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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鸢莲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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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阎天寨。
隐身大树后驻足良久,阎莽终于迈开步子,向前方凉亭走去。
四角凉亭里,一身着淡紫长裙的女子端坐在石椅上,柔若无骨的背影,甚是惹人怜惜。
“琴双,在看什么?”阎莽缓步走入凉亭,柔声开口问道。
女子听见声音,并未回头看上一眼,只保持着固定姿势,一动不动。
阎莽早已习惯女子的不言不语,他主动坐至另一张石凳上,目光,也看向了远方。
义凛山上,每一处风景,皆独到而迷人。
远处树木,高耸入云。小鸟盘旋其上,展翅飞翔的样子,甚是可爱。群鸟雀跃奏鸣,欢快动听的歌声,甚是美妙。此刻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觉令人倍感舒畅。
这里,是一处绝佳的赏景美地。
清风轻轻吹过,卷起女子耳边几缕青丝。阎莽侧头看去,只觉女子不施粉黛的样子,宛若空谷幽兰,明媚动人。
若是她笑一笑,眼前一切,都将褪去风采,黯然失色吧!
可惜——他几乎从没见她笑过。
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阎莽眼带不舍,移开了眷恋的目光,如往日那般,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琴双,我闭关两个月,昨夜才出关。今日见到你,知道你一切安好,我很安心。”
依然如预料般,得不到半点儿回应。阎莽苦涩一笑,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到,我的功力,大有长进。此番突破,时机刚好,我……”
犹豫半晌,他还是开口说出了挣扎许久的决定。
“离义凛山不远的小镇上,过三日要举办赏花节……”转头看向女子,阎莽直直看向她的眼睛,开口问道,“琴双,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空气中,隐隐有花香浮动。山间花草,别有一番风味。
阎莽放轻了呼吸,认真看着眼前之人,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和动作。
风吹过,女子交握的双手,微微动了动。阎莽见状,本不抱希望的心,瞬间活络起来。
琴双,她……一直都在听自己说话!?
痴痴看着女子,阎莽按耐住激动的心,安静等待着——等待着女子,给他确切的答案。
微风拂面,陆琴双轻轻闭上了双眼。往事,像走马灯,飞速从眼前掠过……她,还有机会去过寻常人的生活吗?
生命虽在,但她却犹如笼中之鸟,所处之地,也不过是活着罢了——行尸走肉般,活着。
睁开眼睛,她动了动嘴唇。许久没有说话,口中发出的,只能是沙哑低沉的声音——“好……”缓了缓气,她低声续道,“多……谢……”
喉咙,好似火烧般灼痛。她的嗓子,或许,已经坏了。
阎莽闻言,克制住兴奋,笑着回道:“不用谢!琴双,你知道,我……”看着女子平静无波的盈盈水眸,阎莽一顿,想说的话,顿时梗在喉间,开不了口。
好不容易等到佳人回应,他不能急。而且,琴双明显是因为能够出去一事才破例开口……他,依然什么都不是。
收起失落的心,他轻松笑道:“我陪你坐会儿,等你回房,我立马着手准备出门事宜。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定尽力为之。难得出门一趟,你也多吃些饭,到时也有体力应对旅途劳顿。”
“嗯。”淡淡回应一声,这,已是她的极限。
“好。”阎莽点点头道,“我会吩咐下去,让大伙儿做足准备。这几日,寨子估计会有些忙,若是吵到你……”
轻摇摇头,陆琴双已不想说话。
“我会让兄弟们注意……”阎莽知晓佳人意思,说出这样一句话后,便不再多言。
今日,能与琴双聊上几句,已是非常难得之事,余下的——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也一样。
山风温柔,缱绻缠绵。这一刻的风景,甚是美丽。
三日后。
“驾——!”
“驾——!!”
“驾——!!!”
山路上,黑色骏马狂奔疾驰,因主人催逼甚急,马蹄所过之处,扬起漫天灰尘。
“琴双,撑住!你不会有事的!”马背上,阎莽单手握住缰绳,膀臂紧紧搂住怀中女子,双目有些红赤,看向前方,再次大喝道,“驾——”
似是能够感受到主人焦急的心情,骏马嘶鸣一声,用尽全力往前奔跑。
从未觉得这条山路如此漫长,阎莽不待坐骑奔入寨门,抱起女子,立马施展轻功,飞速去往目的地。
“军师,快出来!救救琴双!快!”阎莽来到军师住所,用了十成内力,大声喊道。
诸葛司良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中药草也散落一地。来不及整理这些药草,他一个箭步快速冲出房间,一眼就见到了站在厅内的阎莽。
竹屋大厅,南窗边。
竹床上,躺着一名身着浅蓝衣裙的女子。女子相貌不俗,眉目温婉,此刻面色……却十分苍白。
陆琴双……
看着大当家隐隐发颤的身体,紧握成拳的双手——诸葛司良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当家,怕是不好受吧!
