什么要回来？”
天帝的语气那么无奈，不像是在问绮云，倒像是在问他自己。
“这么说，是陛下早已料定了今日之事，之前才故意支走绮云的？”绮云心中早已怀疑，只是一直不敢肯定。
“吾终未料定今日之事！开天辟地以来，吾唯一没有料定之事，就是云仙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收了九霄的天云！你平日不很温柔守制的吗？”天帝意味深长的一声冷笑：“果然天意难违！”
“天意？如果只是注定绮云在劫难逃，绮云无话可说，可七日内灭绝下界生灵也是天意吗？如果天意竟是如此残忍决绝，绮云拼了万劫不复，也要逆了天意！”绮云说着，直视着天帝，已经万劫不复，又有何惧？
“你以为天意就是无端的责难吗？云仙子，你错了！整个天地自然都存在着一个从容恒定的秩序，而万事万物亦都有着必须遵循的法则！仙神必须遵循，凡人亦必须遵循！与其和谐时，这个秩序即天德生生，博爱众生，与其相悖时，无论是谁，都必遭天谴！”
天帝目光深沉，又接着说：“如今下界世人一味妄自尊大，贪谋己利，私欲无限延张不择手段为祸自然，心中灵性善念已然腐败坏死，无可救药！吾对已经世人非常痛心失望，更不忍心任由愚人将自然荼毒至面目全非，所以下了法旨，灭绝所有生灵！”
“可是陛下，现如今下界世人心焦灼浮躁，空虚无聊，鼠目寸光，是因为心智蒙垢，当循循启发世人的心智，拂去心中的尘垢，让凡人领悟大爱无私、仁爱天下后，下界生灵自可以在天地自然中和谐美好的生活，而不会对天地自然造成危害，人心终是可救！”
“凡人私心劣根已深植骨髓，固为其本，已是血肉相连无法去除！愚顽短见也无可拯救！你纵今日饶了他们性命，他们也终有自取灭亡的一天！”
“绮云终认为凡间只要有爱，就会人心不死，有重回清明世界的一天！说人心已死，绮云至死不服！”
“哦？至死不服？以你今日所犯重罪，将遭销神灭灵的严惩，但天道自来严正公平，即使判你死，也要叫你死的心服口服！你可愿与吾再行一赌么？”天帝嘴角隐隐抽动了一丝浅笑。
“陛下要与绮云赌人心是否可救？只是下界众生，人心最是虚怀深藏，琢磨不定，这一赌的输赢又如何评定呢？”
“这并不难！九霄之颠有一架与日光对照的乾坤镜，镜光照处，若世间一片太平气象，人心祥和，则镜光呈银白色，若世间阴郁晦暗，人心龌龊，则正午阳光呈绿色！到时一照便知！”
绮云苦笑着依旧摇摇头：“然而绮云已犯天条，即将魂飞神散，又有何筹可赌？”绮云一如既往立即明白了天帝的意思，只是不能再同以往一样欣然应对，而且，她不想因此违背天规。
“吾可以再给你下界一世为人的时间，你若可以身体力行，启发世人的心智，拂去心中的污垢，让下界生灵可以在天地自然中和谐生活的话，你便赢了，云仙子依旧是云仙子，纭纭众生仍然会继续存在，不然便是输了，整个下界将会裂崩灭毁，不复存在！而你，”天帝的声音生生的梗住了，无限威仪的面上滑过罕见的一抹伤逝。
“到时，绮云自知何去何从！”绮云轻轻的说道，就像轻轻的捧着一个已经碎了的梦境，异常恐惧天帝突然顿下沉默，觉得揪心的荒寒，眼前恍然闪现天涯至极的玄冰铁雪，也许更凄凉，于是下意识的立刻将天帝的话说完，似乎这样可以让那抹伤逝消失。
“好！”天帝很快恢复了神色，正颜道：“今日吾就与仙子一赌乾坤！”
又起身道：“你随吾来。”
一番烟云散尽，天帝与绮云腾于太霄之颠，此处为九霄至高所在，上无极下虚渺，长空明净，清寒之气浩然凛冽。一架万丈高宽的巨镜斜设于云台之上，只是镜面上暗淡无光，天帝朗声道：“乾坤镜开！”
镜面霍然开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斑斓闪换，映得半边天空如梦幻般缤纷迷离，绮丽异常，随着镜光的闪耀，镜面也缓缓转动，逐渐对准太阳，突然间七彩光顿收，太阳的光芒被源源的吸入镜内，只听“嚯”一声大响，镜中吸入的光芒又被反射到了天上，但这次耀极天地的却是阴惨惨的绿光！
绮云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天地间骤然盖上的绿光慑住，那么眩目阴郁，邪魅恐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天帝见绮云脸色已变，又高声道：“乾坤镜收！”
又是“嚯”的一声大响，绿光立收，天地间变回原来的颜色，天帝道：“仙子，你也见到了！如今乾坤镜反照绿光，人世险恶，你就要独涉凡尘，不害怕吗？”
“为了天下生灵的存亡，绮云已经没有退路了！”绮云说的淡淡的，可不知道天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天帝不语，挥起一卷淡紫色的云霞，转眼间，与绮云又回到了无极殿。
“吾自会拟定你下凡的时日与方位，你就候旨投胎吧！临别之刻，你还有何话要说么？”
绮云缄默良久，俯身拜下：“无话说！从此天地各端，仙凡诀别，绮云就此拜别陛下！”
天帝深深的看着阶下的绮云，终于无奈的挥了挥手，侍卫正要将绮云带下送往天牢，天帝突然道：“云仙子，你们在天涯至极所采集的天音呢？”
绮云差些忘了，于是亲将紫玉匣奉上，复向天帝拜别。
