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何十五

34、山雨欲来风满楼

　　某只周姓孔雀，一边哼着歌，一边对着镜子，拿着啫喱，把自己额前的发茬，有型有款的摆弄着，突然，门铃声响，周桪心里一喜，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小北不太能这么早过来，但除了小北还能有谁呢，周桪不作他想，赶紧去开门。

　　“……悦笙？”立在门口的俩人，明显都是一愣。

　　周桪面上沉了下来，恢复如常，礼貌地把人让进屋。

　　“你怎么来了？”周桪好奇地问道。

　　“我……陈阿姨，让我来找你，说是今晚有个家庭聚餐……”

　　“我妈？我妈她过去了？”

　　“嗯嗯。”

　　“哦好……”周桪斟酌俩下，“下回，这种小事不值得你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行。”

　　“……好”周悦笙低着头，周桪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个意外得来的表妹，周桪其实自心里是不讨厌的，大人们“犯的错”没必要迁就到一个孩子身上，这是周桪很小时，就学会的道理，也正是基于这个道理，让周桪跟周悦笙的关系，倒没有他俩在大人们面前，表现出的那么疏远。

　　不过周桪也觉得奇怪，看着挺活泛的一个女孩，俩人独处时，总感觉，悦笙比较拘谨。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组线条的周桪，不作多想，虽然心里无限遗憾，但还是赶紧给小北去了一条讯息，免得他白跑一趟。

　　今晚这场宴，既然悦笙来请，足以说明，俩家人都在场，周桪在第一瞬间想拒绝时，就同时想到了这点，最终，拒绝的话，他咽了回去，发完短信后，跟着悦笙一前一后出门了。

　　*****

　　小北在去与不去间徘徊良久，也是幸好，他这一耽搁，等接收到周桪讯息时，离开家门也不算多远。

　　打道回府的小北鬼使神差地绕个道，去了之前那个流浪汉蜗居的地方，可能就是单纯想去看看那人过了一个凛冬，还在不在吧。

　　所幸，远远就瞧见了那顶红绸色的塑料大伞，这次褚北学乖了，也不近前，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确认那个人还在，褚北心里松快了一瞬，感觉这是今晚第二个能让自己松快的事情了，正在心里好笑地想着，事不过三，会不会接收到第三个令人松快的事情时，背后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崔涛。

　　一个突然消失了很久的人，无来由的，出现在了那条小巷当中。

　　褚北在听闻那人声音时，有一瞬的怔愣，随即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往后退。

　　崔涛看到了他的惊慌，脱口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可惜在褚北这，早已失去信用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褚北根本没有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退到小巷口附近，急速往大街上跑。

　　崔涛立马追上去。

　　*****

　　确实有些慌乱的小北，在跑出小巷时，没顾上左右看看，与一个水果摊贩的流动脚踏车撞个正着。

　　小北一瞬吃痛地蹲下身，撩起裤脚，脚踝处肉眼可见的往外渗着血。

　　那小贩忙从车上下来，弯腰快速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橙子，边捡边爆粗口。

　　就在他将捡起最后一个滚落到稍远点的橙子时，那橙子突然被一只脚，踩住了。

　　火大的小贩立马腾地一下直起腰版，刚要开口大骂时，被面前人说的话，堵了回去。

　　“你掉在地上的所有水果，我全买。”

　　下一瞬，那小贩涨红着脸，忙不迭的答应着：“好好好”，转身低骂了一句，傻逼，赶紧去车板中拿称，生怕晚一步让这冤大头跑了。

　　小北忍着脚踝处的剧痛，站立起来，想赶紧走，但被拉住了。

　　崔涛手搭上来的一刹，小北惊怒交加地避开。

　　崔涛的手晾在半空中，嘴里呐呐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让开！”小北忍着内心强烈的不安与愤怒，低低地说。

　　崔涛杵在那，明显是不想让开。

　　俩人间僵持着，那小贩让崔傻帽的豪气，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感觉到这边剑拔弩张地气氛，称重时，还偷摸摸地多加了几个原本就是烂的水果压秤，也不敢多加，这会刚称好，屁颠颠拎着一大兜烂水果就凑了上来。

　　没人接。

　　甚至那俩人都没看他一眼，那小贩也不恼，手愣愣地往前抻了俩下，发觉到了不妙，把水果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崔涛脚边。

　　“给您称好了，您看……”

　　崔涛从钱夹中取出一张红票，晃在那小贩面前，那小贩登时两眼放光，立马伸手去接。

　　崔涛快一秒把钞票抬高，眼神无波无澜地看了一眼那商贩，“你，给他道歉。”

　　道歉？小贩早忘了自己刚才干什么了，但这已经无所谓了，说道立马道：“是是是，刚才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住两位，对不住两位。”

