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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华山论剑 ...

  •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黄昏的下午,一盆冷水泼到了头上,将我淋了个清醒。此时正值秋末,小风一吹,激灵灵的那叫一个冷。

      我坐了起来,额前的碎发不断地滴落着水珠,视野之内不甚清晰。我就这般眯缝着眼,视线模糊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眼下我正坐在一个小院子里,身旁是台石磨,不远处有个水缸,水缸的旁边堆了些尚未劈完的柴,以及一把扔在地上的劈柴刀,小院的角落里砌了口土灶,院墙塌了半边,从我这看去可以看见小院外是一条胡同,有往来的行人三两,或行色匆匆,或步履从容。我看了许久,试图从这低矮的屋檐,笨重的石磨间找出些布景道具的痕迹,亦或是从那残破的院墙断壁之中看见一幢摩天大厦,或是一台摄影机可以证明我只是一不小心误入某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可惜,这些都没有,所以正如某些或经典或恶俗的小说写的那样,我光荣地成为了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就在我不得不承认穿越这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之时,砰地一声,后脑勺被重重地挨了一下,我也随着惯性摔到了地上。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穿了身粗布衣裳,一手拿着根棍子,一手伸过来揪住我头发,往外拖,嘴里骂骂咧咧地叫道:“死丫头,我让你跑,看你能跑到哪去,蒋员外今天来要人,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被那肥婆抓着头发拖向正堂,头皮被拽得生疼,扯掉的发丝在空中飘飘扬扬,既无依靠亦无着落地在空中来回。到了那堂屋门那儿,肥婆一把将我甩了进去,她力道甚大,我就那样狼狈地跌了进去。
      屋里坐着两个男人,一胖一瘦,那瘦者皱着眉头抚着胡须,低头看了我一眼,脸现为难之色。再看那胖子,身穿绫罗绸缎,长得脑满肠肥,满面油光,一看就是一副黄世仁的嘴脸。只见那胖子向我走来,一脸猥琐地笑着,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对那肥婆说道:“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瘦了些养不了大胖小子,只能当粗使丫头,六十文钱,不能再多了”
      “蒋员外,说好了是一百文钱的,怎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肥婆对于六十文的价格颇为不满。其实,我也在想,尼玛,老子就只值六十文?你个死胖子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这细皮嫰肉的,粗活是做不了,还整天寻死觅活的,给你六十文都是高价。”胖子蒋员外说完,哼了一声,斜了肥婆一眼,别过头去,背着手昂着脸。

      原来我“借用”的这具身体寻死过。听那胖子话里的意思,这姑娘是不愿被卖到蒋家而寻死的。

      “姓蒋的,你这般言而无信,还要不要脸来着,说好一百文钱,一下子少那么多也不说了,你摆这么副嘴脸是给谁看来着。”那肥婆十分不满蒋员外的态度嚷嚷起来。

      “一百文钱,你这婆娘是在做梦呢吧,哪个不长脑子的会花那么多钱买丫头。”蒋员外猛地回身冲那肥婆大声叫嚣道。

      “这不长脑子的就是你这姓蒋的。”肥婆这一嗓子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你这婆娘忒也贪心了些,一般丫头也就四十文,我都多给你二十文你还不知足。”

      ......

      “其实若华年纪也还小,不如过些时候再说。”就在肥婆和蒋员外吵的难分难解之际,坐在一边的瘦子开口了。

      那肥婆一听这话,立马停止了对胖子祖宗的问候。摆出了标准的茶壶造型,向那瘦子的脑门戳去。
      “还小?”肥婆对那瘦子大吼道,这河东狮一吼,差点掀翻了头上的屋顶:“都十一了,还能有多小,你要舍不得你这小侄女,你尽可把你的口粮省下给他,自己饿死我也不管你,你可别连累老娘和儿子blablablabla……”

      到这时,我才稍微了解了自己目前的档案情况,
      姓名:X若华(目前还不知姓什么)
      性别:女
      年龄:十一
      职业:即将成为粗使丫头
      现居住地:伯父/叔父家
      户口:准备迁往蒋员外家中,目前正在办理迁移手续,转出方和接收方因“手续费”发生纠纷而正在协商之中。

      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里了解到的自身情况,和穿越前作一下对比:

      姓名:梅玛丽英文名Marry May
      性别:女
      职业:某科技文化研究中心工作人员
      年龄:26
      居住地:单位职工宿舍
      户口:A市先河道63号

      通过对比发现,基本领到了穿越女的应有的福利,年龄变小了。很好,这点福利还是不错的。其次,名字还算正常,没我上辈子那么囧,我之所以叫梅玛丽这么囧的一个名字,是由于出生前,我那无良的爸妈迷上了那款叫做超级玛丽奥的游戏,于是没有读过唐诗,没有念过宋词,甚至连琼瑶小说都没看过一本的他们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囧囧有神毫无诗意的名字。在很多年以后,世上出现了一个叫做玛丽苏的名字,从此以后但凡有人首次听到我的名字,就会说:“你怎么不姓苏。”或者是:“可惜不姓苏,不然就是marry sue玛丽苏,多好啊!”
      好你妹啊!空有玛丽苏的名没有玛丽苏的命有屁用啊!就不知在穿越后,命运这回事有没有改版升级这一说。

      言归正传,就在那肥婆摆出茶壶型这一极具攻击型和侵略性的造型向瘦子发起进攻后,瘦子一声不响地默了。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我在猜想这瘦子为了他的侄女是会在沉默中爆发呢还在沉默中变态?我没想到的是,瘦子伯父亦或伯父最终却是在沉默中妥协。

      这肥婆无论从攻击力还是战斗力上,都是打嘴仗的一员悍将,但终究是两线作战,太耗体力。肥婆不会为了我而饿死自己的丈夫,也就懒得和胖子蒋员外多费口舌。一个吃闲饭的,卖多少不是卖,最终以六十文钱的成交价将我出手。

      蒋员外拿了卖身契,看着上面的签字画押,得瑟地笑着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也向那胖子蒋员外一笑,走了过去。心里想着以后怎么收拾他才好呢。
      那蒋员外呆了会,兴许他从来没见过那个被卖了的姑娘居然会笑。我明知这是真正的原因,却忍不住自恋地想,一定是我这笑太倾国倾城了,把这胖子都看呆了。

      胖子蒋员外呆了会子,伸手去解钱袋,拿出几块碎银子搭一贯铜钱,难道这就是六十文?也不知在这个时空银两与铜钱之间是如何兑换的,忽地心念一动,何不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货币的兑换可是生活必备常识啊。于是在蒋胖子即将把钱交到肥婆手里时,我开口说道:“这可是我的身价,我得数数。”就在我说完这话后,肥婆不知打哪抄来的棍子,一挥手又往我头上招呼而来,就在我的后脑勺又一次地,即将与棍子亲密接触时,肥婆惨叫一声,扔了棍子,抱着手腕倒在地上。

      肥婆呼天抢地的叫痛声还未止歇,又听院外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我心想,来了,这英雄救美的狗血情节,快追出去看看是哪路大侠。

      待我冲出门外,只见那断墙残壁间闪过一片衣角,甚还未来得及看清那衣角的颜色便消失不见。想追,哪里还来得及。
      仿佛一切只是我的幻觉,也许并没有什么大侠,也许只是我那肥婆婶娘刚好手抽筋而已。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返回屋里,屋里的三个人,一个躺在地上依旧呼天抢地地鬼叫着,两个男人站在一边,瘦子焦急地看着妻子手足无错,胖子蒋员外凑在那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谁也没发现门下的一角金子,估计够可以买十个我了。我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捡起来,小心藏好后站起身来,对那胖子喊道:“蒋员外,我们走吧。”

      *粗使丫头与超级大侠相遇的概率问题*

      以前看武侠片,我们总是崇拜大侠,崇拜他们飞檐走壁,崇拜他们行侠仗义,崇拜他们自在潇洒。现在,我生活在这个没有电视的时代,我依然崇拜大侠,因为我梦想着有一天能有大侠从天而降,改变我的生活,拯救我的人生。

      一个能将金子随地丢的农家,又怎会连院墙都无钱修理,那角金子告诉我这样一个信息,大侠还是有的,但这行侠仗义的工作于他们而言只是兼职并非全职。
      要说,那角金子已经够我赎身了,干嘛还要跟胖子蒋回去呢?跟胖子蒋回去的原因在于,我不知道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我能去哪里,何处是我的安身之所。

      在这落后的时代,即使有那内衣外穿得超人穿梭在红墙绿瓦之间,也只能救你一时,救不了一世。长贫难顾!大侠,不是简简单单的拔刀相助,而是在拔刀相助之后也能为你撑起一片生存的空间。大侠,不是那么好当的。

      遇上超级大侠的概率是百分之几,我无法解答这样深刻的概率论问题,所以,没有武功,没有金钱,没有权势后台的我得找个地方混下去。

      也曾想过继承广大穿越前辈的优良传统,开间酒楼,先自立更生,进而大发横财,甚至垄断全国的经济命脉。但是,再好的故事的遇上了但是二字,只能变成泡影。首先,开酒楼需要本钱,对于我这个一穷二白的人来说,开酒楼需要的本钱无异是个天文数字。各位看官看到这里可能会说,你傻呀,不会找赞助啊,那些个皇亲国戚,有的是钱,你不会找他们啊。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咳咳,尼玛!!!穿越小说害死人啊!皇亲国戚哪里是那么好见,哪是你说勾搭就能勾搭上的!

