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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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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竟已不记得是何时睡着的,只是醒来时,天已大亮,而微倾起头来恰好能看到她酣纯的睡颜,她浓密的睫毛还在兀自颤动,我拼命克制住想要上前亲吻的冲动,又往她怀里缩了缩,那里有着腻人的温暖让人无法自拔,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一种温度让我贪恋如斯。
“怎么?睡醒了?”听到她的声音,我吓了一跳,重又抬起头来把眼睛瞪大,诧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刚刚一动我就醒了啊,像我们这种人,都睡得很浅的,要不这晚上万一冲出来一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她的坦然反而让我哑口无言,也让我多了些心疼,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应是在家中与夫君举案齐眉共享人伦之乐的花样年华,可是,在她这里,却是夜夜不能深寐。
我没有让她看到我轻拧的眉头,错了错身滑离那片温暖,低声道,“那我们现在回去?”她微舒了下肩膀,笑道,“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回去吧!”言毕缓缓起身就要扶我起来。
“回去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我没有靠向她扶向我的手臂,只是淡漠的望着她灰褐色的瞳仁,心里带着丝紧张的问着。
她似是一愣,但恍惚间已然整了下脸色,也淡淡道,“就像之前说的一样,在别人面前,还是像以前一样比较好吧,不过,私下里,就随你吧!”
“那就好!”我终于展开笑容,自己站了起来,我知道,她的伤必然没有完好,每一次使力也许都会让她伤口迸裂加重伤势,所以,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去依靠那副其实瘦弱的肩膀。
她见我不去靠她,也并不惊讶,转身去牵了之前被我系在树上的马儿,却又转身突然问道,“你觉得,偷袭咱们的是不是柔然人?”
我心里一怔,这几天,一直纠结于她是女人的这个事实,都没有去认真思考偷袭我们的敌人,这时心境已定,再对上她认真的眸子,我心里又是一乱,“柔然人?你之前好像说过,敌人不会是盗贼,难道也不是柔然人?而是别人在故布疑阵?”她点头道,“我现在也是这么想,柔然人应该还不知道陛下悄然出征的消息,这个时候不应该突然出现在这里偷袭我们,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真实面目……”
“大魏刚刚占领了我统万城,现在能威胁到陛下的不是也只有北凉的沮渠蒙逊、北燕的冯跋和西秦的暮末了吗?可是北凉现在忙于与西秦交战,冯跋又是个气量狭小,胸襟偏隘之人,忙着守住自己那点地方就不错了,又怎么有胆量贸然袭扰大魏呢?”其时,师傅曾经与我分析过天下大势,现今北方虽然群雄割据,各占一隅看似和谐,其实北魏早已有吞各国以号天下之势,先勿论其国力雄厚,人才济济,就是那大魏铁骑就是草原上一等一的杀人利器。而拓跋焘虽然尚且年少,却不折不扣的是个野心勃勃,雄心伟略的帝王,恐怕北方的一统只是时间问题。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难题,柔然,似乎也是有了崩亡的倾向,我实在想象不出还会有谁敢于去触怒龙须,毕竟,如果我死在他们手下,拓跋焘就算看在已亡大夏的份上也绝对不会容忍。
“不!还有一个可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皇兄夏主赫连昌还在逃亡之中……”
她的话,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地刺中了我的心头,我猛地抬起头来,望见的却是一双清亮透彻的双眸。
“不可能的!那些人不是要来杀我的吗?”我不能相信!皇兄会要杀掉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被迫臣服于拓跋焘的脚下?
“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向你放过一箭,就算是最后来追我们,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杀我而来。”
“可是!就算他们不想杀我,万一我不小心中箭而亡,那怎么办?”如果皇兄是要来救我,我也无法原谅,毕竟,他伤害的是,我眼前的这个人!
