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向阳》辞楼西

5、第 5 章

　　蔚星本来没想说得这么急色。
　　一半的自我意识告诉蔚星，这是吊桥效应造成的原因，那天他被丢在雪山时的状态有多孤立无援，左宸殊出现时带来的冲击感就有多让人心驰神往，肾上腺素自带美化滤镜，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那名唇下有一粒红色小痣的男人多半不会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
　　但还有一半的自我意识告诉他，承认吧，别挣扎了，你明明是对那人一见钟情。

　　见到蔚星表情古怪，砌砖墙抬腿就跑，边跑边喊“等我啊马上回来”，蔚星眼看着砌砖墙一阵风似的跑远，几秒种后又狂奔回来，把手里马扎往地上一按，手捧一角西瓜，坐在马扎上翘起二郎腿，开始吃瓜。
　　蔚星：“……”
　　砌砖墙嘻嘻笑，把三千年雪莲强行塞进蔚星手里，说：“这个给你，他悬赏上没挂具体金额吧，能收这种材料的人一般不差钱，你联系他试试看？卖出去给你分成。”
　　冰冰凉的道具被蔚星从左手丢进右手，细碎雪粒顺着指缝缓缓飘落，砌砖墙这人虽然爱钱，但从来不会骗他，蔚星问了这么多句也没给他报价，那就是的确贵得离谱的意思了，虽说那天那人的确把他崩掉的心态拉回来了这不假，可还没达到让他倾家荡产回报的地步，游戏道具而已，送得起就送，送不起就算了，这点豁达蔚星还是有的，何况能帮那人收到市面上没有的稀有限时道具也算件好事，蔚星咬了咬下唇。

　　他只是有一点忐忑而已，一点点，不多。

　　临点开那人的悬赏之前，他多问了砌砖墙一句：“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你先联系，你让他报价。”砌砖墙又啃了口瓜。
　　蔚星发动绝技：内心无比忐忑，脸上平静无波，看似相当淡定地点开左宸殊的名字，给对面发消息，把手里道具的状态贴过去，问对面有没有兴趣交易。
　　不像邮局快递，好友悬赏的交易消息没有延迟，那边能即时收到他的消息。蔚星怀揣着肚子里的扑腾蝴蝶等了半天，从无比期盼等到逐渐失落，那消息却像是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好友悬赏界面上左宸殊的名字亮着，说明对方现在在线，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也是，能在交易面板上放那么多自制装备让他随便挑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提出加好友的时候蔚星不是没看出那人眼里的犹豫，只是左宸殊是个体面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挺体面的，所以才没拒绝蔚星加好友的请求，但这已经是极限了，他没法奢望那人能像客服一样即时给他回应。
　　蔚星正想跟砌砖墙说要不算了吧，眼前却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周吴]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消息：雪莲交易。

　　蔚星通过申请，那边立马打了个语音过来，在砌砖墙跃跃欲试的殷切目光下，蔚星被迫打开频道共享，让砌砖墙也能听到他和周吴的声音。
　　“雷猴啊？介位先森，我四左岑苏的镞理，”语音那边的人操着一口怪模怪样的口音，热情洋溢地开口，“里四随呀？”
　　蔚星还没答话，先听到那边有人轻咳一声，道：“好好说话。”
　　这声音蔚星可太熟悉了，和他记忆里那声‘小朋友’如出一辙。
　　第一个说话的人喔了声，再开口时听起来正常多了：“交易，朋友，雪莲PY交易，很重要，这里放两个感叹号。品质不同收价不一样，你那边怎么说？”

　　《无疆OL》的材料道具大体分两种，一种有时效一种没时效，三千年雪莲显然属于前者，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鲜度会逐渐降低，道具效果也越来越差，所以越是新鲜的价格越高。砌砖墙手里这个雪莲是大半个月之前摘下来的，眼下新鲜度还算不错。
　　蔚星又把道具状态贴了一次，他能听到对面模糊的交谈声，不太清晰，但显然不止周吴和左宸殊两个人在场。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频道另一边终于安静些许，再开口时那边已经换了个人。
　　“小朋友，”是左宸殊带着笑意的声音，“原来是你啊。”
　　砌砖墙忙抬手捂嘴憋住一个喷笑，蔚星瞪了砌砖墙一眼，背过身去，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动：“……嗨。上次谢谢你，我已经把你借给我的装备邮寄过去了，你收到了么？”
　　那边发出个疑惑的气音，似乎完全忘了这码事，沉吟片刻才道：“行，空了我去收一下邮件。至于那个雪莲，你有没有……嗯，送货上门的服务？要尽快，来回路费我包，我这边暂时走不开，价格好说。”
　　砌砖墙也能听到左宸殊的话，特意绕到向阳晨星面前跟他疯狂点头。
　　蔚星瞥了眼砌砖墙，无奈地嗯了声，又补了个‘好’字，换得对面一声哼笑。
　　“那就到时候再见了，小朋友。”
　　挂掉电话没多一会儿，周吴便把交易的地点给他发了过来，在隔壁璎市。

