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笼》雀眠

1、断尘

　　……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我在此处游荡。
　　或许是百年？千年？我从未听到呼唤，我渴望呼唤，但不是现在。
　　夜鸠睁开眼眸，看向周围，前方是一座桥，桥上有很多透明的亡灵，但神情却不相同，有的神色激动，有的垂着头。桥下是一条暗红的河流，一眼望不到头，夜鸠看了看身边，很多亡灵经过，却都无一例外的前往桥，见状，夜鸠也走上桥，有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朝她打招呼。
　　“你好，你也是来投胎的吗？”女人笑嘻嘻地开口。
　　“投胎？”夜鸠疑惑的询问。
　　“你不知道？奇怪，那你是怎么上来的？”女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夜鸠。
　　“看到这座桥了吗？这桥就是斩断前尘之桥，简称斩尘桥，一般上这桥的人无非就是对自己的前半生不满意之人或心智豁达之人，既然你上了这桥，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女人问。
　　夜鸠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叫夜鸠。”
　　“记不清吗…这可就怪了，按理来说过了这桥你才会忘记一切，可……算了，总归是一路人，我看你面熟，我叫萧玥，你可以叫我玥姐。”萧玥笑道。
　　“玥…姐？”夜鸠慢吞吞开口。
　　“哈哈，看来你以前没怎么交过别人姐吧？这么生疏。”萧玥大笑。
　　叫过的，很多次，无数次。
　　夜鸠似乎模糊的想起自己从前总撵在一个人的屁股后面“姐”“姐”的叫。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上这座桥？”夜鸠问道。
　　听到疑问后，萧玥的神色不由的忧伤起来，良久，才开口。
　　“我吗？抱歉，我不是很想提起。”萧玥委婉道。
　　“不想说便不说，没什么的。”
　　“我比较好奇的是，过了桥以后会怎么样？”夜鸠问。
　　“不知道，我也是新来的，不过听别人说，过了桥后什么都会忘记，鬼差会强迫你喝掉所谓的“孟婆汤”，在此之前，你有俩个选择，一是投胎转世，二是留下来接替某个鬼差的职位。”萧玥答。
　　“你会选什么？”夜鸠问。
　　“我吗？投胎转世吧，重新做一个人，很好的啊。”萧玥答。
　　“我的话…我也想投胎转世，可转世后，还是我吗？”夜鸠疑惑。
　　“或许不是吧，遵从自己的选择，那便极好。”萧玥说着说着，自己也看开了些许。
　　“看，前面就是忘川河，看见那些花了吗？那就是彼岸花，据说是由一些不愿做鬼差也不愿投胎的人的灵魂所化，想要等待自己命中注定的人。”萧玥指着前面说。
　　夜鸠抬眼顺着她的手看去，前方是一条漫长的看起来永无止境的路，路边开满了鲜红至极而又妖艳的彼岸花，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碗，随意的从旁边的忘川河舀了一碗水，抬手示意面前的亡灵喝。亡灵看着孟婆手里的碗，沉默了一阵，忽然狠下心来端起碗一饮而尽，旁边的鬼差见亡灵已经喝罢，伸出食指点了点亡灵眉心的红痣，随后将手指垂下，红痣消失了，亡灵的身躯也跟着慢慢消散。
　　夜鸠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一旁的萧玥见状，笑了笑，解释道。
　　“这颗红痣每个过了桥的亡灵都有，红痣代表前尘往事，消失了也就代表斩断了。”
　　夜鸠点了点头。
　　她们跟着亡灵们有序地排着队，萧玥在前面，夜鸠在后面，俩人沉默着，亡灵们也沉默着，闭上双眼暗暗品味着自己的人生。
　　可夜鸠却无法一同沉浸在这一氛围中，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轮到萧玥了。
　　萧玥笑了笑，说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
　　说罢，就再也没吭声。
　　萧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孟婆手里碗中清澈的水，想了一会儿自己的一生，鬼差并未催促萧玥快点，而是与之一同沉默在悲伤中。
　　萧玥收回思绪，继续看着水，随着微风拂过，水轻轻荡漾开，萧玥端起碗，喝了下去。
　　鬼差走过来，伸出手点了点她眉心的红痣，红痣消失，接下来便是从前的自己了。
　　萧玥对着夜鸠这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笑了笑，消散于世间，从此，世间再无萧玥。
　　接下来，便轮到夜鸠了。
　　夜鸠走上前，站在萧玥消散前的位置，孟婆再次舀了一碗清水，示意她喝掉。
　　夜鸠没有去怀念以前，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想去记得。
　　她直接端起碗喝完。
　　这是忘川河少有的一类人，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不去想，后悔，她是个例外。
　　鬼差走过来，伸出手点了点她眉心的红痣，准确的来说，那里什么都没有，这代表着绝对的空白，一般只出现在胎死腹中的孩子中，像她这种人是绝少数的，但这样反而更容易忘却以往，所以鬼差没有说什么，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
　　夜鸠感觉到自己的消失，先是脚，然后是腿，最后到了头，然后彻底消散。
　　她想，自己应该算是结束了一生吧？空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