      就这样我去了蒋员外家,这一去,便是一年。

      蒋家是上虞县的大户,有着不小的田产和地产,以及商铺若干,最重要的是,这蒋员外的老婆的哥哥,也就是他大舅子,在朝廷里有着不小的官职。像以往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里描述的那样,这蒋家占着自己财大势粗,欺行霸市,压榨佃户,强抢民女等等恶霸们该做的缺德事这蒋家一样也没落下。

      此时宋室已南渡多年,都城也由汴京迁往金陵又迁往临安,宋人一再退让,金人却难以餍足,时不时的仍会派小股骑兵南下,骚扰边境,于是南国境内流民四处,有真正的难民,有流窜的土匪,更有行踪不定,难以羁束的江湖人士。虽说这上虞县地小偏安,土匪绝迹,流民甚少,还算是个安定之所,但在这乱世之中又有哪里算得上真正的安定。所以说在这样一个世道中,像蒋员外这种敬业的恶霸,也算是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对于广大时空旅行者来说,这是一种不可错过的时代风情特色,刚进蒋家的时候我便是这般安慰自己的,然后梦想着一觉醒来自己仍然生活在那个自由平等的时代。

      蒋家的长工生活很无趣但并不无聊,蒋员外其实就是个蒋扒皮,他会让买回来的丫头物尽其用,最大可能性地榨取下人们的剩余价值。我每天的工作安排表是这样的,早上鸡鸣时起床,抹黑着院外的三眼井处挑水,在天亮之前把水挑回来然后烧水给太太老爷姨娘大丫头们洗脸。然后到回到院外井栏边洗太太老爷姨娘大丫头们成堆的衣裳,时不时地大丫头们请假生病了,还得到主人跟前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说实话,我上辈子做的体力活全部加起来都没有在蒋家一天的工作量大。

      于是,在饱受蒋扒皮剥削的日子里,我还是一边做着洗衣担水等粗活,一边给蒋家后院制造点热闹以娱乐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

      比如说,中秋的时候,蒋员外为了讨新纳小妾玉儿的欢心,买了两尾锦鲤放在后院的水池中,那玉儿见了甚为欢喜,一口一个老爷叫的蒋员外心窝窝里直暖和,那小妾得宠也是越发目中无人的气势高涨,见了蒋太太也不放在眼睛里。蒋员外的正妻蒋太太是个善妒且手段泼辣的女人,见了这般情形,那还了得,直接叫人去将池子里的两尾畜牲弄死。
      蒋太太手下的丫头颇为得力,太太刚下令,她便扛了捞鱼的网兜到到后院而来,将两条锦鲤捞上来,随手拿过池边的石头拍了个稀烂,然后扭着腰哼着小曲儿而去。待她走远了些,我从藏身的木柱后出来,将中午到田里捉的懒□□放到池里,挂了条幅在假山之上,上书:“癞蛤蟆爱吃锦鲤肉”。
      那蒋员外见锦鲤惨死,又见条幅上将他比作癞蛤蟆,心下气急,冲到母老虎蒋太太那去理论,那蒋太太仗着自家兄长的官威怎会惧他,我和一干丫头小厮躲在太太院子的隐蔽处,只听见一阵阵噼啪声后,蒋员外鼻青脸肿地逃将出来,看着蒋员外脸上的熊猫眼,平时受惯了气的下人直乐得哈哈大笑。

      又比如说,前些天,蒋员外听说,城西群香院新来了唱曲儿的,嗓音那叫一个婉转,一个娇媚,一个酥骨柔肠。于是,蒋员外充分发挥了粉丝应有的敢死精神,不辞风雪地架着马车去捧场,结果,回来当天就染了风寒。我从厨房端菜出来的时候顺手抓了把花椒,在路过那煎药的罐子时,见四下无人便‘一不小心。’洒了进去,于是即将病愈,然后继续到群香院捧场的蒋员外不得不多躺了两天。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见多少男人为了美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与此相比,多在病床上躺两天也算不得什么的。在洒了花椒后,我如是地安慰着自己惴惴不安的良心。

      蒋员外有个儿子,好读书,但不求甚解,爱听夫子之言,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书生,整日里之乎者也,摇头晃脑地捧着本书念。某日里,夫子给他讲史,说道了《三国志》中的《蜀志·诸葛亮传》时,言道:“孔明忠君爱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乃我辈之典范,尤其是这《出师表》写得更是句句肺腑,字字诚心,武侯此等节操,尔须牢记在心。”夫子如是说了之后第二天告了假没来,蒋公子记着夫子的话,第二天清早便将那三国志捧出来狂背。其实夫子的意思是要他记住孔明的这种精神,待以后考取功名之后要效仿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这S13少年居然理解为夫子要他把孔明写的《出师表》牢记在心。‘朗读并背诵全文。’这个万恶的词条尚未在这个时代诞生,但蒋公子已经自动自发地照做了。

      要说这蒋公子还真不是块读书的料。从早上天未亮我出门挑水时他坐在小窗边,油灯下念诵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反复念诵,直到晚上天黑我洗完衣服回来,他还在望着屋顶,搔这脑袋反复念着:“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后面是什么来着……”

      或许是前几次恶作剧的成功,使我太过忘乎所以,不但放松了生活在古代应该具备的警惕心,更是完全忘记了封建社会那坑爹的主仆尊卑。在从蒋书呆窗下走过时,我嘴贱地接了下去:“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那蒋公子听闻有人接他的话,先是一愣继而低头看了看书,发现我接的居然是对的‘唰’一下来开房门,看见我抱着一盆子刚洗好的衣服走在前面,怒气冲冲地拿着书本向我冲来,不由分说拿起那厚厚的书本朝我脑袋上砸来,嘴里骂道:“叫你偷听我读书,叫你偷听我读书,女人也敢读书,还是个卑贱的丫头?”
      这草包实在是不可理喻,我哪里招惹到他了?是了,他背了一天地书,没能背出来,我这个洗衣服的丫头轻轻松松就接了上去,他如何能不恼怒?唉!这傻缺孩子,看他这智商这模样,我猜想,蒋员外和蒋太太一定是表兄妹。
      “敢问少爷?令尊和令堂是表兄妹?”不知他能否听懂这句流行于千百年后网络名言。
      “你这贱丫头敢偷听少爷我读书,打死你个不懂规矩不守礼法的女人。”
      我左躲右闪地,躲避着蒋草包的攻击,嘴里却不闲着,将出师表从头到尾背了个顺溜,以存心气气他“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我满意地站住看着蒋草包那呆若木鸡的样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听人念一遍就该记得的东西,想不到竟然有人念了一整天都记不住。”看着蒋草包气得抽搐着嘴角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再接再厉地说道:“唉,这世间竟有人蠢到这个地步,说你像猪我都觉得那是在侮辱猪的智商。”说完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你当真只听我念了一遍就记住啦?”蒋草包的手颤抖着指着我问道。
      “早上出去挑水时听你念了一遍就记得了,其他时候我要干活,谁耐烦来偷听你。”其实,这话是有水分的,毕竟我第一次背也是花了两个多小时,反反复复念了将近十遍才会的,不过这是上辈子的事了。这回我就听了一遍,也不算说谎。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小子气得‘哇’一声哭了出来,紧接着向远门外奔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不利。这是在万恶的封建旧社会啊,人家手里有卖身契,打死你就跟宰只狗一样,是不用付法律责任的,还是赶快跑路吧。我正打算着从后门溜走,刚转身没跑几步远,那蒋太太就带着家丁堵住了我的去路。

      两个仆妇扶着蒋太太,快步向我走来,蒋太太用那染了凤仙花汁的手的指着我问蒋草包道:“顶撞你的就是这个小贱蹄子”,那小子一边抽泣着抹去鼻涕眼泪一边点头。

      “好啊,你个胆大包天的死丫头,给我抓住她。”她对身旁一个仆妇说完,转身对我吼道:“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见了这架势,我第一反应还是逃,逃得了就逃,逃不了,逃不了怎么办,不想了,先跑了再说。

      悲催的是,这个十二岁的小身板,没跑多远就被家丁缚了手逮回来了,那蒋太太恼羞成怒,这次不待再吩咐其他人什么,冲上来就给我一耳光,然后左右开弓打我耳光边打边骂道:“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不守规矩的丫头就该打死你……”那草包见我被缚,冲了上来对我拳打脚踢,嘴里骂着:“敢偷听少爷我读书,打死你个不守礼法的丫头,女人是不该读书的,你不知道吗,何况你还是个卑贱的丫头……”那蒋草包翻来复去就那几句,那蒋太太却是越骂越起劲儿骂道后来变成了:“……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知道勾引老爷,看我打烂你地臭脸,让你以后怎么勾引男人……”得了,这婆娘是把平时在小妾那受的气一并发泄在我身上了,此时她已经打了许久,两边脸颊早就肿得老高,虽然我看不见,但脸上火辣辣地疼着,仿佛全身血液都涌到此处只需用刀轻轻一划,便会喷涌而出。一声不吭地任她打了许久,等她停手,我笑了笑,嘴角一动,整张脸便像被撕裂般的疼痛,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全家,但在杀你之前,我会先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割掉你地手掌,扔去喂狗。”我看着她,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完。蒋太太和蒋草包听了,脸现惊恐之色,浑身不自觉地抖了起来。那蒋太太平时跋扈惯了,只是惊了一会,便回过神来,怒气冲天地抓过家丁手上的火把,恶狠狠地叫道:“贱人,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看我先烧了你这张臭嘴。”。
      火把熊熊地燃着,映着蒋太太那张格外扭曲的脸,越来越近,火焰的气息近在咫尺,我的眼睛里只剩下那明晃晃的火焰,鼻端传来头发烧焦的气味。在这一刻,尽管脸上那撕裂般的疼痛更甚,我还是笑了,tmd活了两辈子居然都是被热死的。
      那火焰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快融为一体。蓦地里,只听蒋太太惨叫一声,远远地跌开了去,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以及“来者是谁,休要放肆。”“强盗老爷饶命。”这等废话,然后是丫头仆妇的尖叫声,乱作一团,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汇成一支交响乐,我浑身是伤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这种电视剧里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必备的背景配音,用耳朵来感受被救赎时的愉悦。是的,我看不见了,蒋太太那恶婆娘故意折磨我,用火把在我面前晃了许久,虽然最终没有被毁容,但也因此灼伤了双眼。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在我模糊到几乎为零的视线里,一个人影向走了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我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草药的清香,脸上有丝丝凉意传来,似是身在空中,我往那人的怀中靠了靠,管他是好是歹先睡醒一觉再说。
      在很多年后,我依然会清晰记起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如果那时他没有出现,我是否会在蒋员外家挑一辈子水,洗一辈子衣服,过一个粗使丫头应该过得生活,亦或是在其他恰当的时间遇见恰当的人,展开另一种人生。猜想过一百种开头,却都没有猜到结局。

      *前世的姓,今生的名*

      热,还是热,开空调,再不开空调老子就要热死了。我在房间里寻找空调的遥控,却遍寻不到。忽然,一个身穿古装的女人向我走来,手里拿的正是我找了许久也未找到的空调遥控,我激动地接过遥控器,对着空调猛按一阵,突然,那女人冷冷地开口说道:“找什么遥控器,你早就因为交不上电费,开不了空调被活活热死了。”我吃惊地转过头,却看见一张被火烤得面目全非的脸。

      “啊,有鬼啊!!!”我一声尖叫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场梦,我抹了把冷汗,拍着胸擅自喘息未定,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有什么东西遮住了眼睛,我伸手往脸上摸去,层层叠叠的触手柔软,估计是纱布。就在这时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语带笑声地说道:“这时倒是怕鬼了,不想杀人全家了?”

