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遗忘所有春日》任砚卿

31、花鹦鹉

　　迫于生存的压力，苏糖在第一时间选择坦白从宽，把站在自己肩膀上的鹦鹉扯下来，揪住它的脖颈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它，是它引诱了我。”

　　鹦鹉似乎是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背信弃义的人类，连他们动物之间都还要讲究道义，可这个小小的人类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竟然选择出卖自己？！

　　鹦鹉：呵，卑鄙的人类，竟然你如此不仁不义，那就休要怪我无情！

　　“呜呜呜，附近哪里有糖果店？”

　　“哪里有糖果店？”

　　“糖果店！”

　　鹦鹉的声音虽然说起来有些怪异，但是它把人的语气学的却是惟妙惟肖。

　　苏糖呆愣了一瞬间，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花里胡哨的鹦鹉给算计到，手上掐住它脖子的力道无意识地加大，鹦鹉立马更加用力地煽动着翅膀，那尖锐的嗓音刺耳：“放开，要死，要死了。”

　　苏末被吵得紧了紧拳头，微微深吸了一口气，一脑门下去。

　　呼～

　　世界和平了。

　　鹦鹉煽动着翅膀逃离了小恶魔的手掌心。

　　尖锐的叫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只有苏糖，抱着自己发痛的脑门，无声地哀嚎着，糖果撒落在地上。

　　“谁让你乱跑的，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是很危险的行为吗？”

　　“你说，你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你说，你迷路了怎么办？”

　　“回我话啊。”

　　夺命的几连call就如同是机关枪一样，开始了炮轰。

　　鹦鹉在空中盘旋了半天后，落在了这个拯救自己的人身上，看着被训导到低头不敢出声的小恶魔，发出咕噜咕噜的幸灾乐祸的声音。

　　这让本来就在气头上的苏末火上浇油，揪住站在肩膀上的鹦鹉，开始崭新的一轮夺命call。

　　“还有你。”

　　“她问糖果店在哪里，你就说啊？”

　　“那她要是问墓地在哪里，你是不是也说啊？”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你不知道啊？”

　　鹦鹉：……？

　　鹦鹉：这我还真不知道……另外，你们两个是魔鬼吧！

　　苏糖看着大发雷霆的哥哥，被训到不敢出气的鹦鹉，颤巍巍地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糖果，剥了一颗缓缓递到他的眼前。

　　苏末看到出现在视野里面的糖果，顺着那颗糖果看到自己妹妹嫩白的脸蛋，还有那双眼睛里面的惧怕和担忧，从暴怒中渐渐清醒过来，知道是自己太过于应激了。

　　“对不起，我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苏末低头道歉。

　　苏糖观察着她哥的神情，似乎是已经消气了，把糖试探性地又往前递了递。

　　苏末接下了糖果，苏糖舒了一口气，把哥哥手中攥着的微微发抖的鹦鹉拨了出来。

　　刚摸到鹦鹉的时候，它还在瑟瑟发抖，苏糖把它抱在自己的怀里，安抚地摸着对方耸拉的脑袋，鹦鹉的嘴里冒出小声的“呱呱呱”的叫声，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鹦鹉哆哆嗦嗦含着泪水：这世界真可怕，爸爸快来救儿子啊！

　　这边的吵闹很快就引起了糖果店老板的注意，看到撒落一地的糖果，他的心情也不是特别的美妙，尤其是看到苏糖怀里抱着的那只鹦鹉时，那脸色可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只能用恐怖来描述。

　　“又是你！”

　　苏糖看了看发抖的鹦鹉，又看了看明显脸色难看的老板，“老板，你认识……它吗？”

　　老板脸色鄙夷，语气有些差地开口，“何止是认识，我还是他的债主！”

　　“那这么说你是它的主人了。”

　　“不是。”老板斩钉截铁的回道。

　　“他有主人，我只是债主。”

　　他解释着说：“这家伙可是偷吃了我不少糖果，还三天两头就带着被它骗来的人，到这骗吃骗喝还丢一屁股债就跑。”

　　“被它……骗来的人？”苏末看了一眼鹦鹉，它的脑袋往苏糖胳膊肘里埋得更深了。

　　“对啊，那些个小姑娘都被这家伙的甜言蜜语给哄得晕头转向的，这座城市里但凡有点名气的糖果店，都被这家伙给骚扰了个遍。”

　　“真是搞不懂，它一个鹦鹉，怎么就这么喜欢糖。”老板冷笑道。

　　老板的心里也悲凉，不就是一个会说甜言蜜语的鹦鹉，他也会说啊，而且花样比这只鹦鹉只多不少，怎么不见那些小姑娘对自己晕头转向？

　　“对不起，这次造成的损失我会赔偿的。”苏末抱歉地说道。

　　老板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不用，等会我会去找它主人要的。”

　　到最后，苏末还是把洒落在地上的糖果买了下来，老板慷慨地打了个五折，并表示下次可以再来，还可以给他们打折扣，顺便也把这只鹦鹉主人的地址也告诉了他们，就在不远处的一家花店里。

