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狂》潋潋

14、二（5）

　　他们骑着马到底没有跑多远，容布吉找人寄存了马，在夜色中一路开车向新都桥行驶。
　　到旅馆已经是深夜，众人都稍微洗了洗便睡下。
　　第二天的行程比较轻松，他们在新都桥停留了一天，四处走走看看，惬意又舒心，晚上心满意足地回房，桑寒整理了东西就进浴室洗澡。
　　等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却发现凯利不知道去哪儿了，仲宸倒在房里看书，看到她出来，仲宸愣了两秒钟，然后很没形象地皱着眉喊——
　　“浅桑寒！！你就不会多穿点？！”
　　桑寒皱着小眉头眨巴眨巴看了他两眼，揉揉鼻子，很无所谓地说，“怕什么，反正你知道我是女的啊。”
　　她不知死活地围着个浴巾晃荡，突然瞪大了眼睛转过来，惊讶地看着仲宸，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什么！把衣服穿起来！”仲宸被她盯得觉得自己是外星人，故意横眉竖目的，可平日里懒散冷俊惯了，突然作出这种表情来倒很有几分滑稽。
　　桑寒看了她一眼，突然一个箭步跑进卫生间，仲宸以为她要进去换衣服，谁知突然传来一个让他抓狂的声音，“天哪，难道本人的美貌即将把一个同性恋掰直？”
　　仲宸冲进卫生间想把她塞进马桶里。
　　该人把浴巾当裙子，手搭在胸前，对着卫生间的穿衣镜兀自转了一圈，然后从镜子里看仲宸，眼底闪着邪恶的神色，“哎呀，我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攒人品？”
　　仲宸咬牙，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圈到胸前，双臂环着她的腰，“飞机上我就说了，我直了。”
　　桑寒歪着脑袋抿嘴看了他两秒钟，突然踮起脚尖，伸手拽住他的领口，目露凶光状，“老实交代，你和安明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他挑眉问她，不过浅桑寒还没回答，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他们回来了，你可以自己去问安明。”他一笑，说着就放开她，走到门口去开门，桑寒跟在他后面，门一开就嚷，“凯利你又丢下……我……”
　　门口的男子像是刚从会议桌上下来，穿着灰色条纹衬衫，打着藏青色的领带，手腕上还挂着黑色的风衣。
　　他看着开门的仲宸眼色突变，两秒之后，目光落定在围着浴巾的浅桑寒身上。
　　深呼吸。呼。吸。
　　下巴绷紧的线条勉强上扬起一个弧度，龙彧的笑容只停留在脸的下半部分——
　　“寒寒，你又胡闹。”

　　他说着径直走进门里，手臂擦过仲宸的，挥手把风衣披在桑寒肩上，包住她的身子，“在家里这样就算了，出来还喜欢围着浴巾乱晃，惯得你。快去把衣服穿上，别着凉。”
　　桑寒表情像被鸡蛋噎了，费了好大的劲缓过神来，飞快地把她掌心贴住自己额头量了量，再往龙彧额头上量一量，确定都不烫之后，口中喃喃自语，“天哪……”
　　然后看看天花板，说出一句简直要把龙彧脖子都气歪了的话——
　　“桃花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龙彧正要发作，一旁一直好整以暇地抱臂看戏的仲宸突然发了话，“听话，去穿衣服。”
　　桑寒“哦”了一声，抱着放在床上的衣服进了卫生间，龙彧绷着脸转过身来看仲宸，“居然是你。”
　　仲宸耸了耸肩，头向门的方向一冲，“出去谈。”
　　打着暖气的SUV里，龙彧头微微仰着靠在座椅上，声音里带着苦笑，“她说在君颐的室友是个同性恋，我居然就那么信了……呵，”他坐直了身子，“真是谁都会猜到，就是猜不到你。”
　　“我之前默认她的误会，也是为了让她不要那么不自在而已。”仲宸双手抱在胸前，笑了一声，“你们居然认识。”
　　龙彧眉一挑，“她是我未婚妻。”
　　仲宸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哦？不像啊。”他微皱着眉，像是在回忆，“实在看不出来，她有喜欢的人了。”
　　“我们青梅竹马，”龙彧语带隐忍，“还望您高抬贵手。”
　　“你很喜欢她？”
　　“我不会让不喜欢的女人成为我的未婚妻。”
　　“可是她不喜欢你。”
　　“她是我未婚妻。”
　　“我想你应该明白……‘未’的含义。”
　　“你也应该明白‘未婚妻’三个字的含义。”
　　“唔……”仲宸把玩着手指，沉吟半晌，突然抬头，“看上浅氏了？”
　　“浅氏是一家很有潜力的企业，”龙彧侧了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但是这不代表我娶她是为了浅氏。”
　　“我给你十个浅氏，你和她解除婚约。”仲宸神色平静，出口却让龙彧皱眉。
　　“你喜欢她？”
　　“还需要问？”他轻笑，“或者她也喜欢我？”