      我向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头去,说道:“我也就唬吓唬那女人,我要有本事杀她全家,早就杀了,然后掳了她财产劫富济贫去了。”

      “原来我竟救了一位侠女,失敬失敬。”那人戏谑地笑着说道

      “切,什么侠女,瞎女还差不多。”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这人毕竟救了我一命,与救命恩人这样说话似乎不太恰当啊。于是收了玩闹之心摸索下床,就地跪倒磕了三个响头认真地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以前看到电视上演这种狗血剧情时,我会拿着遥控深深地鄙视一番,因为那磕头的人要么以身相许,要么恩将仇报,要么以命报恩。没曾想有这么一天,我也会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说着这句烂大街的电视剧台词,却不知道我的报恩会是这三种狗血中的哪一种?

      那人也是正经地说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父母家人呢?”

      唉,父母家人,都在另一个时空里,这辈子是见不着的了。

      “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我一觉醒来便被叔父卖到蒋家了,也没什么家人了”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朋友,倒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我这些。说起来还是挺伤感的。

      “可还记得你叔父家在哪?”他这样一问,我便知道这也是一位兼职大侠,只管救不管吃的那种。

      我平静地对他说道:“记不得了,不过记得也没用,回去了也不过是叫他们多卖一次罢了,你不如直接找个人家将我卖了省事,只是现在我眼睛瞎着,也卖不了好价钱,你过些时候卖吧。”大侠也是人,没必要为难人家。

      良久,只听他叹了口气道:“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纳尼?我没听错吧,难道我真的遇见传说中的超级大侠了?还是确认一下的好:“跟着你有饭吃吗?”

      千万别说没有千万别说没有千万别说没有,上帝啊,你别给了我希望之后再让我失望啊
      对方又是沉默了很久才以一个很简短的字回答道:“有”。多简单的答案,你不能早点说吗,真是的,害我提心吊胆的。

      想起刚来那会蒋胖子的话,他原先是想买我回去当小妾的,这人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吧,那还不如接着当粗使丫头强。

      “嗯,那啥,我个儿瘦,养不了大胖小子,只能当粗使丫头,嘿嘿。”这话说得其实很违心的。在蒋家的一年里,每到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时,我就像蒋胖子悄悄溜进小妾房里那样,悄悄地溜进厨房里大口吃肉大碗,嗯,大碗还是吃肉,喝酒容易误事。所以在说这句话时我是很心虚的,我对不起我那身不起眼的肥白软肉,对不起那无数被吃掉的东坡肘子。

      他呲笑一声说道:“粗使的人多的是,不过你这般跟在我身边也不成话,这样吧,我收你为徒,你做我徒弟罢。”

      天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真就像电视剧上的小强男主一样,历经一翻劫难之后得遇武林高手传授武功然后从此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遇见美女,不对,应该是遇见帅哥无数,再然后不就……啊,美好的人生啊!

      “那啥,能学到武功或是其他本事吗?”这是成为万能主角的关键啊关键。

      那人冷笑一声道:“若说到武功当今天下配与我交手的不过四五人,此外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奇门遁甲,兵法谋略,你都想学?”
      武功,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奇门遁甲全会……这么厉害啊!我细数着他口中的技能,作为一个穿越女,我觉得凭借自己的现代知识、穿越光环,再加上他这些一听就牛哄哄的技能,我很有望成为龙傲天——的跟班。

      感谢上帝治好了青光眼和中耳炎,终于听见我在人间卑微的呼救并派了一位如此全能的导师给我。

      “想学,我都想学,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说完又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响头。

      “志气倒是不小,你叫什么名字?以前读过书吗?”

      “读过,读过,整整读了二十多年,本科毕业。其实当初考研的时候我有点贪玩打游戏,耽误了点时间,没复习直接衣果考,思政差了两分,要不是差了这两分,我就考上研究生了。”为了再就业,我赶紧晒出自己的学历,以及可能存在的学历,让雇主知道我还是有那么些潜力可供压榨的。

      “你今年多大了?”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就跟婚姻介绍所的业务员一个样。我又蒙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古代,还跟在婚介所里登记个人情况时一样,无奈又伤感地答道:“都二十八啦,唉!”刚叹完气我才反应过来,我这话答得有多脑残,不对不对,我上句话貌似也很脑残。没法,只得脑残地再加一句:“其实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哈哈。”干笑两声接着道:“现在我就十二岁,没读过什么书,但天天听蒋草包念,还是会背些的,哈哈……”说完也只得一直在那干笑,不知他信还是不信。

      只听他说道:“那草包已经被我杀了,最厌见这些满口礼教的酸文腐儒。那女人也是。想斩手脚的话,等你眼睛好了自己去。”

      “不过争口气吓吓他们,我哪有那么残忍。”我呵呵笑着说,太好了,话题居然被这样岔开了,我不必为那脑残的回答而纠结了。

      “也没什么残忍不残忍的,换了我是你,也定要让她在死前吃些苦头的。但她还不配让我费这许多精力。”那人淡淡说来,仿佛将一个人折磨至死于他而言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说让我自己动手,原是不屑而非不忍。
      只听他接着说道:“再者,我若再斩了他俩的手脚,你不就连个泄愤报仇的机会都没了,体会不了那亲自报仇的乐趣,只怕你还得怪我。”

      我向着他说话的方向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不过他似乎长得有些高,没拍到肩膀也不知拍哪里去了。我讪讪地收回手深沉地说道:“哥们,你真体贴,真的。”

      “哈哈哈哈。”又一阵短暂得沉默后,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

      “你叫什么名字?”他笑够之后问道。

      这次我仔细地斟酌后回答:“我叫梅若华”,也不知道这一世姓什么,就用前世的姓今生的名吧。

      “梅若华,你今已入我门下,从此以后即是我门中之人,名字也须得改了。”他说得很严肃。

      我答得很随便:“这个自然,师父你改吧。”这古代改名字尤其是江湖中人改名字也就一句话,不用跑派出所,不用上户口册,不用换身份证,爱改就改呗。

      “我门下弟子都有一个风字,从今往后,你便叫做梅超风吧。”
      梅超风!!!!!!身后劈下无数道惊雷闪电,我实实在在地被这个名字雷到了,做为一个资深电视迷,我的第一反映是,尼玛,不会那么巧穿到射雕里吧?
      不会的,不会的,只是同名同姓而已,我不会那么悲催的,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试探地问道:“敢问师父名讳,以后行走江湖时他人问起,也好光耀师门。”

      只听师父仍是以那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东海黄药师的弟子,谅来也不会有几人敢与你动手。放心吧。”
      orz我彻底死心了,我开始怀疑上帝治疗青光眼时是不是去了不孕不育医院。

      *热闹的客店*

      梅超风是谁,是《射雕英雄传》里一个的炮灰,一个反派。她叛出师门,与人私奔,为练九阴白骨爪,用活人练功,同时也将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正害人害己。回忆剧情,再大的橱柜也装不下梅超风一生的杯具加餐具,一辈子被人追杀不说,还要经历丧偶,瞎眼,残废,被黄药师钉附骨钉,最后被欧阳锋一掌拍死,惨,真的很惨。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样一个形象惊悚,戏份悲催,令人闻名丧胆的射雕女魔头,跟我这条废柴有毛关系,我怎么就成了梅超风呢?

      吐槽完毕,言归正传。

      自我拜师之后,黄药师本拟带我回桃花岛传授武学,行不到两日,忽有消息传闻全真教主王重阳邀请东海黄药师,西域欧阳锋,丐帮帮主洪七,大理皇帝段智兴,以及铁掌帮帮主裘千仞五位高手,齐聚陕西华山绝顶论剑较艺,武功天下第一者获《九阴真经》合法占有权。那时我才知道,我所穿越的时间点竟在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前,东邪西毒之类的称号也是至此次论剑以后才在江湖上兴起。
      黄药师像那些获得奥斯卡提名的明星一般,对于得到“武功天下第一”争夺权很是高兴,索性决定先不回桃花岛,待夺了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以及《九阴真经》以后再回不迟,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为自然,好像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本来就该是他的一般。

      “欧阳锋,段智兴和王重阳,我倒是交过手了,这洪七和裘千仞有何能耐却还未可知,超风,你说这几个人谁的本事好些?”黄药师自接到消息后便问了我这个问题。
      虽然我被剧透了个彻底,知道裘千仞缺席,王重阳开了外挂力压群雄,但我还是以很认真地表情说道“连师父都不知道,我怎会知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我想他们再怎么厉害总也比不上师父的。”。
      “哈哈哈,超风说的是。”不论时代不论何人,适当的拍马屁总是于身心有益的。“那等为师夺了这天下第一的称号,我们再回桃花岛。”

      就这样,我和黄药师折而向西,一师一徒地径往华山而去。一路上,黄药师在想,如何能击败其他几名竞争对手,顺利赢取‘华山杯’以及奖品《九阴真经》。而我在想的是,等我眼睛好了,是在半路上悄悄溜走好呢?还 是跟到华山,趁五人大混战后疲累之际,找机会干掉欧阳锋?