在绮云走出殿门时，突然感到椎心刺骨的伤痛与不舍，沉沉的，似乎要压塌整个紫微宫，绮云虽然不舍仙界诸仙友与诸般圣境，但心中这般激烈的感情倒像不是来自与自己的。于是，她迟疑了一步，蓦然回首，环顾了一眼天界最恢宏壮丽的无极殿，大殿上方，金匾正书“天道无极”，大殿正中，天帝孤然独立，眼角滑下一闪星光——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天帝轻轻打开了绮云奉上的匣子，匣中青光黯淡。天帝不由低声自吟：“仙子，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那是因为即使是天帝，也不能违背天意！”
猛的，天帝身后传来清冷的一声，正是天帝最宠爱的妹妹萱公主，她仪态万方的走到御座边，一手抚着天帝的肩头，轻声道：“其实，哥哥给云仙子她们带到天涯至极的根本就不是紫玉天籁匣，是紫微天心椟，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啊！”
萱公主说罢，不由也深深叹了一口长气——
所谓天心椟，是只能由天帝及天帝指定的仙神才能打开的匣子，打开者可洞悉天地的心情，也可以与天帝心意相通，相互感应。
其实，在天涯至极瑶华仙力并没有消失，不然，她又怎能将花再变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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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绝好的景致！”绮云立于坠仙岩，幽幽一叹，岩上青云溟溟，巨石棱层，石上攀爬着各样的苍翠藤萝，阴润处则满布了墨绿的青苔，石缝中小溪潺潺轻流，岩下迷蒙一片，此处乃犯了天条的仙神罚坠尘凡之处，从此按时辰方位坠下，便是转世为人了。
绮云身后，是钦定监刑的斗枢上相并一众天兵，斗枢上相道：“云仙子，本仙奉天帝旨意监刑，实出无奈，只盼你在下界早日功德圆满，再重返仙界！”
“仙君，”绮云低眉道：“其实我自知晓，单凭己力，何以救天下？人心最在虚无飘渺间，从来游移不定、瞬息万变，我不过是孤注一掷，尽力试一试，哪怕能关怀到一个生灵是一个生灵，世间的角落能太平一处算一处罢了，但愿这份心意能一朵化成千万朵，让更多的人心存大爱，我便万劫不复，也总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了！”
斗枢上相正要说话，却见一大朵彩云徐徐而降，众人看清来者，纷纷拜下，是天后与萱公主驾至，后面还跟着长长一班仙子。
天后上前扶绮云平身：“绮云，不毕多礼了！吾亦不多言，凡事皆有定数。今日吾领着众仙子与你送行，不枉大家与你姐妹好了一场。”
“绮云愧不敢当，有劳诸姐妹了。”绮云说着，众仙子将其围住，依依洒泪话别。绮云见各位仙子都在，独独没有瑶华，不禁问道：“华仙子怎么不见，她何处去了？”
萱公主拉着绮云道：“吾也奇怪！自你们去天涯至今，一直没再见到她，如今正天上地上四处寻找她呢！”
“啊！”绮云听了，十分担心。
萱公主道：“吾一定能把她平安找回来的，你只管放心！你投胎后，前世皆忘，现在吾等对你千叮万嘱也是无用，只是在必要时候，哥哥自会点醒你今世之约。你来世生不同人，死不同鬼，生死簿上无你名号，一世功过仍会册记群仙录上，一应是非成败善恶福祸全看你来世修为了，至于你投胎的人家——”
天后轻轻咳了一声：“萱萱——”
萱公主仍要说什么，绮云道：“公主，还是莫泄露天机了，绮云已是感激不尽！”
“云仙子，”斗枢上相高声道：“时辰已到，你还是请上路吧！”
绮云拜别诸仙子，一步步从容迈上了坠仙上预定转世的位置，天风萧萧，长空冷冷，
如诗云：
孤崖绝壁苍茫间，
寂云幽岚离恨远。
曾经天地堪知己，
往日空灵云中仙。
云来云去过无痕，
云起云灭在长天，
为求乾坤清平世，
独行尘寰了无怨。
绮云在山崖崎角正要迈尽最后一步时，忽听身后众仙子哗然惊呼：“华仙子！”
于是绮云急忙回头，只见瑶华不顾众人，疾步来到她身边，紧紧的拉这她的手激动道：“幸好，幸好！云仙子，你千万莫跳，内有阴谋啊！”
绮云一怔，经瑶华提醒，突然彻悟前情：“是了！你我在天涯至——”
绮云话犹未完，忽见狂风大作，掀起飞砂走石，一声撼天巨响，绮云与瑶华所立的崎角咯然崩裂，二仙子瞬间一齐坠入滚滚尘凡——
斗转星移，悠悠云天不知见证了古今多少事，苍漠无痕，万古成空，然而事临己身，那份洒脱与超然也就在瞬间被篡改了意义。
至于绮云与瑶华下界后历经何劫何难，早已湮灭于漫漫尘寰中，什么是非功过，什么阴谋思量，什么繁华盛世，什么凋敝冷境，都不过是映在乾坤镜中的一瞬光影，恍然再顾，早已物是人非，人心究竟是否可救，问神无果，莫如问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乾坤一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