走至竹床边坐下,诸葛司良深呼几口气,缓解了紧张的心情,伸出右手,开始为床上女子把脉。
“如……何……?”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阎莽开口,声音,却带着轻颤和沙哑。
军师把了这么久的脉,为何一直不说话?
诸葛司良皱起眉头,沉吟许久,方才开口说道:“无救。”
“你说什么!?”阎莽陡然抓住军师衣领,大声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看着咬牙切齿的大当家,诸葛司良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依然尽力平静回道:“属下无能,医术不精,救不了陆氏……”
话未说完,阎莽松开军师衣领,对着空气大喝一声——声音之大,几乎快要掀翻屋顶。
看着阎莽眼底压不住的担忧与绝望,那随时处在奔溃边缘的样子,诸葛司良的心,复杂到了极点。
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当家与陆氏……怎么都受伤了?
其他人呢?都在哪里?
这些问题,他却不知从何问起。
早在大当家异想天开打算带陆氏下山逛逛,以此转换转换心情时,他就劝说过。陆氏的问题,是心病!只要她的心病一日不见好转,带她出门,极有可能发生意外。
结果……大当家自然是不甚在意的。
听到大当家还打算带着绝痕一起出门,他更是强烈反对。但是,考虑到大当家对陆氏的心意,他勉为其难妥协——只要大当家不带绝痕一起出门,那就和陆氏一起出门罢。
结果……大当家也不愿听,但,却有了几分犹豫。
他直言,陆氏弱不禁风,绝痕不过十岁。若是一人尚还可以全心照顾,但两人……怕是大当家也难顾得周全。
最后,他和大当家各退一步。二当家和三当家主动请缨,在暗中保护陆氏和绝痕,有他们在,谅谁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接受了这个提议,心里虽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还是亲眼目送着五人离开。
这几日,大当家早已安排了寨中一些功夫好的兄弟住在小镇上。一来,可以收集镇上消息;二来,方便在暗中保护陆氏母子安全;三来,也是为阎天寨铺路。
可即便如此——即便已做了万全准备——却还是发生了意外之事……
大当家独自带着昏迷不醒的陆氏回来,那二当家和三当家呢?还有绝痕,他又在哪里?其他兄弟呢?大家……都还好吗?
唉!
诸葛司良不得不再次摇头叹气: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军师没用。
陆氏……
“大当家,请容属下先为陆氏施针,有没有用……只能看陆氏的造化了。”他还是开了口。
“好……”阎莽的声音,仿佛从沙石堆中挤出一般,异常沙哑道,“有劳军师。”
略一点头,诸葛司良转身回房,取来药箱,开始施针。
额上,隐隐渗出些许汗珠。待初步施针完毕,诸葛司良衣裳后背,已然浸湿。
看着昏睡不醒的佳人,阎莽再次问道:“军师,你告诉我,琴双的病,有何灵药可治?”
诸葛司良抬袖擦了擦额头细汗,整理好药箱,他看向窗外,久久不语。
“军师……”
“鸢莲花!”诸葛司良终于说出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
“鸢莲花?”阎莽低吟,“那是什么?”
暗暗叹了口气,诸葛司良转过身来,看着阎莽,开口回道:“灵丹妙药。大当家早些年寻得的牵萤草,搭配上鸢莲花,两者入药,可治百病,可解百毒。但……”
“怎样?”
“鸢莲花……别说此花生长条件严苛至极,就说听过此花之人也是少之又少,而有幸目睹之人,更是寥寥无几。放眼天下,拥有此花者,怕是宫中御药房也难寻一株。”
“想必,军师定知此花去向。还请军师明示!”阎莽拱了拱手,肯定说道。
诸葛司良闻言,叹息回道:“大当家,我说这些,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不愿有任何隐瞒。我医术平平,难救陆氏,能做的,无非是多帮她续几日命罢了。这些年,大当家闯南走北,寻获了不少奇珍异宝、灵丹妙药……陆氏性命,或能延续,但,终究难以根治。”
阎莽低头,握紧双拳,良久,方才开口说道:“今日,我们遇见了厉破天……”
“什么?”诸葛司良震惊不已,“厉破天?你们竟然遇见了厉破天?”
这……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