      要知道,原著里的梅超风就是被欧阳锋一掌毙掉的。我不能跟着主线剧情走,我要在被欧阳锋干掉之前改变自己的‘戏份’,脱离原著的控制。我觉着吧,从武功实力上讲,小反派梅超风干掉射雕第一大反派欧阳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更何况我这梅超风还是个盗版的。所以,我决定,还是溜号的好,这三十六计,可不是走为上计吗。至于走去哪里,我一时还没想到,但远离这些危险人物,远离江湖恩怨总是没错的。
      做好了生涯规划,我与黄药师两人各怀心事地走了半个多月,由南向北而去,路上行人的口音也从温文软糯渐渐变得爽利干脆,直到听到一口与现代普通话差不厘的口音,我便明白这是到了中都北京了。回忆了一遍射雕的剧情,梅超风在这里是第二次出场,在金庸大神的笔下开了裹脚布般漫长的回忆,从黄药师收她为徒,到陈梅二人偷经私奔等等。值得庆幸的是,梅超风在这里的戏份是没有危险的,我松了一口气。
      “为何忽然叹气?”真不愧是高手,看这内功精湛,耳力灵敏得,我就小小地吐口气都能听到。
      “没什么,只是耳听得着北京城箫鼓喧天,想必十分繁华,但弟子眼睛不便见识不到,有些遗憾而已。”
      “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不外是吵闹些。”黄药师淡淡地说道。我在心中感慨,能入你老眼的东西是没几样。所以这中都北京在别人看来是繁华,在你看来便只剩吵闹了。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殷勤地问道

      “先沏一壶茶来。”

      “好嘞,客官稍等。”

      我随着黄药师坐下,吹着茶,说些一路上得‘见闻’,蓦地里,一声极具穿透力哭号响了起来。
      我不由得脱口道:“谁家死了爹,这孝子哭得可真敬业”
      身旁的人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再听听”
      我竖起耳朵又听了会“没人吹唢呐,难道是卖身葬父?”
      还是冷哼
      “逼良为娼,卖身葬自己”
      这回回答我的不再是冷哼,而是:“小二,再沏一壶茶来”原来我彻底被无视了。

      算了,我是不指望这尊大神来给我解释了,于是只得竖起耳朵继续听。在那响亮的哭号声周围,有一圈无法压制的议论声,
      只听一个尖细的女音道“考了十年连榜都未考上,真是个窝囊废。”
      “十年寒窗为的不过是一朝中举,衣锦还乡,可怜可怜”是个男子的声音文绉绉的。
      “怎地就恁地倒霉作弊被抓了呢”
      “你不知道,作弊的是三王爷的门生,他只是个替罪羊”
      “呀,你怎地知晓的?”
      “我跟你说,我堂叔的二姨妈的干儿子的相好的四表哥在三王爷府里当差,他说的。”
      ……

      听了半响,终于听出点眉目来。原来这大嚎大叫的人是个书生,来这北京城是为了考试,考了十年都没有考上,这次好不容易准备充足,眼看着中个进士是没有问题的了,谁料想碰上了官二代,做了替罪羊被挤下去。

      “万恶的科举制,果真害人不浅,万恶的官二代,哪个时代都这么嚣张”良久我对以上听闻做出评价。

      黄药师冷笑一声道:“不过是皇帝老儿作践人的手段,偏有这么些蠢材爱被愚弄。”

      “这也怪不得他们,‘读书考试,升官发财’人人都想嘛,‘读圣贤书,事科举考’也是这些寒门子弟‘忠君报国,光耀门楣’的唯一途径。”如果照历史课本上写的来看,这些古代读书人还真是挺悲催的。其实又何止是古代,在现代不也有那么多人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公务员考试的大军里面。千百年来,希冀以考试来改变命运的思想竟是如此一致。

      “‘忠君报国’‘圣贤教化’,哼,若那皇帝老儿昏庸无能,蠢钝如猪亦或是混淆是非,滥杀无辜也要听那圣人的话忠他敬他?那这圣人不就是在教人助纣为虐之道吗?”黄药师极为不屑地说道。

      “其实这不能怪圣人的,圣人教的是‘忠君报国’,这‘忠君’与‘报国’本是两回事儿,但后人太过迂腐,偏偏将它们合在一起讲,捆绑销售,硬生生曲解其含义,误了大事的人多不胜数。”我本想说比如岳飞,比如诸葛亮之类的,转念一想跟个古人废话那么多干嘛,他们的思想观念怎么能接受这些,还是就此打住喝茶的好。

      “多不胜数?”身旁的人又是一声轻笑“你数几个来瞧瞧。”

      正待放下茶杯的手不由得一顿,我怎么忘了,这人是黄药师,是金庸大神笔下那个率性放诞,离经叛道的非典型古人,不可以常理推断的,既然如此和他说说也无妨。

      “那些个不出名的就不说了,只说两个有名的,岳飞和诸葛亮。”

      “岳武穆奋力抗金,却引得皇帝猜忌被杀,也是大节所在,怎能说是迂腐?”

      “怎么不迂腐,迂腐至极啊,试想,这岳飞若是能将‘忠君’和‘爱国’两件事分开考虑,在接到那‘莫须有’的罪状时大可置之一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古已然,他若是继续挥师北上,驱逐胡虏,待‘收拾’了‘旧山河’再‘朝天阙’不迟。届时金人已灭,百姓安居乐业,可不好得很吗?这才是真正的‘爱国’,是以黎民生死为己任,心系天下的‘爱国’而不是一味盲目的‘忠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有些口渴了,于是抬起手中的茶猛喝了一大口。

      “这番见地倒是不俗”黄药师说道。那当然,咱好歹也是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不是,我这心里正得意着,只听他接着说道:“只这饮茶的样子太俗气了,没个女孩样。”
      在听完这句讥笑的话后我楞了两秒,然后淡定地说道:“反正我看不见,反正这里也没有年轻英俊的公子。”然后继续牛饮杯中的茶水。

      听了我这颇为无耻的言语,黄药师大笑了一阵后向以往点菜一样吩咐他炒几个素菜送过来。据他所说,我的眼睛正处于治疗阶段,适合吃得清淡点。
      待到饭菜上桌子时,那哭得天地晦暗日月无光的书生已不知去了哪里,客店之中安静了许多,只听见些杯盏交错之声。

      “照你的说法,这‘爱国’当先于‘忠君‘了?”黄药师问道。

      “嗨,这‘爱国’哪那么容易的,国家那么大,若非身系高位是不用纠结这种‘忠君’‘爱国’孰先孰后的问题的,若是我说,这人那还是应该‘爱己’有生之年吃好喝好,无愧于天地便是了。”说完,我狠狠地扒了口饭,以行动贯彻自己的言语。

      “好一句‘有生之年吃好喝好,无愧于天地’,姑娘真是见解独到。”这说话声音爽朗豪迈中气充足,却不是黄药师了。

      “在下胡言乱语,叫英雄笑话了。”

      只听黄药师冷冷道:“什么英雄,不过是个爱插话的叫花子罢了。”我看不见说话的人,不知其身份年龄,相貌职业,按着武侠剧上所谓的行走江湖的规矩称一声英雄纯属正常,但黄药师突然来这么一句,到显得得是我在讥笑这这叫花子了,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叫化怎么了,我这叫化也是个五官端正,眉目俊俏的俏叫化,不像有些人长得奇丑无比也就罢了,偏生还要出来这丢人现眼,我看了都替他臊得慌,小姑娘你是看不见,不然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黄药师奇丑无比!!!!惊天内1幕啊!!!!在我的印象里,黄药师就是电视上那一般大叔的样子,再不济也不至于奇丑无比啊!!还有,如果他奇丑无比,黄蓉那花容月貌怎么来的,若说黄蓉她娘爬墙,那黄蓉的聪敏才智又怎么解释?

      我这正思考着遗传学上难以攻克的壁垒性问题,忽听黄药师淡淡地说道:“丑也没什么的,只消将那爱美嫌丑的眼珠都剐了,人人似我徒儿这般,天下也就太平了。”
      威胁!这红果果的威胁,是在威胁那叫化子呢,还是在威胁我,是我刚刚思考时的表情太过纠结了吗?还是黄药师真的丑到无法见人?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只听‘啪’的一声,以及杯盏碗碟落地而碎的乒乓声。显是二人已经动上手了。不多时,客店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混杂着人们的尖叫声,逃亡声在其中。

      我想了想,这黄药师是美是丑跟我也无多大关系,反正我最终都要跑路的,不过眼下还得指望着他给我医治眼睛,以及开付近期的伙食费住宿费。想通此节我清了清嗓子发挥唐僧精神开口道:“这位英雄不可以貌取人,须知这‘妍蚩优劣宁相远,大都只在人抬举’,所谓美丑不过是些世俗之见而已,再者家师虽然貌不惊人,但侠义心肠,急人所需,心怀天下,实在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内在美,内在啊!内在!英雄你懂不懂什么是内在?”

      反正我是不懂的。

      “什么狗屁内在,谁耐烦去看,你是没见着你这师父的脸,你若是见了那还敢拜他为师,早吓得跑到天涯海角去了。”能跟黄药师一边打架一边开玩笑的叫化子想来也只有那么一个。

      “哼,能做我黄药师的弟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真有那不懂得惜福的,我便打断了他的腿,让他好好受这福气。”
      我听完不由背脊发凉,若是别人或许会觉得他在危言耸听,但我知道他这是说到做到的,曲陆武冯四人不正是被他打断了腿吗?看来我跑路的事得好好计划,不能轻举妄动。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魔头,那蔡州府上下七十三名衙役都是你杀的?”那叫化忽而发问
      “是又如何?叫化子莫不是怕了,还是说你与这些朝廷鹰犬一路,你是来替他们报仇来着。”黄药师直接承认了。说实话,一路走来,我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去杀的,不过我看不见,这估计也不是那么准的。
      “哈哈哈,杀得好,蔡州府尹这金狗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的事没少做,该杀!”

      “既是该杀,你又哪来那么多废话?看招。”

      “只是你杀便杀,为何非要将其一一肢解,弄得整个蔡州府一片血腥,而且,该杀的只蔡州府尹一人,另外那七十二名衙役何其无辜?”

      “若不是他们助纣为虐,蔡州府尹这金狗又怎能如此横行?”
      ……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掐着架。

      我正为无法观看这场华山论剑的预热赛而惋惜。忽然听有人叫道:“师兄,这边有人打架,快来瞧啊”
      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跑过来凑闹,尼玛,这战场会不会越扩越大,殃及到我这条无辜的瞎鱼吧。

      只听一个中气充足的声音远远传来:“黄岛主,洪帮主,华山论剑之日尚早,二位何必心急。”

      一阵清风拂过,那‘心急’二字已是到了耳边。

      店中剧斗的两人想是住了手,一人道:“重阳真人别来无恙”,另一人道:“王老道不在终南山修行,跑这中都来凑热闹了。”

      “呵呵,老道这不是来劝和的吗?”顿了下,接着说道:“二位怎地动起手来,这要伤了个好歹,他日华山论剑之时不能全力以赴,我等另外三人赢了也不光彩啊。”

      这王重阳的情商和智商想来真的不是一般的高,我以前看电视时,那些人劝架一般总会先问,‘你们为何动手?’或是,‘大家住手,这其中有误会’一类的,其结果是越打越凶,根本无法停手。但这老道一上来,先说了厉害关系,华山论剑前,你们俩就掐吧,到时,若有个伤残不能全力以赴,可别说我们捡便宜来着。

      这样一来,只听两声冷哼后,那二人果然不再动手。

      “二位想是还未曾见过,不如现下老道做东,请二位喝杯水酒如何?”

