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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飞红点榭 ...

  •   晓白顶着山大的压力,冷汗直冒,但闭嘴不言。

      沈负雪自己若不愿意说,他是不能替他讲的。

      沈负雪愿意把他带在身边,大概也是放心这点,知道自己不该说的不会乱说。

      沈负雪对自己闭口不谈,他身边的人也是这样,解昀捻了捻手指,心说很好,反正账都得算在沈负雪头上。

      最后一个灵魂消失,蜿蜒的灵力河流也慢慢淡化不见,沈负雪收回「相思赋」,靠在树干上垂眸看解昀。

      解昀:“下来。”

      沈负雪点头:“行。”

      然后他眼睛一闭,直接放心地从树上栽了下来。

      ……这次不犟嘴了,还真是“乖乖”下来了。

      晓白大惊,飞身而起,可惜有人比他更快,解昀脚步一踏,在半空中接住了沈负雪。

      沈负雪已经干脆地晕了过去,解昀揽着他,一手按在他手腕上,细细探过后确认无性命之忧,但面色依然没松开,阴晴不定。

      因为慢了一步,晓白只好在旁边心惊胆战看着,他担心面色沉如墨的解剑尊一个发怒就把沈负雪丢出去。

      晓白强行镇定了下,鼓起勇气:“剑尊,要不还是我来……”

      毕竟解昀看起来心情是真的很糟。

      但解昀只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而后将沈负雪打横抱起,转身走开。

      晓白只得跟在后头,谨防解剑尊半路把沈仙君直接扔荷花池里。

      沈负雪窝在人怀里,对外界事一概不知,他这觉睡得不错,还梦到了点以前的事。

      沈负雪无疑是天之骄子,十三岁前往道玄书院求学时,被分到了全是天才的不盈阁,阁内五个学子,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彼时年轻,即便再和善礼貌,大家骨子里多少都有点矜傲。

      这样的少年人凑在一块儿,春风都道不尽他们的意气。

      但解昀在五个人里算是实在的异类,就他一个完全没有少年蓬勃的朝气,与其说少年老成,不如说自闭,大家在同一屋下,只有他格格不入。

      也难怪,毕竟他修的无情道。

      解昀凄惨的童年不是什么秘密,稍一打听就知道,年少的沈逸唏嘘:“他都那么惨了,为什么还要他修无情道?不该趁着日子转好,尽情享受这大好时光吗?”

      同窗:“听说就是因为太惨了,只能用无情道来塑道心,免得在道途上崩溃。”

      沈逸顿觉他更可怜了:“好惨,不过据我了解,无情道只是淡情少情,不是真的绝情,走走,我们找点法子让他开心开心。”

      “才认识几天,我干嘛费这功夫……所以你有什么法子?”

      沈逸先给解昀送了些大受欢迎的吃食点心,甚至偷偷带了酒水,解昀都客客气气收下,礼礼貌貌道谢,也没去跟先生们告发他私带酒水,但看不出有多高兴。

      至于机巧玩意儿、符箓法器,沈逸挨个试过,都没换得解昀一个笑。

      “他好难搞。”沈逸垂头丧气,脑后的大马尾都趴了,“我快江郎才尽了。”

      “早说不要瞎费功夫,”同窗嗤笑他,“所以你要放弃了?”

      “那不能。”沈逸抖抖头顶的毛重新站起,“我语录里就没有‘半途而废’四个字,我都坚持三个月了,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先想着他,就这么放弃了,我下半辈子都得牵肠挂肚。”

      “切——所以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想想。”

      沈逸思索良久,他能想的好多都想过了,决定另辟蹊径:“我曾见过普度寺里的祈福树,人们若有所求或者祝愿,就会拿木牌写好挂在树上,最近是没时间跑普度寺了,我们就在书院里给他做棵祈福树怎么样?”

      沈逸越想越觉得靠谱:“挂满对他的祝愿,都是我们的心意,我看不盈阁外那棵榕树就不错!”

      “就这,我看你肚子里确实没货了吧?”

