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未尽》Catchen

42、第四十二章

　　第二天送机，沈承其把王斌他们叫来，除了沈承其的车，其他车是租的，得有人开回去才行。
　　顾嘉可能没太睡醒，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顾禾生离死别，而是跟沈承其聊得热乎，被大家催着过安检才依依不舍告别。
　　除了他，还有一位大家不敢催的，那就是李开辉。

　　顾禾被他拉到机场外吸烟处，说抽完这根就进去。
　　“你今年过年不能回老家了吧？”
　　“嗯，应该在德令哈过年。”
　　“以后有时间去北京看看我和顾嘉这两个孤寡老人，我给你报销往返机票。”
　　“好。”顾禾掐灭烟，她只抽了半根。

　　“要是沈承其对你不好，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
　　“他对我挺好的。”
　　“我说以后。”
　　以后......顾禾手指旋转一圈捏成拳头，“他要是对我不好，我亲手了结他。”

　　李开辉可不信，“拉倒吧啊！丁丰源都出轨了你也没把他怎么样。”
　　分手后顾禾一次都不想聊这个人，也不是不能聊，只是不想让一些关在角落生灰的记忆跑出来干扰心情，她抢过李开辉的烟，狠怼几下掐灭，“走吧，大家等你呢。”
　　李开辉嘴里的烟雾还没吐完，被顾禾一把拽进值机大厅。

　　“李老板跟嫂子关系那么铁啊？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来呢？”
　　沈承其顺着王斌的目光看向窗外，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开公司的，比较忙。”
　　“你给他们当领队，收钱了吧？”
　　“收了。”

　　李开辉很大方，刨除所有费用给了沈承其一万，他本想收一千意思一下得了，没想到给钱时在身旁的顾禾直接替他收下，还不忘跟李老板道谢，欢迎他下次再来。
　　......

　　从机场回到市区，把车归还之后，顾禾以为可以往德令哈开了，谁知沈承其又绕回酒店，告诉她今天走不了。
　　“高凯约我晚上吃饭。”
　　“约你？”
　　“嗯。”

　　沈承其也猜不出高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管怎样，都别想再从他这里弄走一分钱。

　　“跟你商量件事。”
　　顾禾眼睛转了一圈，“干嘛？你不许再被他骗了。”
　　沈承其笑笑，“我能不能把钱都转给你。”
　　“怕到时候心软再借他钱是不是？”
　　“嗯。”
　　沈承其清楚自己性格里软弱的部分，提前预防。

　　“你不怕我卷钱跑路吗？”
　　顾禾假装冷脸吓唬他。
　　“卷就卷呗，都给你。”
　　“......”
　　顾禾转头，躲避沈承其的目光。
　　把钱都给她，胆子真不小。

　　“还有别的办法，我帮你把支付密码改了，先不告诉你，回头再说。”
　　“那你岂不是放弃一次携款潜逃的机会？”
　　“放长线钓大鱼。”
　　沈承其背后一阵发凉......

　　沈承其打开手机银行，搞了几下，让顾禾输入新密码，“我晚上不会回来太晚，你要是不饿可以等我，我再带你出去吃，要是饿，我让王斌带你去。”
　　“我自己可以，别麻烦人家了。”
　　“王斌他们仨晚上在酒吧有演出，想去看吗？”

　　顾禾来了兴趣，讲真的，她很喜欢听王斌唱歌，甚至还想再听一遍《阿楚姑娘》

　　“好啊，你告诉我地址就行，别让他们帮我买酒，我想安安静静听歌。”
　　沈承其盯着她，“别喝多了。”
　　顾禾心虚，“我不喝酒，喝水。”
　　沈承其哼了声，顾禾照他脸掐了一把，掐完直接下车。

　　沈承其摸了摸自己这几天被晒黑的脸，趴着车窗说：“房间我没退，直接上去吧。”
　　顾禾走得头也不回。
　　......

　　晚上六点，沈承其准时到达约饭地点，高凯挑的地方是以前他们仨弄青旅时常吃的馆子，环境一般，但味道不错。

　　高凯比沈承其晚到两分钟，进屋就说：“不好意思，堵车。”
　　沈承其看见他从出租车上下来，但他原来有自己的车，当初开青旅的时候几个人合伙买的，名字写的高凯，为了方便接客用。
　　青旅出兑后这辆车谁也没提怎么处理，如果没卖的话，应该还在他那。

　　“吃什么？老三样？”
　　“行。”
　　隔着档口窗户，高凯跟老板点完菜，沈承其问他：“找我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最后能跟辛丹结婚呢。”
　　果不其然，话题开篇在意料之中。

　　“好久之前我问她什么时候回国，她说准备回了，因为要回来找你，等她回来才知道你结婚了。”
　　“如果你找我是给辛丹鸣不平，这顿饭没必要吃。”
　　沈承其起身，被高凯按下，“你先坐。”