      两人俱都说道:“但听重阳真人安排。”
      这回我可囧了,要说我也穿越了一年多了,于这个时代的礼仪规矩也有些许了解。这长辈说话吃饭,晚辈是当站在旁边伺候,做些端茶夹菜的活计,可现在我这眼睛?只得说了句:“弟子见过重阳真人,见过洪帮主。”后便干站在那里。

      “伯通,你与这位姑娘在此小坐,黄岛主洪帮主,请到楼上雅间,贫道有事商议。”

      “与这瞎眼小姑娘在一块有何乐趣,我要跟师兄你们一起,你们定是要瞒了我悄悄比试武功,那才好玩得紧。”

      周伯通果然是‘天真浪漫’‘快人快语,想到什么说什么地随口胡说八道,活该在桃花关了那么多年。

      “伯通,不得无礼。”

      “什么雅间不雅间,叫化子吃饭不上桌,咱们吃饭说话就在这里叫一壶酒,一只烧鸡便了。”是洪七公那大大咧咧的声音。

      “洪帮主生性豁达,不拘小节,老道佩服,只是不知黄岛主意下如何?”
      “我那瞎眼的徒儿在这里,也不便扔下她。”
      “如此咱们就在这坐吧,小姑娘你就坐下吧,眼下你身后的那条凳子可是这厅里最后一张了,呵呵。”听了王重阳这话,我哪里还敢坐凳子,赶紧往旁边一闪,坐到了地下。

      “实不相瞒,贫道此次到中都,是打听得洪帮主在此有事相商而来,不意竟在此得遇黄岛主,倒是省了贫道的脚程。”王重阳说到这里停了下,接着以无奈的语气说道:“黄岛主,能否劳烦你先将你脸上那面具去了,老道我看着着实,唉,着实难受。”我估摸着,这王重阳年轻时也是个豪迈之人,最终还是老实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我在旁边听了不由暗笑,这黄药师就有这让人尴尬且无可奈何的本领。我这正憋着笑,忽听两声惊呼响起。
      “原来是戴了面具装神弄鬼来着。”这是真相大白后的感慨中的洪七公。
      “黄老弟,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带上去世丑不啦叽跟个无常鬼似的怪吓唬人,撕将下来倒也俊朗得很。”
      “雕虫小技,用来糊弄那些以貌取人的愚夫罢了”

      我已经闻见硝烟的味道在悄悄弥漫了。

      “伯通不可胡闹,快将面具还与黄岛主。”王重阳厉声对周伯通说道,转而语音温和地说:“黄岛主,我这师弟生性顽劣,还请见谅”

      “无甚,那面具上涂了些药,令师弟自己注意些就是了。”

      周伯通听了这话,那里还敢玩闹,只听乒乓之声再次响起,想是他手忙脚乱中又带翻了什么物件。

      “你这人真是歹毒,不过借你面具一玩,用得着下毒害我吗?”周伯通尖叫道。
      “还请黄岛主看在老道薄面上,不吝赐些解药给他。”
      只听一声冷哼:“我几时下过毒了,这易容本就需要些药物的,我黄药师想要杀人又何须下毒。”

      “你这人武功古怪,行事邪气,为人却也颇有侠者风范。”洪七公顿了一下接着道:“你还真不该叫他黄老弟,该叫他黄老邪才对。”这话想是对周伯通说的。

      原来黄老邪这名号是这么来的。

      “黄老邪,这诨号取得好,哈哈哈,黄老邪,当真形容得贴切。”又是大笑,感情黄药师今天笑神经有些失常?怎地一个不怎么‘好听’绰号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客店之中是一片静默,王重阳等人许是也和我一般想法,对于这样一个颇带贬义的称呼黄药师竟会不怒反笑,一时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良久只听洪七公说道:“药兄胸襟开阔,兄弟佩服”。洪七公声音洪亮,语气诚恳,这敬佩之意确是发至肺腑的。

      黄药师说道:“我黄某人行事但求快意,看不顺眼的人向来杀了了事,从不管什么侠义仁人的规矩。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邪’吗?这邪门外道的可比那名门正派里所谓的仁义大侠自在多了,多谢七兄给了兄弟这个好名号,至于胸襟开阔什么的则是谬赞了”。

      我听了心想,这黄药师对洪七公的称呼从叫化到七兄,这称呼上的转变也显然是对其尽释前嫌了。东邪和北丐的梁子结得快解得倒是也快。

      这时只听王重阳语重心长地说道:“伯通不可再胡闹,老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事关重大,也请二位耐心听完。”

      “道长请讲。”

      “这《九阴真经》乃是前人黄裳所作,经中记载的武功博大精深,威力无穷,本来被黄裳前辈藏于一个秘密之地,但于十年前却被人发现,以致这部经书重现江湖,引起的腥风血雨各位想必都一看到了。”王重阳说道这停了一会儿。
      黄药师,洪七公两人都道:“真人说的是”
      王重阳接着说道:“老道不才,力邀当世五位高手,并老道在内共六人于华山之绝顶一较高低,胜出者得《九阴真经》,余者众人不得再行抢夺,以免再兴风雨,但若得经者品行不端,待真经练成后用经中武功危害武林,那其余人等理应群起而攻,为武林除害。”

      “真人侠义为先,慈悲心肠,老叫化佩服,现下我便向真人立誓,若洪某得了那《九阴真经》即刻撕毁,决不让它再祸害武林。若是别人得了,那我就没法了。”

      “洪帮主高义令老道敬佩。”

      “若黄某得了那《九阴真经》,即刻扔到海里,任随它波涛浪卷而去,不让它危害江湖就是了。”

      “黄岛主明辨是非老道感激”

      我心想,黄药师这话说得有水分,即刻丢到海里,这华山离大海得有多远,等他晃到海边,一本《九阴真经》早已经让他背得滚瓜烂熟了,丢到海里还有屁用。再看那王重阳,明知黄药师的话有水分也不拆穿,只说道他‘明辨是非’,真是会和稀泥。真不愧是五绝之‘二’。

      *夜聊*
      “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这是卖烧饼的,不知是不是武大郎。
      “草鞋,草鞋”这是卖草鞋的,但肯定不是刘备。
      “花生糕”这是卖花生糕的,是谁也不是的龙套。
      “天道无常,命转乾坤,这位先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出将入相之命啊,不过眼下印堂发黑,近日之内必血光之灾,不如我为你起上一卦为你化解化解,如何?”这是,唉,这是来自取其辱的,果不其然地听见身旁一声冷哼,‘呲’一声轻响,身后远远传来‘哎哟’惨叫,以及市井之徒们讥含笑骂声传来。

      我的眼睛依旧缠着纱布,看不见那倒霉催的江湖术士是如何被戏弄的。只得跟这黄药师往前走,走了一段,他拉起我的衣袖往左转去,行不几步,闻到一阵药草的味道,是到了一间药铺,在行路途之中,每到一个市镇,黄药师便会到药铺里买些药材,有些是给我治眼伤的,有些是似乎他自己用得着的。这天走出药铺,黄药师对我说道:“超风,换过这回药,明日你眼上的纱布便可拆了。”

      自中都别过王重阳等人,我与黄药师折而向西,又走了半个多月。前后算来已是半年有余,这一日行到了长安城,离华山已是不远。
      半年来,虽说差不多走过了半个中国,但被纱布蒙着眼睛,苏州的小桥流水,扬州的运河风光,中都的街市繁华,这多少名胜古迹,风土人情,自然风光便就此错过。心里不只一次地为此而抓狂。尤其是今天,在错过了中都北京后,到了这长安城,我多想看看曾经的国际大都市是啥样,是不是如历史科教片上描述的那般八街九陌,街市林立,繁华万千。虽说此时已是宋朝,繁华不复汉唐,但毕竟是有名的古都,想来总不会让我失望,可惜,我这眼睛,唉!

      所以,当我听见那该死的纱布终于可以退休时,可想而知我的心情该是多么激动。当天用过晚饭,换了药后,黄药师外出去了当地豪绅富甲的宅子中,为华山之行集资点‘赞助费’。往常黄药师一出门,哦不,是一出窗,我便自行睡觉去了,也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叫醒我。但今天晚上,我心情激荡,为着可以重返光明的喜悦,为着可以见识这长安的繁华,更为着那即将实施的跑路计划,为着这些值得兴奋的原因我久久无法入睡。直到那窗边传来轻响,我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不知此时是什么时候,究竟有多晚,如果眼睛能看见的话想必窗外已是月至中天了。

      “你这猴丫头,怎地还没睡觉?”这话听着是在责问,但从那语气听来却很是轻快,想必今晚他收获不小。

      “想到明早可以重见光明,弟子心中欢喜,睡不着。”

      “不过是半年而已,就把你闷成这样。”

      “半年以来我错过了多少名山大川,迤逦风情,弟子原以为会瞎一辈子来着。”

      “瞎一辈子,亏你想得出来。”

      怎地想不出来,原著里的梅超风可不就是瞎了一辈子吗,我在心里腹诽着,嘴上却说:“我对师父的医术是绝对信得过的,但担心要是到了华山这眼睛也好不了,看不见师父你击败群雄的场面,岂非要抱憾终身。”我虽然明知道华山论剑的结果,不过我现下眼睛是瞎的,也不算睁眼说瞎话,所以说这话时,我说的心安理得,一点奉承的意味都没有。黄药师这人本身就极为自负的,听了这话自是高兴。于是与我说起,今晚在一大户家寻得一块罕见的玉,此玉不但通体透亮,光泽莹润,且质地坚硬,有金石不摧的能。

      我听他说完之后道:“这不就是玉钢吗?确实挺硬的,小日本还拿它来做刀呢。”

      “玉钢一词我倒是第一次听闻,那小日本又是什么?”连号称博学多才的黄药师都有不知道的时候,这可着实让我体会了一把现代人的优越感。

      “小日本就是东瀛人,玉钢一词弟子也是听一位叫做度娘的前辈说的。”
      (注,玉钢其实是钢的一种,不是玉,看上去跟生铁没什么两样。但黄药师的玉箫能做其武器,内力固然有,但其玉质应该也属于坚硬一类的玉石。)

      “这长安城历经多少战乱,本以为城中宝物早被洗劫一空,想不到竟还遗下一件。”黄药师对于得到这块玉钢很是欣喜,语音之中不乏惊奇之意。

      “师父从哪里寻得这件稀世奇珍?”这个年代就已经有能造出玉钢的黑科技了吗?

