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莫重弹 ...
-
也许没人能料到我会出来那么早，门口就没见着熟人。清点了轻黎给我的零用钱后，便窜向了附近的酒楼区。也许是伤好后一直在到处吃吃玩玩，轻黎给我的银子每次都比较沉重，钱的重量啊——再多我也会要。似乎楼轻黎也是比较信任我，让我到处跑，只要不在外面过夜就成。不过说是信任不如说是民风较为开放，这个世界不是很封建，之前就提到过有很多异族人，外面跑的女孩子比比皆是，虽然大都是异族卖艺者，但对封建社会来说还是难得。
在成都求学两年，对成都的茶文化也稍有理解，而且因为在学校加入文学类校刊的编排工作，让我有幸结识了成都的宽窄巷诗人，他在宽窄巷开了见小茶铺，对品茶更是有一番见解。京都的酒楼很是风雅，平时大多非用餐时间会有一些诗会或乐器表演，很是得我喜欢。妈妈是文博（文史博物）和非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双教授，导致我见到这些古老的文化就有种会被吸引的感觉。所以喜欢请茶博士介绍一款茶，安静地在角落里看那些京都才子们说说骈文与诗词，听一些雅致小调。
不是没想过上前与他们一争高下，只是第一次与楼轻黎一起来喝茶，碰巧遇上了诗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也就再没想加入。
由于追求品质，一直都是在京都第一高楼（当然不会比皇宫高）摘星楼喝茶，摘星楼是京都最好的正店（可以自制酒浆，偶尔厨师还会被召去为皇家做饭的酒楼，没有“正店”这个御赐名号的酒楼是不得自制酒浆而要到正店买了酒才能销售的），其提供的茶类更是多种多样而且皆为上品。同时摘星楼的服务质量之好，可以比拟现代的五星级大酒店，说实话这摘星楼就是这儿的五星级酒店，而且还是钓鱼台国宾馆。在这喝茶吃饭，常能看到高官来来往往，事后想想估计那时已经见过了我的丞相老乡了。
正想着，已经到了摘星楼。只见摘星楼大门紧闭，而且店前平日那些在高台上表演高空动作的艺人也都消失殆尽，只剩招牌似的红绸随风摆动，甚是诡异。古时的正店门口大都有竹子搭了高台，系上红绸，免费提供给流浪艺人表演，这种高台很是显眼，老远就能看到，流浪艺人引来人群围观，自然会增加店内收益，同时搭得高而宏大的高台也起到标志作用，有时刚来的外乡人问路，便可以说“那牛角似的高台便是你要去的那家店”。
向来摘星楼生意红火，夜间也只有一个半时辰用于交班和打扫，今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又走入了无人的异世界？看看四周，依旧人来人往。
心下正觉得古怪，便有人也走向了摘星楼。
“大老爷请留步，今日这摘星楼被包下了，请几位换一家店吧。”店小二从窗户探出头来招呼道。
“什么人那么大手笔，把全楼包下来宴请人么？”那领头的抬头看看摘星楼，我的视线也随着他往上，好高的楼啊，脖子都断了，果然有钱人。
“是宁将军呢，就一个人，在顶楼看风景那。”小二小声说着。
“哦？刚从边关回来的宁将军啊，那就不扰烦了。”一拨人转向另外酒楼。
宁将军？那是什么人，看那些人的样子，好像畏惧得紧。
那么今天只好在号称第二高楼的北极阁上喝茶，进了北极楼，扔给迎面而来的小二一锭银子：“顶楼雅间。”
“姑娘请——”拉长了声音为我引座。
之前没什么感觉，然而在坐下后才发觉所谓的第一高楼和第二高楼有多大的高度差。我抬头看去，摘星楼颤颤巍巍的立在那儿，颇有些巴别塔的味道。思前想后都觉得在这个以木石为材料造房子的的时代建起这样的高楼真的很强大。
“姑娘要些什么？”
“一壶碧潭飘雪，嗯……今日没人演奏么？”
“啊，是，那乐器班子被城西李老爷家寿宴借走了。”小二满脸歉疚。
“那就再拿把琵琶吧。”
“就来——”又拖长了声音走了。
这里的酒楼也提供乐器，没演奏的时候总会有些客人要求乐器，有的是用于练习，也有什么行酒令输了当场献曲的，当然也有显摆的。我小时候学过琵琶也考过级这里日子清闲这时心情既好，便也想把琵琶技艺拾回来。原先的那个世界的乐曲，这里是没有的，不过不知道皇后和丞相有没有发扬一下中国的传统艺术。我虽然一直没有练习但一直都有听那些曲子，歌谱倒也还背着。
调弦。
先来个《小十面》练手，再是《紫竹调》试音，终于正襟做好开始弹一首《阳春白雪》。初始生动活泼的中板“独占鳌头”便惊得四座无声；微微一笑继续后面的“风摆荷花”，这一节跨阶较大，也许是长大了手指变长或是琵琶规格与我原先用的不同，于是在跨阶处疙疙瘩瘩，重新练了几遍；接着是“一轮明月”的连续轮指欲拨指结合；“玉版参禅”和“铁策板生”的铿锵，利用绞弦发出金属的声音；然后是最难关“道院琴声”中的连续泛音，这个也让我多练了几遍；最后“东皋鹤鸣”，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尖利。最终一个高八度的扫指终结的同时，琵琶砸落在地，从颈处断裂。
有一种说法叫做“即使灵魂忘记了，身体也还记得”。看到这个宽袍广带的身影，我就不住地想靠近他。儒雅的衣饰并没能掩盖住他身上的霸气，坚毅的脸庞在柔软衣饰的衬托下反是显出一股儒将的风骨。突然间心中觉得好悲伤，眼睛竟已开始酸涩起来。
掐住我脖子的手力道越来越大，我愣是没反应过来，一身的武功完全没有启动。这人竟是直接从摘星楼顶的回廊中飞跃过坊间街道径直到了我面前，凌厉的眼神压迫着我，而我只是站着，完全没有动弹，呆呆的盯着他，只觉得肺火辣辣地烧，眼前的黑暗铺天盖地的来。
只持续了一会儿，脖子上的手就松了下来，但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我吞了几口氧气，大声咳嗽。小二进来后见了这人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跑，还顺带把这一楼层清空。我颤抖着声音问出我心中最直观的感受：“你是谁……为什么我见着你就想哭？”脸上早已是泪痕斑驳。
自己是很难得落泪的人，但凡哭，一定会哭个痛快。这次的泪安安静静地流淌着，源源不绝，那人刚帮我擦干净却又湿了满脸。
“陌。”大概是在叫我。
“不准说话！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又会流眼泪，你没看我这对大核桃，再擦就破了。”
沉默沉默，沉默到我开始仔细地看他的脸，沉默到我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仿佛是在确认眼前的他是否真实。然后……又开始哭了。
完全无法控制身体和心痛，自己的人格被杨晚陌的残留人格踩在角落里。而这个被踩在角落的人格冷眼旁观着自己并不了解的某些感情，完全理顺了某些关系。我爱他，这个身体，原先的杨晚陌深深的爱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莫重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