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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第四百八十七章·当真 ...

  •   “我错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怎样对我都可以,你打我骂我我都接受,但是,请你不要离开我。”荒木歌川在莫共耳边絮语,又像是在向清浅的秋色阐明自己的心意,“我们现在去找明叔,我们现在就回中国,我们现在就回去,我会当面向明叔赔罪,以弥补我犯下的罪孽。”荒木歌川的头伏在莫共肩膀上,急切说道:“我的母亲已被关在松川町的密室中,现在已然没有任何威胁,我带你回中国,好不好?”
      “回去?”莫共冷笑一声,“我这样一幅残败的躯壳,如何回去?回去告诉我的父母告诉甫程教官,我怀了侵略者的孩子回来看望你们了?哈哈哈……”莫共狂笑不止,“甫程教官的全家皆被日本鬼子屠杀,甫程教官也被日本人屠杀,还因我而死,我的父母也皆死于侵略者手中,这多讽刺啊,这还不如杀了我!”
      无家可归,这是对一个人的后半生最重的惩罚,是老天对她的审判。
      这一字一句皆如锋利的刀一般捅在荒木歌川心上,莫共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力度松了一些,便掰开他的手。
      莫共瘫软在座椅上,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歌川,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杀了我!不要再让我这般煎熬的活着了,我每天都活在地狱中,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莫共忽然转过身来,她紧紧拽住荒木歌川的手,狂吼道:“你杀了我!我求你,你杀了我!”
      “你别这样,你先别激动,你先休息好不好?千万不要伤了自己伤了我们的孩子。”荒木歌川也蹲下身来哀求道,他的头痛愈加强烈的袭来,荒木歌川恨不得将自己的头撞到地上来缓减这痛苦。
      莫共不再言语,荒木歌川便以为她稍微缓和一些,他正要起身,突然,莫共站起身向她右侧的木柜撞过去,并且,她侧着头。
      荒木歌川惊心一颤,迅疾冲过去,挡在莫共身前,她整个人撞到了荒木歌川的胸膛上,荒木歌川用手护住莫共的头。
      原来她要自杀!

      莫共本就身体虚弱,此刻她的脸色更是刷白一片,气息奄奄。荒木歌川眼中那惊颤的目光,像是背后有人向他扫射了千万发子弹一般,随之,他抱着莫共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紧接着便是全身的颤抖。
      荒木歌川轻轻的扶着莫共坐下来,他则一步跌落在背后的墙上。他睁大眼望着莫共,那眼神好像是仇恨,也好像是诉求,莫共似乎还看到一丝乞求,他在问她,我们怎么办?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担心你的孩子会死掉?所以要疯了吧?”莫共突然冷笑起来,睁大布满血丝的红眼睛瞪着荒木歌川,大喊道:“怎么样?差一点失去至亲的人,滋味如何?”
      荒木歌川胸口也生出和莫共当年从马家街伊藤绫野手中救回来之时一样的缄默和失魂落魄……
      莫共看向浑身颤栗不已的荒木歌川,突然不知道该要再如何逼迫他。心底蕴藏着的多年的仇恨逼着她连最后一丁点浴血的理智都丧失了,她不可以停止,她要不眠不休……莫共不允许自己内心生出怜悯他的念头,不可以,绝不可以!
      “你当真恨我恨到……要杀了我们的孩子?”荒木歌川低沉的吐出这几个字,“如果你非要有人抵命的话,我来抵,我替你去死,但是我们的孩子他是无辜的,请留下他!”
      “哼?无辜?你觉得他来到人间合适吗?哦,我知道了,他是这场血腥战争的‘战利品’,他来到人间就是为了‘祝贺’你们的残暴。他该来到这世上吗?也许真的该来!两国民族仇恨的‘结晶’,他身上凝聚着日本鬼子对中国四万万同胞的残忍欺凌和屠杀,他身上凝聚着中华民族亿万人民的仇恨!是那些漫山遍野堆成山的尸骨和飞溅的鲜血才铸就了他这身肉躯,你告诉我,他能背负得起吗?他应该要背负吗?他如果要来到这世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教他使用枪,做一名战士,他枪口对着的第一人,就是你这个侵略者!”莫共红着眼睛在空中怒吼,哀怨凄绝!
      “一定要这样吗?”荒木歌川轻声问着,仰着头,膝盖下沉,再一次跪在地板上,跪在莫共面前。“莫共,我恳请你,我请求你,留下我们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他没有犯任何罪,所有的罪孽都是我造成的,与他无关!我来承担这一切!”
      牧野和宏沉着肃杀的眼眸,望着这一切。荒木少将一生威风凛凛,高贵尊荣,为人刚毅正直,铮铮铁骨。虽然不得以成为侵略者但他身居高位却从未屠戮过任何一名无辜民众,立下无数战功的将领,他从未跪过任何人,却跪了她的父母,她的明叔,还有她……
      惠口美子侧眸轻瞟了一眼牧野和宏,她当然知晓自己的丈夫之痛,她也跟着一阵痛心。他们二人之间,这一切缠乱复杂的命运该如何解开?
      前二十分钟,一名侍女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便给牧野和宏家中拨去了电话。