      “哼,那城东的富户张员外为富不仁,声名在外……”

      我与黄药师就这般一直聊着,从他夜入富户张员外之家,无意发现宝物玉钢说到玉钢的质地可以作何用途,我提议说何不做把玉剑,黄药师却说剑虽好,但佩把剑在身边叫人一看就是武夫的打扮,实在太过俗气。不如琢成支玉箫风雅些。我暗叹,果然是黄药师,装备个武器首先考虑的不是实用价值而是观赏价值。
      既然说到了玉箫,话题很自然地就往音律上奔了过去。在说到琴曲之时,黄药师说道:“嵇叔夜不拘礼教,傲视权贵,慨然赴死其风骨实令人为之心神向往。自魏晋以来,但凡通些音律之人,无一不想聆听《广陵散》曲,可惜自嵇叔夜以后《广陵散》就此绝响,实是世人之憾。”

      早前我一直在想黄药师救了我,又帮我治好眼睛,我这样悄悄溜走虽说不上恩将仇报,于情于理总归是于心有愧的。另外,不说恩情,只说这小半年相处下来,他这人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知识渊博,思维开阔比另外那些古人好了不是一点半点的。很难在古代碰到这种聊得来,有共同话题的朋友。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人情债可欠得太大了。曾经想过大不了以后他有困难帮他一下也就是了,然转念一想凭他的武功才智能遇到什么困难?这人情债难道就这么欠下了?

      此时听他言语之中似乎对这本绝响的《广陵散》曲颇为倾慕。忽地心念一动,若是我帮他弄到这部本已绝响琴曲,也算是还了这天大的人情债了,我也不用这般地良心不安了。

      “这嵇康可真是个浑人。”明知嵇康是你的偶像,我还是故意要这么说。

      “怎么个浑法你倒说说看?”

      果然,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我回忆了一下《笑傲江湖》的台词,以及以前在网上看过得资料说道:“《广陵散》本为古时的《聂政刺韩王》曲,嵇康只是擅长弹奏而已,此曲又非他所作,即便他死了,难道其他人便不会弹奏?难道西晋之前的人便不曾弹奏过吗?只因这嵇康是西晋之人,《广陵散》有恰好自西晋之后失传,再加上他死前的胡说八道,误导了后人,让世人以为此曲就此随之而逝。”

      “西晋之前?”黄药师喃喃自语了片刻,忽而拊掌大笑道:“《广陵散》曲重现世间之日不远也,超风,待华山之事一了,我们便去取这《广陵散》。”

      从他那语气听来好像那《广陵撒》就放在他家对面的超市,只等晚饭吃完就下楼拿一般。我这不是还没剧透完吗,他怎么就知道结局了呢?

      这《广陵散》虽说也是世间稀有的无价之宝,但终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量来问问他也无妨。于是等他笑完了,我试探地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取《广陵散》?”

      千万别说是蔡邕墓,你不可能这么聪明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西晋以前,爱好音律的雅士固然多不甚数,然则乱世之中,精通乐理的人并不甚多,在这些精通乐理的人中,精通琴理的人更是少只又少,东汉末年不过桓彬,蔡邕几人而已。嵇康擅抚琴,尤善弹奏《广陵散》,曾在其作《琴赋》之中言及‘蔡氏五曲’且评价甚高。这蔡氏指的是东汉的蔡邕,蔡邕作《琴操》中虽不见‘广陵散’字样,但对的解述甚详,因此为师料定,这《广陵散》曲必在蔡邕墓中,只消找到这墓,要得到《广陵散》又有何难”(此段资料参考天涯网友刘重国的博客)。

      黄药师你这等聪明,你让连掘二十九座的曲洋情何以堪。你让我这个穿越剧透者的颜面置之何地。

      经此一番长谈,我那穿越者的智商优越感就这样被无情地击溃了。

      “天都亮了,没想到竟然与你这猴丫头聊了一夜”

      天亮了,那么,这纱布终于……

      “为师这就替你把纱布拆了。”

      清晨的风从窗子外钻进来,拂在脸上凉丝丝的。纱布一圈圈地展开。蓝色的光溢入眼中,慢慢地变成蓝白色,再便成白色,纱布一层层地退下,光线越来越强,我猛地闭上了眼睛,习惯了长久的黑暗,重见光明的这一刻倒反让人心生怯意。

      慢慢睁开眼睛,还隔着几层纱布时,有一片青色在模糊的视线里来回移动,想是他的袖子。纱布拆下的时候,我看见一只修长的手,还没等我看真切,便已移开。我的视线也随之移了过去,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立在窗边,着了身青色长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前世差不多。眉目隽朗,却隐有肃杀之意。此时窗外起了风,衣袂飘飘,迎着艳丽的朝霞,恍若飞仙。

      往窗外看去,长安的街市上,行人如织,沽酒巷陌,楼高百尺。那是我念了许久,想要见识的长安城,此刻却没了心思。那万千繁华竟就此黯然失色了。

      *南帝来了,帅哥也来了*
      恢复光明的第一天,当然是出去玩个痛快,吃个尽兴。黄药师很大方地给了我二两银子,我揣着钱一路从东市吃到西市。差点撑破肚皮,却吃得并不尽兴。我之前以为是将员外家下人的伙食不好,味道太差。等有钱了一定要去吃点好吃的,可如今看来,这古代的食物好像都是这般寡淡无味。
      我开始想念现代社会的奶茶、汉堡、炸鸡……

      手里握着糖葫芦,心里想着现代美食,我推开客栈的房门。

      “鬼呀!”我大叫一声转身往门外跑去。没跑几步,但觉膝下小腿处一酸,不由扑地跪倒,就在我即将拥抱大地母亲时,一道袖风卷来,身体被向后一带,又站了起来的。还未站稳,只听后面熟悉的声音说道:“早知道你也这般大惊小怪的,还真不如就让你一直瞎着。”

      我抬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故作轻松地说道:“原来是师父,吓死我了。”说着转过了身子,正面面对黄药师的那张脸,我突然明白王重阳那无奈的语气所蕴含的纠结情绪。
      那面具怎么说呢,也不是真的很丑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跟街上的张三李四差不多。它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是一张死去的张三李四的脸,僵硬麻木得没有任何表情,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上辈子我也见惯打肉毒杆菌的明星脸。这张脸真正诡异的地方在于,在这样一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上却有着一双活人的眼睛,目光灿然生辉,冷峻锐利,看着他便仿佛看见一个死而复活的人一般,叫人背脊生凉,不寒而栗。
      我很佩服洪七公,他在看见这张脸的第一时间里不是被吓到,而是破口大骂,真不愧是男主和女主的师父,胆识过人。

      “眼睛好了,你也是时候学些入门功夫了。”

      “弟子谨遵师命。”

      黄药师像武侠剧里那些高手一样,忽然提着我的手臂,从窗子中一跃而下,来到客栈的院子里。
      “我先给你演示一下碧波掌法的路数。”他说完便在院中演示起来。
      只见他青衫舞动,衣袖飘飘,腾挪跳跃之间轻灵得好似一只蝴蝶在花丛中蹁跹舞动。我忽然觉得汉字里‘舞’和‘武’用同一个音节是有原因的。

      一套掌法演完,他向我问道:“看明白了吗?”

      “啊?明白什么?”我只顾着欣赏舞姿了,啊不,是武功。

      黄药师皱了皱眉,继而道:“算了,我先将入门心法传授给你,你自己照着练吧。”
      我赶紧狗腿地说道:“弟子一定勤加练习”

      华阴镇在南宋时是个山野小镇,本就没几家客店,且近日由于秋闱来往行人众多,连续找了几家客店皆是客满。此时黄昏已过,月上柳梢,肚子早就饿得呱呱直叫。黄药师这等武林高手虽然体力好耐力强,但现下脸上也已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从城北找到城南,从城西找到城东,终于让我找到一家还有空房的客店——迎晖客栈。我怀着抓狂的心情向掌柜地吼道:“两间上房”,我吼完之后一转身,却见一位身着锦衣的翩翩少年站在一旁。

      我心想,惨了,我的淑女形象就此毁了。不过我的当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那帅哥压根儿就没看我一眼。只听他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给我两间上房。”他说话的口音非南非北,听不出哪里人士,只是语气温和听着让人觉得舒服。
      那掌柜的面露难色地说道:“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了,我们小店剩下的两间上房刚刚都被这位姑娘定了去了”说着向我一指。

      这回那少年公子终于将正脸转向我了,帅,果然帅,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着一身白衣,面貌英俊,气质儒雅,举止有礼,风度翩翩,一个美貌的古装小正太,方圆十里内绝对找不出这种极品帅哥。
      我只顾着打量帅哥,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

      “这位公子,你刚刚说什么,劳烦再说一遍。”

      小正太微微皱了皱眉,却也忍下并不发作,依旧温言道:“这位姑娘,你定下的上房可否匀一间给在下,在下的主人身份特殊,还请你多谅解。”

      这要求其实也不过分,人家也没硬要你的两间上房,只是要求让一间。让一间给他本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跟黄药师住一间罢了。我和黄药师住一间也没什么,我眼睛没拆布的时候也是这么住的不是。事情的关键在于谁来点这个头,我知道黄药师是不在乎所谓的世俗礼法,但他好面子呀。当初就因为洪七公在他说话的时候插了一句话,他便和人家掐了一架。现在这位帅哥硬是要来插一间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转了头,询问道:“你意下如何?”

