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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局即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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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自寂静中睁开眼。
入目是四面洁白的墙壁,房门紧扣。空间内唯一的物件便是他身下的床,宽大而柔软,躺在上面像陷入一朵蓬松的云。
他试图起身,却听见“当啷”一声。
像是铁制品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侧头向身旁看去,只见一截纤细而白皙的手腕,冰冷的金属链条缠在上面,长长一条延伸至床头的环扣。
少年,密室,囚禁——
操。
安诗心里骂了句脏话,从无数次在古早霸总类世界出任务的丰富经验中翻出四个字来。
强取豪夺。
这是安诗的最后一次任务。
准确来说,是最后一次为主神打工的任务。
打工人,打工魂——安诗生前是个为了生存每日过劳工作的社畜,没想到一场车祸把他带走后仍逃不过打工的命运——以前被资本家压迫,现在被主神压迫。
系统安慰他说,你业务熟练,直接省去了实习生的磨合期,一上来就能996,这是你的福报啊。
安诗说,谢谢您的夸奖,给我整不会了属实是。但我想提前去地府打工,可以吗。
系统说,不行,你还欠主神十亿个积分点,就是去了地府阎王也不敢收你。加油啊,还债人。
安诗说,我操,原来世界上真有地府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安诗从此过上为了还债而每日过劳出任务的社畜生活。
要知道,普通人活一辈子,假设从出生后的第一秒就开始打工,除去一切因过度劳累会导致的猝死、脑梗、心脏病等可能,最多也就打工一百年。
而安诗已经打工了数不清多少年。
怎一个惨字了的。
出这一次任务前,系统说,安宝,好好干。干完这一票,你从此就是自由人了!
安诗听了十分感动,不禁流下了即将摆脱资本主义剥削压迫的无产阶级泪水。
他振臂高呼,“好耶!”
【好耶。】
安诗面无表情地在脑海中重复,【开局就被锁在床上,虽然我是主神空间年度十佳员工,但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
【安诗,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安诗:【你放心,我接受过专业训练,我不会怕。】
系统:【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人物资料和任务目标,我一个也加载不出来。】
安诗:【……】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安诗说,【我好害怕,统统。你不是12G网吗,怎么会加载不出来。】
系统纠正他,【第一,我们不是12G网,我们是32世纪的星际网;第二,不是加载不出来,而是根本就没有。】
……好像还不如刚才的加载不出来。
行吧。
安诗深吸一口气。他有些想辱骂主神,但又怕被资本家扣光积分重新来过,于是改口道,【统统,你真废。】
系统:【 ?】
【安宝,你欺统太甚。】
安诗不再理它,低头研究缠在手腕上的铁链。说是“铁链”,但安诗看不出这链子的材质,只是它通体乌黑,泛着金属光泽,看起来像是铁制品。
可它贴在皮肤上的触感却不是冰冷,而是淡淡的温热。
安诗撑起上半身,抬起一只胳膊想目测这链子的长度。他将链条拉得笔直,还未仔细观察,就感到手腕上骤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我操——”
那乌黑细长的链条竟如有生命一般猛地拉紧,原本紧贴着手腕皮肤的一圈如今收缩,几乎深深勒进肉中。安诗没有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拽倒,脑袋直直磕到床头上。
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这他妈……什么链子啊?”安诗忍着疼,脱口而出。
“这——当然是以荒山晟玉锻造而成的缚灵链,由工艺精湛的矮人亲手打造,其上刻有至少三个法阵。”
低沉的男声突兀响起。安诗内心一惊,下意识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原本紧闭的房门已敞开,一个男人正握着门把手,单手插兜站在门口。
——而门是何时被打开,而男人又是何时站在那里,安诗竟然连一点响动也不曾察觉。
一想到男人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静静地看完了全部。床上人的神情变化,试图挣脱链条的举动,都被男人尽收眼底,可他却没有出声……
安诗不禁毛骨悚然。
西装革履的男人好似注意到安诗的眼神变化。他松开把手,朝床边走来,同时继续开口,“你越挣扎,它就收得越紧。哪怕是你内心情绪的变化,也会被它感知。”
语气淡漠,平铺直叙,简单地陈述事实。
他迈出一步,在床边站定,垂眼俯视着被缚灵链禁锢的少年。
男人逆着光,自上而下打量着这具被神灵精心雕琢的造物。
一只破碎的金丝雀,美丽,而脆弱如瓷器。被光明神吻过的金发映衬着奶白的胴体,淡蓝眼眸中的哀求足以让世上最铁石心肠的人动心——就连冥神,也会掩面叹息。
只要他轻轻一摔,这男孩就会跌个粉碎。
男人看着他,像看一个精巧的物件。
“比如现在。”
话音刚落,缚灵链应声而动,再次紧紧收缩。那长长的链条几乎将安诗拖拽到床头,几乎嵌进手腕。如果它不停止,他的手臂一定会被绞断。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虽然他安诗是诸神空间年度十佳员工,见识过无穷小世界,但这五马分尸的车裂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安诗已经在脑海中刷了无数条脏话。
【统统,大意了,这不是强取豪夺啊,这好像是个西幻世界。】他在疼痛中分神在脑海中笑道,【什么矮人,什么法阵的,开局就让我上去送,这把怕是要跪。】
系统:【我刚才加载出一条信息。你面前的男人就是本世界的男主,陆九渊。】
安诗:【收到,请组织放心。】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安诗曾在一个爆发丧尸危机的小世界中度过四十年。四十年与大大小小尸潮对抗的经历,让他的神识敏锐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也让他将隐匿技巧锻炼到极致。
只要他想,他可以让自己在王级丧尸的感知内彻底消失。
闭目,静心,凝神。
他听到缚灵链叮当作响,听到布料摩擦,听到床边男人清浅的呼吸声,一墙之隔外,他听到有人低语。
“安家……少爷……”
“皇帝为了庆祝……宴会……”
心脏在胸腔内规律地跳动,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淌。
安诗再次睁开眼。
缚灵链松松垮垮地挂在少年的手腕上,安静,温顺,毫无反应。
“真了不起。”
陆九渊轻轻鼓掌,投在少年身上的视线近乎惊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会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尸体。”
男人在床侧坐下,伸手握住安诗露在白袍外的一截脚踝,只是轻轻一拽,便把他整个人揽进自己怀中。
这只小巧的金丝雀如瓷器一般白。
小臂上那几道歪斜的紫红色勒痕躺在这奶白色的肌肤上,当真是触目惊心。
“想来安家也没有料到,你会有如此庞大的精神力。”陆九渊俯下身,几乎是贴着安诗的面容低语,“对不对,安诗?”
最后两个字被他的唇齿咬得极轻,上挑的尾音拉得长长的,语调慵懒,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悄然圈上少年修长的脖颈。
“你给我的惊喜已经够多了。那么,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安诗想了想,扯起一抹苦笑。
“呃……”他试探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陆九渊惊愕了一瞬。
“哈……”
也仅仅是一瞬,他竟笑起来,冷峻的眉眼间都染上愉悦,像是真的被安诗的话娱乐到,“你一直都这么有意思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安家的掌权者多少有些心盲眼瞎了。”
安诗立刻接道:“陆先生,我只有一个心愿,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陆九渊还是笑着:“可以呀,安诗。既然这是你最后的心愿,我当然会满足你呀。”
他亲昵地叫少年的名字,如墨的眼瞳中都盛着笑意:“诗诗,要怪,只能怪你生在安家。”
脖颈处传来短促的疼痛前,安诗脑海中闪过最后一道念头。
——陆九渊你个狗男人,我问候你祖上十八代,你说的全他妈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