　　崔涛“嗯？”了一声。

　　小贩见风使舵，面朝褚北不住的躬身：“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的……”他话还没说完，小北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样有意思吗？”小北出声，直视着崔涛。

　　两人对视了有那么几秒，崔涛把眼一别，当着小北的面，伸手扯着那小贩前衣领把人拉到近前，右手攥紧直把那张红色钞票捏到变形，而后塞进了那小贩的领口当中，低低说了声：“滚。”

　　那小贩一看他这样，也有点怵，拿了钱之后，赶紧蹬上三轮车，立马开溜，由于惯力太大，一个圆碌碌的红苹果，从车上滚落下来，那小贩回头，颇为心疼的望了一秒，下一刻，脚下不停，溜的飞快。

　　褚北望着那小贩愈走愈远的身影，冷冷地开口：“你就这么喜欢把别人的自尊践踏在你脚下，是吗？”

　　“……你腿没事吧？要不要去……”

　　“崔涛！”

　　“小北……”

　　褚北把心里的火气，使劲往下压了压，耐着最后的性子咬牙道：“崔涛，你到底想干嘛？”褚北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此刻已经紧握成拳。

　　褚北在心里想，如果还发生上次的事，他一定会跟崔涛鱼死网破。

　　“小北，我……上次的事我……”

　　“崔涛，我警告你，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上次的事。”

　　“小北，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一聊？”

　　“不能，让开！”

　　“……小北，我很抱歉，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我……”

　　“你有完没完？崔涛，别逼我打你，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要想动手，你就来点痛快的。”

　　“小北……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的……”崔涛近乎是苦笑着念叨出这句话。

　　“我管你想什么，识相的话，赶紧滚！”

　　崔涛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中，会心一笑时的温柔，此刻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那人冰冷的话，和出离愤怒的面容。

　　崔涛仰了仰头，他怕这滴泪，一旦掉落，他会心软。

　　但他知道，他不能心软。

　　崔涛把心一横，“我知道，你跟周桪去了新区。”

　　这下那张满是怒容的漂亮脸蛋，换上了更加惊怒不定的神色。

　　俩人间死水般沉默了一会，褚北开口道：“所以呢？你想干嘛？”

　　崔涛没有直面这个问题，他说：“……我爸给我办理好了留学……”

　　小北冷冷地轻笑出声，“关我什么事？我是问，你想干嘛？”

　　崔涛张了张口，话就在嘴边，但他就是怎么也脱不了口。

　　小北盯了他几眼，干脆一把挥开那人，“没事就赶紧滚，别挡道！”

　　谨防上次事情的小北，专门斜着往前走，而这回，脑子不清醒的崔涛算是清醒了一回，他在隔开褚北几步远的地方，终于开了口，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你跟我一起走吧！”

　　这一句，脱了口，后面的话就顺畅许多了。

　　“我爸很有钱的，你放心，我们出去之后，生活费，学费这些，你都不用担心，还有，对，还有学校，你看你想去哪所学校……”

　　不等崔涛畅想完，褚北回身，打断了他的话，“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褚北就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崔涛。他现在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人的脑回路。

　　“我……”

　　不等他说什么，褚北冷冷地把话接上了，“还有，我跟谁在一起，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你就那么想跟周桪在一起吗！”听闻，崔涛如一只蛰伏在暗处被激怒的野兽般，低吼着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磨牙吮血般质问了出来。

　　褚北真是自鼻腔中嗤了一声冷笑，不再看他，转身就想走。

　　“小北！”崔涛叫住他，压了压妒火，“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出去？”

　　褚北回身，清冷月光印在他周身，出口的话，跟这月色一样冷冽。

　　“永远不可能！”

　　褚北清清楚楚说完后，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等褚北走了很久后，崔涛突然像个摧枯拉朽般的稻草人一样，垂落在了那条阴暗，幽静的小巷当中。

　　那些画面，他永不愿意去想第二遍，那是俩个人拥吻在一起的画面。

　　一个人是周桪，而那另外一个人，就在刚刚，从他的身边近乎嫌恶的走开。

　　并且，越走越远。

　　*****

　　午夜，崔涛失神落魄地踱步到茉莉酒吧，找了个靠窗的卡座，把自己陷在了最角落里，周围鼎沸的人声，音乐声，混合着崔涛心里潮起又潮落般鼓噪酸涩的情绪，一同淹没在了一杯又一杯灌入口中的烈酒当中。

　　这时，一个人的身影，渐渐从扭动欢舞的人群中，朝着崔涛走来。

　　崔涛在迷蒙不清的视线中，朝着那近前的模糊身形，勾起一边嘴角，嘲讽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