      长河落日,苍烟盛行。
      窗外绿野松涛,窗内寂寂无声。
      “我们该怎么办?”暮色沉下来,屋中没有开灯,昏昏暧暧,书架上的那株绿植疯狂的生长着。荒木歌川挪了挪发麻的双腿,压低嗓音说了一句。这许久以来,莫共坐在地板上,不愿意起身,荒木歌川便陪在这里。
      “你看,山外的天色早已把云翳给我们铺好,我们,逃不出去。”莫共也低低的回了一句。
      过去了大半日,荒木歌川的呼吸依旧急促,心跳声怦怦怦的,他的心绪还是平稳不下来,白天那一幕几乎将他的心脏都吓出来了。
      荒木歌川细细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他素来不是粗心之人,却唯独将那封信遗漏了,思来想去,他得出来的结论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莫共的心跳声也十分剧烈,上午那一幕,她根本不敢回忆。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举动。她要保护好她的孩子的,那是她的命,不对,是比她的命更重要。即便她为了刺激、伤害荒木歌川嘴上故意说着恶毒的话,但是实际上她绝不会那样做的……可她做了……
      这段时日以来,狠狠的报复荒木歌川这件事她确实做到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根针一样刺在了荒木歌川心上。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丈夫,她为何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岐夹村那一晚的事情本就是误会,荒木歌川也是受害者,他已将他的母亲囚禁到那座暗室中,为何自己就是不能放过他?她不想如此,可心底的仇恨涌上来,便难以自持……
      “你刚才的举动是……想要自杀?是吗?”荒木歌川小心翼翼道:“用我的命来换你和孩子的命,好不好?我用死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可以吗?”
      莫共不语,眼眶中皆是湿润的气息。
      “你希望我死吗?”荒木歌川双唇轻启,颤巍巍的问到。
      “我爱你。”莫共说出这句话,突然失声痛哭。
      莫共双膝跪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颤抖,肩部瑟缩剧烈抖动着,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绝望的境地?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绝望的境地都降临到他们身上?
      “我们之间为什么这么绝望,到底有没有出路?”莫共在荒木歌川耳边喃喃道。莫共认真凝望着他的侧颜,他静深儒雅的面庞如月光流泻于山野,十多年前,便是这样致命的吸引。而这“吸引”,这极致的爱与恨,如同别在她头脑中的一把尖刀,这么多年,无论她的情绪偏向哪一边,都搅的她剧烈的镇痛……忽然,莫共紧紧的抱住荒木歌川,泪水全部粘黏在他脸上,她还是觉得没有抱紧。
      荒木歌川更为诧异,莫共没有像过往那般冷着脸漠视自己,也没有像过往那般说狠话奚落自己,而是乖巧的坐在这里。她竟然愿意让他挨着坐在她身旁,愿意和自己说话,还主动抱住了他。
      一切都很反常,一切都太反常了。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荒木歌川第一次看到莫共不胡乱挣扎,不恶毒相向,他便也将她抱的更紧更深,头埋在她的脖颈里,轻柔的呼吸着。荒木歌川身上温柔的清香味和淡淡的烟草味密不透风的将莫共包裹,她也贴他贴的很紧,她想再靠近他一些,再靠近一些……

      不一会儿,荒木歌川将莫共抱到床榻上,自己也躺了下来。荒木歌川双手拥住莫共,把她整个人拥在他怀里。莫共哭泣的声音更大了,荒木歌川抱住止不住颤抖的莫共,几滴清泪从眼角流出。
      荒木歌川止不住心潮激越,脸上有一丝大赦天下的灿然笑容。莫共说爱他,这是岐夹村那件事以来,莫共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她说她爱他,不止是恨,她对他不只是剩下了恨,还有爱!他多幸运,人世间最珍贵的瑾瑜他并没有丢失,不止如此,他还得到了更珍贵的礼物。
      “我多么想忘掉这一切!”莫共并未喝酒,却似是酒醉不已,她伏在荒木歌川怀中痛哭流涕,荒木歌川便轻轻拍着她的背,缓解她的情绪。
      夜色幽幽,莫共朱唇轻启:“为何命运如此残忍,让我们身处敌对的国家,以敌对的身份相识,又让我爱上你……让我这般爱你,又不得不恨你……”
      莫共昏昏沉沉的说着这些话,一句搭着一句,并不太连贯。
      荒木歌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恨”已忽略,莫共的恨,他如坐针毡已感受很多年,无数遍,但前面那一句,是大赦天下的恩赐,他等了许久。同时,荒木歌川内里郑重的回复道:无论我们是以怎样的身份相识,这震天骇地的情意永不可被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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