　　“我知道我们龙家欠你们很多，”龙彧的脸看向车窗外夜色中的旅馆，“没有赫家，君龙不会有今天。你们赫家人提任何条件，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但是……这个不行。”
　　“不是在提条件，”仲宸看了他一眼，“只是通知一下，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都不会影响我。大家公平竞争。”
　　龙彧闭了闭眼，“你何必。”
　　“好问题。”他笑了一下，“或者就像你想要银都的股权一样，动心了，所以势在必得？”
　　“呵，”龙彧冷笑一声，“这样吧，我把桑寒娶进门的那一天，我会自动放弃银都的继承权。银都，全部是你的。”
　　“你好像忘了，你不放弃，银都也很有可能是我的。”
　　“老人家身体还好么。”龙彧突然转了话题。
　　“不劳你费心。很好。这样吧，”仲宸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蓦地笑了笑，“说实话我对银都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桑寒20岁生日之后，我会把银都所有的股份转进她的名下，如果有一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了，那么OK,银都的股份就也是你的，当然，如果最后她选择的是我，那么……银都就还是我的。”
　　龙彧眼睛微眯，半晌终于出声，“我接受。”

　　“天哪！桑寒！”关凯利进门就看到桑寒一个人坐在窗口对着外面发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你还有心情看风景，我套到大料了！”
　　桑寒仍然看着窗外，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凯利一愣，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他们那辆SUV，隐隐可以看见车里有人坐着在说话，她努力看了几眼都没辨认清楚，只确定是两个人影，“谁在里面？”
　　“仲宸和龙彧。”
　　“哦，啊？什么？！！！龙彧？龙？彧？！！！！！！！”
　　“嗯。”
　　“他怎么跑来了？看吧看吧我就说他对你不对劲吧我就说吧我就说吧我就……”
　　“什么大料？”桑寒忍受不了她的念经，“你刚说你套到什么了？”
　　“啊！哦，对，”关凯利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你知道吗？安明是仲宸的弟弟！！”
　　她神色很是激动，“安明都跟我直说了，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亲兄弟，之前之所以一直扮情侣，压根就是因为好玩！今天要不是他要给我表白，估计还想接着演戏呢！”
　　“安明和你表白？？”桑寒关注的重点完全不能让凯利满意，“他也太快了吧？”
　　“小姐我魅力大！”凯利撇撇嘴，“这种小弟弟我多的是办法应付。倒是你，仲宸不是gay，你怎么没一点反应？”
　　“我让你查他多久了？”桑寒眉一抬，手支在窗框上，面色冷冷。
　　“呃？半，半个月？”
　　“你查了他半个月，最后还要等安明来告诉你他不是gay，你到底是不是学刑侦的？”
　　“靠，他除了去绝度画画就是在君颐呆着上课，要么去琴房练练琴或者带着安明去健身房，手机的通话记录里除了安明还是安明。安明就更绝了，不在学校就在绝度，连饭店都很少去，吃饭不是学校食堂就是外卖，根本连个机会都不给我。还有，仲宸身边肯定有高手，就像以前武侠片里的影子侍卫似的，我安在绝度和他常去的几个地方的窃听器全部都被人取走，我根本就不敢有大动作。”
　　“他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绝度？”
　　“这倒没什么奇怪的，绝度画廊都是有画室出租的，他可能出了钱包了一间吧……哎呀！你看！”她突然指着窗外，面色很惊奇。
　　还是那辆车，却多了一个人，安明在车外张望车里的龙彧和仲宸，龙彧和仲宸都飞快地下了车。安明看到龙彧却明显脸色不佳，转身就往旅馆里走，仲宸紧随其后，只剩一个龙彧，靠在车身上扶额。
　　“有情况！”凯利扬着声调喊，“龙彧怎么和安明认识？”
　　“你来问我？”桑寒瞥了她一眼。
　　“谁家和龙家世交啊？”关凯利撇撇嘴，“不问你问谁？诶对了，龙少跑来这边干嘛？他不是在日本吗？”
　　“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桑寒起身离开窗前，走到卫生间拧牙膏，“他最近脑抽风，可能在美国被哪个女人刺激了。”
　　“鬼才信，”凯利跟到卫生间，叉着腰在边上看桑寒刷牙，“你就老实交代吧，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我早说了龙家挑中你当媳妇儿呢，这回他居然跑到这儿来，是不是来杀情敌的呀。我看他认识安明，估计也认识仲少呢。”