      另一位温润如玉的同窗却道:“我觉得很好啊,把二哥也叫上,我们都给你帮忙。”

      于是不盈阁内五人组,四个人瞒着解昀暗搓搓做事,隔天一早解昀早早到阁楼外时,被年纪最大的那位同窗拦住了。

      “解昀,稍等稍等,里面,嗯……沈逸他们有点事要办,你能等一下再进去吗?”

      解昀面色清冷:“今日轮到我替先生准备符箓和经书,需提前进去,如果他们是准备恶作剧或者又带了什么违反书院规定的东西,请放心,我不会去告密。”

      “呃,也不是,哎!”

      解昀踏入院中,倏地愣住。

      院内那棵常青的榕树向来只有苍翠绿意,此时却缀满了明艳红绳,猝不及防闯入眼帘,风一吹,红绳下挂着的木牌晃晃悠悠,发出轻而厚重的古音。

      树上沈负雪一见他,吱哇乱叫:“啊啊还没弄好呢,怎么就进来了!我就说不能让二哥去守门,他最不会说谎了!”

      守门的那位无奈笑了笑,沈负雪系好一块木牌后,想了想,从树上跳下到解昀面前,把手里那块穿着红绳的木牌塞到他手里。

      解昀:?

      沈负雪笑眯眯:“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惊喜,既然发现了,那最后一块就由你自己挂上吧。”

      解昀低头一看,却见木牌上龙飞凤舞写着一串字:愿解昀笑对红尘,诸事皆顺。

      解昀茫然抬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动。

      旁边的同窗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讲清。

      这是中气十足的声音:“木牌是我们一起削的,红绳也是我们一起穿的,哼,也不用太谢谢我们。”

      这是温润的声音:“我们也就帮点小忙啦,主意是沈逸想的,上面的祝福语也全是他一个人写的哦。”

      确实是沈逸的字迹,沈逸就在他身边:“时间紧凑,本来想挂满整棵树,但只来得及做了一百块牌子,也算是个圆满之数,最后一步你来走完也刚好。”

      解昀讷讷地被众人推到树下,他抬头,看清木牌上的内容。

      绳结下的木牌晃晃悠悠,上面字迹潇洒飘逸,有的写着“道途平坦”,有的则很简单,写着“日日喜乐”,还有些祝福是同样的意思,只是表达方式和用词稍有变化,大约要凑一百个意思完全不同的的祝福还是有些难,因为有太多的词几个字就涵盖了各种祝福。

      相同的是,每一块木牌上都写了解昀的名字。

      一百块木牌,一百条红绳,把世间所有美好的祝愿都送给了解昀一个人。

      沈逸站在树前张开手臂,春风撩起他飘扬的发带和热烈的笑:“虽说诸行无常,你已尝过许多苦,但如今师门厚待你,身边还有我们,有没有觉得这世间也没那么糟?”

      沈逸说没来得及挂满整棵树,但在解昀眼里,飞红谢林,乱点苍翠,世间景色突然鲜活,晨光仿佛过于强烈,晃得他睁不开眼。

      沈逸和张扬艳丽的红是他眼中最烈的色彩。

      那双桃花眼映着最澄澈最美的笑,解昀捏紧手中木牌,迟钝的脑子里冒出应景的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春光霞绡一缕红,让他那颗被无情道抑制的心在冰封中久违一动。

      而后沈逸露出惊奇的表情:“哎!笑了笑了,他笑了!”

      其余同窗挤上来:“什么什么,我看看!”

      沈逸:“还是我的主意好,这可是为我笑的。解昀你笑起来多好看,以后多笑笑嘛!”

      “哇沈少爷你捏捏你脸皮,是不是厚如树皮了,我们也有帮忙,笑也是为我们所有人笑啊!”