　　糖果店门口的地方，苏糖剥开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怀里的鹦鹉怯怯地探头，眯见人手心里的奶糖，一个猛窜叼住糖果就往嘴里塞。

　　苏糖：mmm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自己的手里抢吃的！

　　苏糖怒火中烧，一边说着，一边扒着鹦鹉那勾尖的嘴：“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苏末站在旁边，起伏的心境平静下来。

　　鹦鹉挣扎着从怀里扑腾出来，嘴里噙着那枚奶糖，扑楞着飞了起来，然后又落在了苏末的肩膀上面，小小的鸟脑袋歪了歪，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下来！”

　　苏糖咬着牙看着站在哥哥肩膀上面的鸟，很不服气，凭什么连一只鸟都能比自己高【虽然是飞上去的】，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苏末叹气，“好了，你手里提着那么多的糖，何必跟一只鸟去争。”

　　苏糖争夺的手停了下来，踮起的脚尖落在地上，但还是愤愤不平地在心里肺腑：当然有必要，那可是我自己挑的，我自己剥开的糖纸，除非我愿意，谁都不能去抢！

　　鹦鹉咀嚼着奶糖，那双小小的如同豆丁的眼睛笑到眯起来，“好吃，好吃，好好吃。”

　　苏糖扯了扯嘴角，这只花里胡哨的臭鹦鹉，真是有在别人痛点上猛踩的好本事啊！

　　苏末看着在那里哼哼生气的妹妹，头一次在这样的情景下笑出了声音。

　　苏糖本来心情就不好，到嘴边的糖果被个鸟东西给抢了不说，现在就连哥哥也在笑话自己，她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

　　苏末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只是有点感慨，我又找回了你。”

　　“又？”

　　苏糖疑惑。

　　苏末叹息地说道，“是啊，我又找回了你。”

　　在苏糖还很小的时候，苏家一家人曾经去过一次大型的集会。

　　那个时候，苏糖还只是一个两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除了会说一些简单的单字，其余的什么也不会说，连个一二三都说不完全的小孩子。

　　初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地方，窝在妈妈怀里的苏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一双小手撕个糖果包装都十分地费劲，但每次还是努力地撕着，还用上牙齿，但就算是把糖都给咬碎了，糖果包装还是连个缝隙都不漏。

　　这样的一只小馋猫，轻轻拉着妈妈的头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冰……冰……”

　　妈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卖雪糕的摊子，有些无奈地刮了刮苏糖的鼻尖，“嘴里刚剥好的糖都不够你吃的啊，贪吃鬼。”

　　妈妈放下怀里的苏糖，雪糕摊位上面有很多的品种，但是两岁的孩子是不能吃太凉的东西，所以买完之后，只能让苏糖小小的舔上一口。

　　妈妈摸着口袋里面的钱包，掏出硬币买下了一个雪糕。

　　买完之后，笑着说道：“糖糖，买好了，你只准小小的——”

　　声音戛然而止。

　　奶白的雪糕掉落在地上。

　　脚步带起的灰尘轻轻落在了雪糕的表面。

　　“糖糖！”

　　繁华的街道里面，有人在剧烈地奔跑，在人在大声地喊着，也有人在哭泣，更有人在自责，焦急、悲痛在一刻凝成了实质。

　　喘息的声音在吵闹的街道里面被湮灭，匆忙的身影在各处出现，汗珠滚落在地上，随意地用衣袖擦去，鼻梁上的眼镜快要滑落，但奔跑的人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扶。

　　苏末呆呆地看着不断哭泣的妈妈，她的怀里空空的，以往躺在妈妈怀里的妹妹不见了，手心里攥住的糖果掉落在地上，这是他专门去买的，用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

　　可是收糖果的人，却不在了。

　　苏末捡起了地上的糖果，然后转身就跑了。

　　妈妈在身后带着哭腔大喊，“别乱跑。”

　　苏末矮小的身影在人群中间穿梭，来来往往的大人有些没注意到的，孩子被撞得摇摇晃晃，身影淹没在一双双腿中。

　　苏末气喘吁吁地停在一个女人面前。

　　找到了。

　　一个女人。

　　陌生的女人。

　　怀里抱着苏糖。

　　自己懵懂的妹妹。

　　苏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忽然看不清了，有黑乎乎的东西罩在了自己头上，还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捂在了口鼻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哭闹着，苏糖小小的身体被女人死死地抓着。

　　女人用力地摁着扑腾的孩子，“怎么回事，药量还是跟往常一样，但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时间就清醒？”

　　“我怎么知道？”站在一旁的男人回道，慌乱地捂住苏糖的嘴巴。

　　下一秒，他就大声地叫了出来。

　　苏糖的牙齿紧紧地咬住男人的手。

　　小孩子的咬合力虽然有点弱，但抵不上这些牙齿是刚刚发芽出来的，尖锐的牙齿还没有经过食物长时间的消磨，一颗颗牙齿像是尖锐的利器一样扎在男人的手里。

　　他大叫着喊道：“松口，你给我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