　　《无疆OL》的游戏地图在经过几十年的迭代后，已经与现实世界达成了一比一的还原。蔚星是土生土长的珞市人，游戏里也多半在珞市对应的主城周边活动，在游戏里四处游览打卡也是玩法之一，然而蔚星一直有事忙，所以几乎没怎么出过珞市。
　　好在距离不是问题，现实中珞市到璎市有直达高铁，游戏里自然也有差不多的交通工具。

　　“可以啊蔚星，你知不知道你勾搭上的那个是什么人？”砌砖墙手指在周吴发来的地址处画了个圈，“你勾搭那人的ID是不是叫左宸殊？”
　　向阳晨星这边的好友悬赏砌砖墙是看不到的，能看到的只有蔚星在队伍频道里共享的地址，蔚星也没纠正砌砖墙的用词，问：“他是什么很特别的人物吗？”
　　砌砖墙啧了声：“你们这种普通玩家估计不认识他，但他在我们黑商和中小战队之间知名度相当高。你看我，我是为赚点小钱反复倒卖材料，是小打小闹，但那个人不一样，那人只卖成品装备，被我们戏称为全服第一装备师。”

　　在《无疆OL》的线下赛中，几乎所有战队成员身上穿的都是自家战队的装备师为队员们量身打造自制装备，但真正合格的装备师就那么多，除了几个老牌的大战队之外，中小战队很难请到专职的装备师，只能在交易街高价拍卖野生装备师流落到市面上的自制装备，或者试着自己给自己做装备。
　　只是试错成本相当高，昂贵的材料说报废就报废，小战队的预算本来就不高，很难负担得起。
　　所以才有了这名全服第一装备师的存在，左宸殊拒绝了各大战队抛出的橄榄枝，也不参与比赛，只专职给中小战队做装备。而且做出来的装备不是那种谁都能穿的万金油，而是根据选手各自的习惯进行修改，每一件都独一无二。
　　就是这么个有个性的人，平时深居简出，只有混进那个圈子的人才知道左宸殊的存在究竟有多神。
　　最后送雪莲的日子定在周日，等明天蔚星打完海选赛再亲自送过去，毕竟三千年雪莲这种材料时效性强，与其指望邮局不如指望人肉带过去。

　　报名海选赛的门槛极低，也就意味着在海选赛的前两个月里，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家都不足为奇。
　　第二天向阳晨星轮到两场海选，第一场先碰到个小零，有点表演型人格，上台不是来打架的，只忙着哭。
　　“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你杀了我吧，我好难过啊。”
　　小零不等倒计时开始就站在地图中央哭了个梨花带雨，先抱怨男友出轨，然后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捉奸男友的全过程，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一直盘到男友冷暴力，最后到男友出轨，顺便附赠捉奸番外篇。
　　《无疆OL》的和谐系统做得还算智能，那对奸夫淫夫在床上的所有细节都被和谐成了哔声，蔚星脑壳剧痛，倒提着法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直接下手给对方个痛快。
　　观众席上原本观众不多，毕竟没人爱看无聊的海选赛，结果随着小零在那里痛哭流涕，观众席上的好事者居然越来越多，坐在台下七嘴八舌的给小零出主意，蔚星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三两个技能把小零血条磨平。
　　结果那小零下台后一抹脸，居然对蔚星抛了个媚眼。
　　“弟弟你真好，他们都嫌我烦不爱听我唠叨。弟弟你多大了，加个好友？你是琅市人吗？我这里有个单身狗互助群我拉你进来吧？下次线下见面来吗？”
　　蔚星：“…………”
　　他卡在小零说到‘人毕竟是要往前看的，我决定往前迈一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时候狼狈地逃回休息厅。

　　“辛苦辛苦，”遇惊蛰笑着迎过来，“我刚才在台下听了后半程，原配和小三联手手撕渣男那段是真的精彩。”
　　蔚星哭笑不得：“学长可别笑话我了，主办方应该感激这人，至少拉来了半场的观众呢。”
　　学长也跟着乐，眼里染着些许不清不楚的意思：“你没打算加他说的那个群吧？”
　　“我——”
　　蔚星还没来得及回学长的话，余光却瞥到人群中一个眼熟的身影：虽然是个男性角色，却身穿大红色的水手服，头上戴着满是白色斑点的蝴蝶结，嘴里嚼着泡泡糖，漫不经心地吐出个粉色的泡泡。
　　这副打扮蔚星实在是太眼熟了，他第一次被骗就是这人看上了他的手法，借口有燎原灼日退役后的视频，让蔚星替这人打擂台刷材料。蔚星足足打了一下午，所有材料都落进了这人的口袋，这人赚得盆满钵满，蔚星却一无所获。
　　“喂！站住！”蔚星拨开人群冲到那人对面，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是你！你把材料还给我！”
　　那人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嗤笑了声：“就骗你怎么了？自己傻逼不说，非怪别人太精，有种你也骗我啊？能骗到我我倒立叫你爷爷。”

　　“学弟。”遇惊蛰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主动攥住向阳晨星的手腕，“冷静点，这里不能开红，他骗过你什么？我给你补，好不好？”
　　骗子双手对向阳晨星比了两个中指，直接原地下线。

　　蔚星闭了闭眼睛，手腕不动声色地从遇惊蛰手中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