      众人边笑边拌嘴,解昀在他们的笑声里将第一百块牌子挂在了树上。

      后来往外传去,其他学子还真以为这就是棵祈福树,于是大家纷纷过来祈愿,树上牌子越挂越多,真正艳丽了满树,每当牌子过多时,院内还有专门的先生们取下一些好空出位置。

      当初沈逸注意到后本来想去把那一百块牌子找出取下来,但去翻了一圈,居然一个也没瞧见,只以为是先生收走处理掉了,只好遗憾空手而归。

      再后来道玄书院祈福树特别灵的消息传出,外来者有事也会去看一看,名气竟然直逼普度寺的灵树,沈逸乐得给数取了个名,就叫“心诚树”。

      取意“心诚则灵”,取名水平遭到大家一致嫌弃,但嫌弃归嫌弃,众人还就这么叫上了。

      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最初满树的祝福只为一人。

      沈负雪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看到坐在床边解昀的身影,他喃喃道:“好久没回书院了,也不知道心诚树如今长得怎么样。”

      “你若是想回,随时能去,树在那里生根,你见不到,只是因为你不去看它。”

      ……这话听着有指桑骂槐的嫌疑。

      解昀跟少年时完全不同的嗓音让沈负雪清醒了,他对上解昀视线,心道不妙,别看此人现在脸色没有波澜,但那眼神锁得死紧,意味着沈负雪别想跟先前一样躲开。

      “灵力干涸经脉紊乱,沈负雪,你身体怎么回事?”

      来了来了,沈负雪打好草稿,起身想坐起来说道,却被解昀不轻不重按了回去。

      沈负雪没有跟他抬竹杠的想法,顺着躺回去,明白解昀多半把过他的脉,但解昀不是医修,探得不会太清楚。

      而且就算医修来,也探不出多的。

      因此沈负雪心安理得道:“好吧,我承认,其实之前修炼出岔的暗伤没有好全,我这次去鬼市找‘桑木枝’也是为了入药治伤。”

      解昀蹙眉:“一年了,竟这般重?”

      沈负雪窝在被子里点头啊点头:“对啊对啊。”

      解昀眉头皱得更深了:“我见过你师兄君霜,他说你早已好全。”

      沈负雪在被子中的手一颤:“……你去了天门宗?”

      解昀从床边垂下视线看着他:“是。”

      沈负雪手指蜷了蜷,正要插科打诨笑解昀是不是为了公事去的,解昀语调不紧不慢,但成功抢先:“一年前出关,我去找你。”

      但却得知沈负雪不在天门宗,且去向不定,不知归期。

      沈负雪默默把浑话咽了回去。

      他心中百转千回,面上神色却稳住了,最终仍然能戴上面具笑得出来:“我怕师父师兄担心,没说实话。”

      “其实问题不大,只是用药时间需长点,好好养养就行,而且只是不能大动,小动灵力没问题,玉城内那场飞花不也没事吗。”沈负雪说得轻松,“如果真遇上紧急情况,提前吃点丹药,大动灵力也扛得住。”

      解昀不知信了他多少:“那为什么这次没有吃丹药?”

      沈负雪顺口就来:“这不是有你在嘛。”

      解昀点点头:“好。”
      他说:“我跟你一起去鬼市。”

      沈负雪:“?”
      为什么还能这样联系在一块儿?

      “也不用……”

      “鬼市人多,鱼龙混杂,你是伤患,只带个筑基的剑侍不好行事。”解昀并不强硬,但话里话外都做好了决定,“既然我跟着你放心,那我可以继续跟。”

      沈负雪垂死挣扎:“怎么好意思麻烦解剑尊。”

      解剑尊金口玉言:“不麻烦。”

      沈负雪眼神动了动,心说我有腿,我悄悄跑。

      解昀没有读心术,但他说:“你也可以不告而别,我跟着就好。”

      他把“不告而别”四个字说得特别云淡风轻,但越是这种口气,越是让沈负雪知道不妙。

      有一种他要是真自己跑了,解昀会追上来拿剑押下他的危险美。

      本来打算阿郎村事毕就跟他分开的,沈负雪突然不确定自己那日凑上前是不是做了件蠢事了。

      他叹了口气:“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撵人,就显得我不识好歹了。”
      其实还是想撵的,但是撵不动。

      有了这句话,解昀周身的气息总算是缓了缓。

      沈负雪自己倒是有点生无可恋,他躺平了:“什么时候了,阿郎村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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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飞红点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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