　　她正说的兴起，还想继续分析，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透过猫眼一看，居然是龙彧站在门外，她轻声地溜回卫生间问，“是龙彧，要不要开？”
　　桑寒含着牙刷白了她一眼，“你不开他就不走了。”
　　“真了解人家，啧啧，”凯利奸笑着跑去开门，还故作花容失色状，“呀~~~~~~~龙少~~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龙彧却没有和她玩笑的心思，微微笑得有些疲倦，“我要和桑寒单独谈谈。”
　　他臂上还挂着风衣，衬衫的领口还是扣着的，明明是风度翩翩的扮相，面上却前所未有的疲惫，凯利从来没曾想象过龙彧会有这样的表情，一愣，心瞬间一软，“哦，那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门口突然没了声响，桑寒知道是龙彧进来了，也懒得搭理，刷完牙拿毛巾洗脸，刚洗完，身子倏地一僵。
　　龙彧站在背后，双手穿过她的身子拥着她，脸几乎是伏在她肩上，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疲惫和低姿态，“不要去招惹仲宸。”
　　时间像是静止，桑寒心中竟闪过一丝异样，手搭在水闸上，居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两秒之后她开了水闸兀自搓毛巾，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刚才不还乱造谣说我在家里喜欢围着浴巾乱晃么，现在怎么蔫了。”
　　龙彧不答她的话，手臂却箍得更紧，桑寒从镜子里看他的脸，闭着的眼轻皱的眉，像个急寻片刻安宁的斗士。
　　“答应我，别去招惹仲宸。”
　　“你打算一直在卫生间里谈下去吗？”桑寒身子往后一顶，离开龙彧的怀抱，把毛巾挂好进了卧房，盘腿坐在床上，一抬下巴，“说，你们怎么回事？”
　　龙彧叹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寒寒，从小到大，我有没有求过你？”
　　“刚求了。”
　　他把头埋在她颈间，“那你答不答应？”
　　桑寒一抬肩膀逃开他的脑袋，恶狠狠地，“干嘛呢，和你没这么熟。”
　　龙彧长臂一勾又把她拉回来，“和你说正经的。”
　　桑寒深知他脸皮厚度，“谁和你不正经过了？”
　　“乖，”龙彧下巴蹭着她的头发，疲倦得几乎要让人心疼，“仲宸不是好惹的。”
　　“他怎么了？你们怎么认识的？”桑寒还真的变乖了，由着他抱着，轻声问。
　　“你别知道那么多，总之别和他再亲近了。”
　　桑寒一把推开他，“要对我保那么多密就别来装亲近！”谁知龙彧居然力气那么大，她怎么都推不开，肩膀被他搂得死紧，她这一闹他另一条手臂也上来了，死死拥着，简直要把她骨头都捏碎了。
　　“疼！！”
　　“你答应我就放开。”
　　“你有病！！！”
　　“没错！”
　　“疯子！”
　　“你答应！”
　　“那你就一直抱着好了。”
　　结果龙彧居然还真的就这么死死抱着她抱了一夜。
　　桑寒清晨醒来的时候，自己背对着他靠着睡，龙彧的手臂还环在她腰上，她一扯，他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答应。”
　　桑寒颓了。
　　“你莫名其妙跑过来，莫名其妙叫我和一个人绝交，然后一个理由也不给，你当我傻的？”
　　“能说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要起床了。”
　　“不答应就别起来了。”龙彧的倔牛脾气空前爆发。
　　桑寒要被他气笑了，一个转身面对着他，“龙少，你能不能成熟点？你这样吃醋，是不对的。”
　　这回是什么局面？
　　龙彧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过身来，现在他抱着她躺在床上，她离他那么近，神情是可爱又搞怪的一本正经，头发软软地倒向一边，臂间是她纤细的腰肢，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勾引……
　　于是他一个倾身凑过去，毫无预兆地咬着她的唇，温柔辗转。
　　“啊！”他突然闷哼了一声，肋下结结实实地吃了浅桑寒一肘，她飞快跳开，拿起床边柜子上的杯子兜头半杯冷水泼在龙彧脸上，“你再抱上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答应你说的任何事！”
　　然后冲进洗手间关了门锁上，开水笼头洗冷水脸，洗得脸上的皮肤冰凉冰凉的，然后对着镜子，手捂着蹦蹦乱跳的左胸口，咬着下唇想，为什么被他抱在怀里吻，会这么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