      黄药师却不答我的话,脚尖轻点,飞身跃出客栈门外。我忙追了出去,只见廊下站着一人,高额广颐,面如冠玉,一袭锦缎更是衬得他雍容高华,不怒自威。他向着黄药师一拱手说道:“药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他说话的口音与那少年公子相似,也是那般非南非北,只是一人听来温和,一人听来威严罢了。此人应该就是那少年公子口中所谓身份特殊的人。

      *投店一间房定律*
      晚风习习,月色皎洁
      华阴镇的客店外,两大高手相对而立,一人青衫隽朗,长身玉立,一人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只见店门处一位少年公子走了过去,向那锦衣之人叫了声“伯父”,那人点头微笑,指了指黄药师道:“煦儿,向黄岛主见礼”。那少年公子转了身向黄药师长长一揖道:“晚辈段煦,见过黄岛主。”

      眼前这霸气侧漏的人该不会是……

      像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猜测一样,黄药师对我说道:“超风,还不去见过段皇爷。”
      果然。这人便是南帝段智兴。
      我朝他抱了抱拳:“弟子见过段皇爷”。本来嘛,这参见皇帝是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但一来这里既不是大理境内,我也不是他大理国子民,不必过分讲究君臣之礼。二来,他既与黄药师称兄道弟,我若还真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礼,黄药师面子上可就折了。

      “这是药兄新收的弟子吧。”段智兴向黄药师问道。

      “正是。”

      我心中纳闷,他怎么知道我是新收的还是以前收的。后来转念一想,他们这些个武林高手,光听你说话喘气就知道你内功如何,修为多少,受过什么伤,中过什么掌,得过什么病,比X光牛太得多了。

      “我这侄儿也不会武功,刚好与你这弟子做伴,不然华山之行可闷煞了这些少年人。”只听段智兴呵呵笑着对黄药师说道。

      “段兄说得是,不如我们即刻便上华山如何?”黄药师对段智兴说道。

      “有何不可,药兄请”

      房间不够,这倒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只可惜我这肚子还饿着,哀怨地回头看了一眼客栈,我只得跟上前面行走的三人。

      那两人边走边说,只听黄药师道:“可惜我那徒儿与你侄儿都不会武功,不然用上轻功不消片刻便可到华山了。”

      “药兄何必心急,王真人他们只怕也还没到呢。”

      “说得是,只不知王重阳的先天功练得如何了,说来,段兄也是多年不见,一阳指的功夫想必精进不少,兄弟正想讨教。”

      “哈哈哈,兄弟那微末功夫不提也罢,倒是药兄许久不见,不知又创了多少门新奇武功,说来我也盼快些到华山,好见识你那些精妙招数。”

      “不外是些旁门左道的功夫,段兄又怎会瞧得上眼,只不知道另外几人功夫如何,确是想早些见识。”

      这二人你一眼我一语,不外是互相客套,然后不住地表达想早点上华山的心情,我说,你们想走便走呗,你们闲我们拖后腿,我还闲你们俩电灯泡碍眼呢。

      “师父,弟子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药师笑了笑说道:“说吧。”

      “见二位上山心切,弟子不才想了两个法子,说出来,还请师父和段皇爷不要笑话。”我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二人神色如常,便接着说道:“这第一嘛,是你们二位用轻功携了我二人共上华山,只是这样一来,于你们的内力会颇有损耗,这华山论剑争的是武功天下第一,半分疏忽不得,因此这法子还请二位详加考虑。”我说完停顿了一下,等着他们回话。

      “药兄,你没把自己上层功夫传给徒弟,却先传了这古灵精怪的性子。”段智兴笑着说道。

      黄药师微微笑了笑,不答段智兴的话,只转头向我说道:“说第二个法子吧。”

      “这第二个办法嘛,就是师父和段皇爷先上华山。我和白公子稍后再到。如此一来师父和皇爷不单可以损耗较少的内力,还可以先比试一下脚力。而我和白公子饿了一天,也可以祭一下五脏庙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这样一来不就只剩我和小美人了。

      “段兄意下如何?”黄药师看了我一眼,转头问段智兴道。

      段智兴道:“此地离华山也不远,我倆先行一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如此也好。”黄药师看了看我和段煦,往前一纵,与段智兴奋绝尘而去,转瞬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不烧油,不费电,不排尾气,不占位,不拥堵,真正绿色清洁,经济适用的出行方式。可惜不是人人都会的。

      “我们先回客栈吃东西吧,饿死我了”我吐了口气,总算不用跟着赶路,可以回客栈吃点东西了。
      “ 陛下和尊师已经前往华山,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那微蹙的眉头,清澈的眼神,以及月光掩映下那如玉的肌肤,真是个极品帅哥啊。这颜值要放到那什么造101,准能俘获一大票粉丝追着喊哥哥弟弟。

      “姑娘,梅姑娘。”

      “嗯”拉回理智的我缩回那已经伸出一半的爪子,说道:“小段同志,你知道你伯父这趟来华山是干什么来的?”

      “自然是来比武较艺,争夺天下第一的”

      我听完点了点头道:“唔,我师父也是。”说完转身便往来的方向走去。

      段煦急忙拉住我:“姑娘,请不要再消遣在下,咱们还是赶路吧。”

      这些个古人不是最讲究所谓的言外之意吗,这小子怎么就没听出来呢?我叹了口气道:“你觉得以他二人的武功,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人占得了便宜?”

      段煦轻笑了一下道:“姑娘说的是,以陛下的武艺确实不必担心,但身为臣子总是应该随侍君旁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在下不会武艺,姑娘又是女流之辈,若路上有甚闪失,我也不好向尊师交代。”

      姑娘是女流之辈,这话真是说的好笑,你听说过哪个姑娘是男流之辈来着。哼,这人怎么那么死心眼,非要到连夜赶往华山不可呢。
      “原来段公子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小女子在此谢过了。”我接着说道:“公子你说一个女子是白天赶路危险呢还是夜间赶路危险?”

      “自然是夜间赶路危险。”段煦说完就醒悟自己落套里了,其实他才不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那么一说也是出于客气罢了,不想我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公子说的好,这夜间赶路太危险,若有什么闪失你也不好向我师父交代,咱们还是找地方住下,明天再走的好。”

      段煦轻轻一笑,叹了口气道:“但凭姑娘做主便是了。”

      “如此,那咱们便回客栈吧,刚好那有两间上房”
      “掌柜的,之前我定了两间上房,劳烦你领路。”我敲了敲柜面对那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抬头,一脸便秘的样子看着我,为难地说道:“姑娘,你定的房间临时被人住了去,那人凶得紧,我也不敢不给啊。”
      不会吧,真的只剩一间房了。在我向掌柜的再三确认后,不由感慨,果然是穿越多狗血啊。
      我看了看段煦,小屁孩一个。又看了看自己扁平的胸部,还是小屁孩一个。两个小屁孩凑合住一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于是我对掌柜的说道:“没事,带路吧”掌柜的见我不生气,也是松了口气,着小二领路带我们到了房间。

      “姑娘,这是你定的上房。”小二哥站在房间门口对说道,说完一甩白抹布走了。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装修得不错,是上房该有的样子,环境也不错,窗外就是街道,明天天亮了光线应该会很好。

      “姑娘自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你可以尽可安心睡去。”小段说道

      他面色沉静,眼神淡然却又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毅,说完他便从外面关上了门,不容我再多说什么。
      隔绝了视线我无法看见他是何表情,只见廊下的灯火照将下来,将他的影子投在窗户纸上,黑黝黝地,一动不动地,忽地觉着有些安心。我知道古人守礼,却不意有人竟能做到如此。
      “如此,那便有劳公子了”我向着门外说了声,转身吹了蜡烛,躺到床上,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时尚教主洪七*

      待到第二天清早醒来时,天色微明,一线青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给屋子里的摆设染上了朦朦的灰色。我打开门,门外的身影依旧站得笔直,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姑娘醒了”

      “嗯。”想了想又说道:“天色还早,你先去睡会儿吧!”

      他眉头一皱,我抢在他开口拒绝前说道:“只是一个时辰耽误不了什么的,待会我来叫你。”说完不待他再说什么,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我正在客店楼下吃着早饭,一个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正在嚼肉包的我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咳咳咳……”噎死我了,我手掐着脖子拼命地咳嗽,忽地背心一股热流传来,喉中一空,那噎在嗓子眼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顿时觉得呼吸顺畅,通体舒泰,不由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流着热泪大口喘气。

      “丫头,咱们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起头看见一张陌生的方脸,双目炯炯,下巴上长了层微青的胡茬。不知自己曾几何时见过此人。有些疑惑问道:“不知阁下是?”

      “你不记得我了?”说着一拍后脑道:“你那时眼盲着,是没见过我的样子”。
      他这样一说,我不由仔细地向他打量起来,那唏嘘的胡茬,手纺棉质对襟上衣外罩长款棉马褂一件,下身一条普通的棉布裤子本来并不出彩,但配上腰间那炫人眼目的混色系腰带,立时起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的,亮点在衣服上那错落有致,大小不一的补丁,这些低调的补丁配上这一身混搭绝对能闪瞎你的狗眼。
      想不到早在南宋时代,我国就已经开启混搭风了。此人装扮要是放在现代,妥妥一个时尚教主,封面男神。

      “你师父黄老邪呢?”他一说黄老邪,我便想起了这名号的缔造者,再加上那有些熟悉的嗓音,我立时明白眼前所站之人是谁。

      “弟子见过洪前辈。”我拱手说道,这位时尚教主正是北丐洪七公。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洪七皱眉朝我问道。

      “前辈衣着新颖时髦,是以多看了两眼,请前辈不要见怪。”

      洪七公偏头一笑说道:“什么新颖时髦,天下的叫花子穿得不都一个样吗”

      那可不一定,能穿得像你这么潮的可不多,不说前面有没有古人,反正后世也没几个来者。
      我笑了笑说道:“前辈风采却不是其他叫化子比得了的。”

      洪七公呵呵笑道:“你这姑娘真会说话。”随即正色道:“你师父黄老邪呢,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他与段皇爷已经上华山了。”你怎么还杵在这呢?

      洪七公皱眉沉思了一会说道:“与段皇爷一起,那便不是他了,那会是谁呢?难不成是老毒物?”