　　服务员把高凯点的酒放到桌上，他启开要给沈承其倒。
　　沈承其拿手盖住杯口，“我开车了。”
　　高凯转手给自己满上，“我的道歉和感谢你都没接受过。”
　　为贪了青旅的钱而道歉，为沈承其没有起诉他而感谢，这两者沈承其一次没有回应。

　　“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你没把我怎么样，老天爷却没放过我。”
　　沈承其终于肯抬头直视高凯。
　　“我应该活不了多久了，这次在西宁碰到你我很开心，不管你怎么骂我，在我心里你依然是我朋友，是我这些年一直嫉妒羡慕，又无法企及的人。”

　　“什么病？”
　　“肝癌晚期。”
　　怪不得昨晚在火锅店见到他时脸色不太好。

　　第一道凉菜端上来，高凯把筷子递给沈承其，“尝尝味道变没变。”
　　沈承其夹了一口，只尝到苦涩。
　　“我没什么朋友，等我死了，你要有时间就去墓地看看我，别告诉辛丹了，平时我不主动联系她，她都想不起我。”
　　很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再过段时间可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尤其还相识多年，彼此有过很多回忆，好的，坏的。

　　“治不了吗？”
　　高凯摇摇头，“我这辈子只做错了一件事，没想到现世报说来就来，昨天跟我在一起的人是我女朋友，得病之前处的，我提分手她没同意，说会陪我走到最后，唉，我这个坏人何德何能。”
　　他把盘子往沈承其面前推，“你再陪我吃顿饭吧，放心，这个病不传染。”
　　“嗯。”筷子在餐盘四周转了一圈，夹空了。
　　沈承其不想在这种时刻再去审判高凯做过的错事，毕竟他曾经做出过原谅的选择，不曾后悔。

　　“你妈知道吗？”
　　“她去世了。”
　　......没想到高凯家还有变故。
　　“在老家死的，车祸，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走路也慢，晚上走夜路没来得及躲闪，人没了。”

　　听高凯说完这些，沈承完全没胃口吃菜，高凯因为身体不舒服，也吃得不多，独自喝了一瓶啤酒，前后半小时的时间结束了这顿饭。

　　“我送你吧，你住哪？”
　　“不用，我打车。”
　　沈承其没再坚持，看了他一眼，开车走了。
　　等车子驶离，高凯对着车尾深深弯下腰。
　　......

　　顾禾正在酒店上翻外卖的时候沈承其电话打过来，来电显示截断了美食画面加载。
　　“吃饭了吗？”
　　“没有。”
　　“下楼。”
　　“好。”

　　顾禾本想随便吃点东西，稍晚点再去酒吧听歌，虽然饿了但迟迟没决定吃什么。
　　也许他会早点回来呢？这个想法才是拖延的关键。

　　关门下楼，顾禾几乎一路小跑到酒店停车场，沈承其正趴着方向盘往一侧看，背对顾禾的方向，副驾驶那侧门开着，她刚上车，沈承其坐直，刚要启动车子又忽然停下。

　　“穿这么少不冷吗？”
　　衬衫里面是一件吊带，胸口若隐若现，下身短裤，两条白腻的腿裸露在外，而且衬衫薄透，像纱一样。
　　“不冷。”
　　“一会儿把我衣服给你。”
　　顾禾抿抿嘴，心想，要不是沈承其的裤子给她穿肥，说不定他都想脱下来给她......

　　“想吃什么？”
　　“寿司。”
　　沈承其余光瞥向旁边，“寿司我不知道，你查查哪家好吃，导航过去。”
　　他见后面没有车，直接停下，等顾禾找。

　　“这家吧。”
　　调出导航，顾禾把手机放到支架上，沈承其缩小地图看了眼，大致知道了位置。

　　“你对西宁的路是不是很熟？”
　　“还行，也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
　　“你俩吃什么了？结束这么快。”
　　“高凯生病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原来这顿饭的用意，是一个没什么活头的人在行使忏悔。

　　“什么病？”
　　“肝癌晚期。”
　　顾禾张张嘴，一时哑然。
　　虽然她偶尔也会用别人的不幸来安慰自己，不过那都是在北京的时候，到德令哈之后她一次也没这么想过。

　　“有人给你打电话。”
　　沈承其本想看导航，没想到看见了来电显。
　　“谁？”
　　顾禾歪头，看见李开辉的名字，她直接划开，点免提。
　　旁边，沈承其气定神闲地开车。

　　“喂，禾禾，我到家了。”
　　“怎么这么晚？顾嘉早就到了。”
　　“我回公司取电脑，才回来，你呢？回德令哈了吗？”
　　“没有，我和沈承其还在西宁。”
　　“啊，你俩在一起吗？”
　　顾禾“嗯”了声。
　　我没事，就告诉你一声我到了，先这样，bye-bye。”
　　“bye-bye。”

　　李开辉后面应该还没有话，听见沈承其的名字后他直接收尾。
　　画面切回导航，沈承其才转过来，“怎么你身边的男人都对我这么不友好？”
　　“你自己分析。”
　　沈承其浅浅踩了下刹车，在红灯亮起的一刻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