      难不成老毒物这诨号也是你取的,我心里这样想,却不敢问出来,只默默地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黄老邪的本事你学了多少?听你说话也没多少内力”洪七公突然问道。

      “我刚入师门不久,师父尚未传授内功心法。”

      洪七公听完皱眉道:“此乃是非之地,你一个人在这不安全,快跟我走。”说罢,抓起我衣服后领,正欲施展轻功,我急忙叫道:“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啦?”洪七公是个急性子,不耐地问道

      “段皇爷的侄子段煦还在楼上呢,他也不会武功。”

      “什么?”洪七公听后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道:“两个老家伙倒是先上华山打得快活。”
      是我思想太邪恶吗,为何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歧义。

      “快上楼,叫上那小子一起走”说着将我推上了楼梯,上楼去找段煦。走在二楼的走廊里,两边的房间门大都敞开着,刚才的那声杀猪般的嚎叫吵醒了不少人,段煦只怕也未能睡着我这正想着只听洪七公又说道:“段皇爷和黄老邪真是的,留你们两个年轻人在这,也不怕你们也‘快活’起来么?”
      噗,我一口血差点就喷了出来。洪七公你对‘快活’这个形容词究竟是怎样一种理解,这词意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我嘴里嘀咕几句,边走边探头往开着门的房间里看去,当看到第五间房的时候,看到了让人惊悚的一幕。
      一个女人,准确点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再准确点说是个既漂亮又妖媚的女人。女人手里拿着一条蛇,蛇儿张开嘴,吐着猩红的信子,一口咬到了段煦的手上。
      “丫头小心”洪七公忽然大叫一声,随即我感觉到一股大力将我扯至一旁,我随着惯性跌坐在地。偏头一看,两条指头粗细通体透明的小蛇正从我身旁游向女人,她等蛇游近了,取了个竹筒将它们装了进去。

      “洪帮主,他就是段皇爷的侄子。”我指着床上得段煦对洪七公说道,洪七公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放心。

      “不知这位小哥何处得罪了姑娘?”洪七公指着段煦问道

      那女人听了,咯咯而笑并不回答洪七公的话却是开口说道:“你叫我姑娘,呵呵,我看上去还像个小姑娘吗?”她一手捉着头发一手轻轻绕着发尾,显得娇羞无限,那本就美艳的脸庞此时看来更加魅惑。

      段煦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转头看洪七公,只见他坦坦荡荡,神色如常。不论是见了黄药师的古怪面具还是眼前这真·蛇蝎美人,他竟都能处之泰然。牛,实在是牛。
      “不知姑娘贵姓?”洪七公问道。

      “呵呵,奴家姓柳。”那声音,嗲得人耳朵都糊上一层糖了

      “柳姑娘,你床上那位公子我得带走,劳烦给让个路。”洪七公说着笑嘻嘻地向段煦走去。走到半途忽地抽出腰间的打狗棒往身后一扫,叮叮几声,又是几根银色钢针落地。洪七公折而返回,以出手如电用打钩棒封住柳姓女人的几处穴道,喝道:“你这女子好生恶毒,我本想饶你一命,不意你竟如此歹毒,须容你不得。”洪七公说着便要往她天灵盖上拍去。

      那女人没有跪地求饶没有痛哭流涕,却是迎着洪七公的掌风哈哈大笑道:“这小公子中毒了,杀了奴家,他的毒可没人解得了。”她说道后来声音复又低软了下去,一双眼睛魅惑地在洪七公和段煦之间扫来扫去。

      洪七公将打狗棒抵在她脖颈之处厉声喝道:“拿出解药来”

      她伸手去拨那碧玉的打狗棒,一拨之下却纹丝不动,她也不急,抬起袖子遮了半边脸,咯咯笑道:“洪帮主,你代奴家传个话可好啊?”

      “有屁快放,老叫化不耐烦跟你啰嗦”洪七公骂了一声,手中竹棒往前又送了一截,之见那女人立即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她张了张嘴,-说道:“告诉……告诉……段皇爷,只要……只要他杀了……黄……黄药师,我自会……自会……救他侄儿。”想是气管被抵住,她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他艰难洪七公手中的微微松了些,转头和我对视一眼,想必他心中和我也是一般想法,她为什么要杀黄药师?

      *柳寻玉*

      金风息,朔风起,遇到黄药师时还是秋末冬初的天气,一转眼便已经是冬寒岁近时节,华山之上,山草枯黄,光秃秃的树枝上零星粘了几片枝叶,却也耐不住呼呼而吹来的北风,滴溜溜地打转,悠游于天地之中,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乌压压的,想必近日会有场大雪。

      我和洪七公到华山时,段煦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青紫色,脸上罩着一层黑气。黄药师与段智兴以及一个道士打扮的老头正在交谈,那老头身后站了一人,年纪和黄药师差不多,也是个道士。想必是王重阳和他的徒弟。
      见洪七公来,三人打住话头起身相迎。待看见洪七公背上得段煦时,皆是眉头一皱。段智兴毕竟是帝王之尊,即便看见自己侄儿中毒昏迷也没有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样子,而是气度雍容地向洪七公一拱手道:“多谢七兄援手。”

      洪七公摆了摆手说道:“谢我倒是不必,那女人想是一路尾随而来,好容易等到机会便下手,我本是到华阴镇查探一事,救人只是顺便而已。”

      黄药师听了洪七公的话,又看了看段煦,转头问我道:“出了何事?”

      我于是将如何投店,如何遇到洪七公,如何见着段煦蛇蝎美女的事一一说了。黄药师听了先是把了把段煦的脉搏,沉吟了会说:“这孩子中毒已深,却也并非无药可解。”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药,空气中顿时飘来一阵清香。他接着说道:“九花玉露丸可先解却部分毒性,要完全解毒还需去山上找几味药材。”

      老道士听了说道:“人命关天,黄岛主请说是哪几味药材,我让处一去寻来”。原来那年轻道士是全真七子的王处一。

      黄药师说了些什么银翘当归之类的,我在一旁听着打算等会跟王处一起去采药,生活在这破时代,学点药草知识总是有益无害的。不想等黄药师说完,我却被安排去给段煦做看护,王处一一个人采药去了。

      三个时辰后王处一采了草药回来,要说这人也挺细心的,居然还下山买了个药罐。黄药师命我煎了药给段煦服下,又过了一个时辰他再次给段煦把脉宣布毒解得差不多了,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当然这不是原话,这是我对照现代医生的日常用语理解的。

      王重阳道:“黄岛主博学多才,除武学外医术竟也是如此精湛,贫道佩服。”

      洪七公也道:“还好黄老邪自己有些本事,不然这华山论剑就给这蛇蝎美人搅浑了,变成华山决斗了”

      黄药师笑着道:“道长和七兄过奖了”

      段智兴说道:“幸得药兄在此,否则煦儿性命难保”说着又向黄药师一拱手。

      黄药师说道:“段兄言重了,此事本因黄某而起,那女子叫做柳寻玉,我去年杀了她丈夫,她要报仇,又打不过我,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说来倒是兄弟带累贤侄了。”

      原来那女人叫柳寻玉,名字倒是雅致,和她风骚妖媚的气质却是南辕北辙。只不知黄药师为何要杀她丈夫?难道这是一桩情杀案,我无限狗血地幻想着这场可能在‘今日说法’栏目中播出的刻骨铭心,相爱相杀的旷世惊天三角恋。想得正入神时只听段智兴说道:“此事只怪那刁妇卑鄙,药兄不必为此介怀” 。

      “哈哈哈……”段智兴话刚说完便听见一阵笑声远远传来,笑声的回音还未散尽,便听有人开口说道:“药兄,段兄。你们说的这刁妇,我给你们捉来了。”说话那人声音刺耳,尤似有人用手指甲在铁板上刮划一样。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白影手中携了一重件物,几个纵越起伏之间,不消一会的功夫就到了眼前。只见此人身材颀长,肌肤很白但略显粗超,高鼻深目,五官轮廓分明,立体感十足,眼角的几条鱼尾纹暴露了年龄,但并不影响整体感,这是哪里来的混血帅哥?射雕里几时有这号人物来着?我将他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来回扫视了几遍,帅哥嘛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多看几遍有益心理健康啊。

      “欧阳先生别来无恙”王重阳笑着上前拱手行礼。

      这人是欧阳锋!我想此时若有镜子,我一定能从中看到自己扭曲到变形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欧阳锋会是个混血帅哥?这tmd太颠覆了。可他再帅也无济于事啊,再帅他还是杀了梅超风的凶手,是与未来的我有着血海深仇的大反派啊!

      不行,我不能沉迷美色而忽略他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大坏蛋。我得给自己洗洗脑,以前每当我沉迷某个爱豆美色上头,茶不思饭不想时,我就会通过给自己洗脑方式来让自己恢复正常。具体做法就是,找爱豆的黑料先让自己下头。然后再从他的面部五官中找出缺点,使劲儿放大。如此反复几次,也就不再沉迷了。

      欧阳锋,一个未来与我有血海深仇的人,都不用去找什么黑料就完成了第一个步骤。这个不难,一点儿都不难。但到了第二步我就崩溃了,这人五官完全没有缺点啊。完美的黄金比例,跟那地角四美的谁谁谁不相上下。完美的身材比例,就像内衣包装外面印着的老外模特。这特么怎么下头啊?而且这张脸竟然越看越蛊惑,让人忘记危险,忘记原著里他的卑鄙毒辣,忘记他就是杀死梅超风的凶手。
      算了,此路不通,只得另寻他法。看看别的帅哥,有对比才有伤害。看看段公子,那清澈的双眼——因为中毒紧紧闭上。那如玉的肌肤——因为中毒一片乌黑。那温润的脸庞——因为中毒肿成了猪头。
      上帝啊,你让欧阳锋生得这么美貌我不怪你,但你为什么连这最后一条路也要给我堵死?我绝望地在心里呼号。

      “超风,你怎么了?”一个声音朝我喊道。
      我转头看去,只见黄药师正担忧地看着我。清隽的眉眼微微蹙着,目光中有些关切。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耳边响起赞歌!

      这一刻,我相信上帝还是眷顾我的,因为太过熟悉,我竟忘记了身边这个人也是美貌的。因为他懂得太多,无所不能,我竟然忽略了他其实长得如此好看。
      “放心,我没事。”我朝他说道。
      有了对比,立刻就有了伤害,再看欧阳锋已经彻底下头。呸,这哪里是帅哥,分明是丑男,是青蛙,不对,是癞蛤蟆,刚好他练□□功,哼,看那猥琐的眼角,鹰钩鼻,吊梢嘴,蜡白的死人一样的皮肤,还好死不死穿一身白,是给谁奔丧来着,哼,多看他一眼都容易诱发白内障。
      我立马转头,只见欧阳锋身边脚边躺着个人,正是风骚入骨的柳寻玉,她像是被欧阳锋点了穴道,正动弹不得地躺在那里。眼睛狠狠地看向站在我前面的黄药师,恨不得用眼神将黄药师看出个窟窿来。看见柳寻玉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主意,何不学她那般借刀杀人,她杀不了黄药师便借段智兴的手,我杀不了欧阳锋,何不借黄药师的手?

      黄药师对于柳寻玉杀人的眼神不为所动,缓步踱到欧阳锋旁,斜睨了柳寻玉一眼冷冷说道:“杀你男人时,他求我放你一命,但若你死在别人手上却不关我事了,也不算我食言”说完转身对段智兴和欧阳锋说道:“段兄,锋兄,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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