“那些人训练有素,不像是会失手之人。”她似是要在极力说服我一般,可是,这句话,却让我失笑,“你应该知道,我大夏军力早已羸弱不堪,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一群人在,又怎能让拓跋焘轻而易举就掠下统万城?”她听见这句话,表情明显一滞,眼神间竟掠过一丝诧异,我正在心中长出一口气,却陡然反应过来,我刚刚居然直呼了拓跋焘的名字!我心头猛地一紧,许是这几天心情太过放松,在她的面前,居然可以如此毫不顾忌起来,还真是,得意忘形了……
她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这个人,还真是一点也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她慌张的侧过身去重又牵起马儿道,“这个,可能是我考虑不够周全吧,也许真的是柔然人也说不定,是我武断了。”
我在心里转了百遍,竟也不知道该去解释什么,这句话里的蔑视和不甘意味太过浓重,毕竟,我是别族降臣,又发生了这么敏感的偷袭,她许是会怀疑于我吧。想到这里,神经几乎都要崩碎一般抽痛起来。
我眼看着她翻身上马踱到我的身边,那伸过来的手掌依旧如故,只是昨晚熟悉的温度却仿佛冰冷了下来,我在马上挺直了脊背,她也不去护我,两个人,明明离得如此之近,却不能像来时一样感受到她熨人的呼吸了。
就这样,信马由缰,各怀心事,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前边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丛立的营帐了。后面,终于有声音响起,“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尸体,恐怕咱们的人已经发现了吧,只是,昨晚那帮人和咱们的人也都没出现,有点让我担心。”
“应该不会有事,他们毕竟人少,之前见咱们跑了估计就撤了,你的人,也许是昨晚天色太黑,这林子又大,不好找吧。”她肯跟我说话,是不是表示她已经不怀疑我了呢?我心下忐忑,也没去细想那些人为什么没来找我们。
“唉,算了,反正马上就到了,咱俩消失这一夜,没准营里都闹翻天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营里确实是闹翻天了,只不过不是因为我们的失踪,而是一个人的到来。其实,甚至还未接近军营,就已经依稀可以听到营中传来阵阵沸反盈天般的嚣呼声,我俩暂时都放下了心事,齐齐的望了对方一眼,却都是全然的不知所谓。木兰她怕是心下焦急,一个策马就直冲了进去,结果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我顿时就傻了眼,这真是我之前呆过的那个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营嘛?就算大将军不在还有二将军三将军,怎么能乱成如此境地!
只见一片黄沙掩天中,几个身着劲装的武士竟然互相摔抱着激斗正酣,而旁边围着一层层的人群甚至在边上大声喧呼加油,而群情激奋到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我俩的归来,我明显能感到身后的那人身体些微的颤动,心里蓦地一紧,果然,一声呼啸从身后劈耳而过,如果不是她之前已经紧紧抓住我的双臂,怕是要把我一下子震倒到地上来。还真是不知道,这样弱小的身躯里怎么会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
只不过这啸声起处,前方的喧哗顿止,一刹那,时间都仿佛静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小小的马背之上,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更大的喧哗爆燃而起,几乎所有人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冲了过来!
“花将军回来了!花将军回来了!”
“你看你看!花将军带着公主一起回来了!”
“我就说花将军神勇无双,怎么可能有事呢!花将军和公主殿下洪福齐天啊!”
我惊诧莫名的望着这些激动的人群,心里倒是一阵好笑,不带这么被人鄙视的吧,他们满脑子都是他们的花将军,我在这帮人眼里直接被忽视了啊。
只是她恐怕就没我这么惬意的心情了,不出所料,她铁青着脸从马上跳下,不等这帮人围上来就突地喝道,“你们要造反了不成!?郁天仁在哪里!侯方在哪里!我不在一天你们都要疯了吧!?”
这一声暴喝果然管用,眼前这些刚刚还激动不已的小兵们顿时又陷入一片鸦雀无声,个个蔫头耷脑的不吭声了,我却在心里一阵阵的想发笑,这个人啊,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训起人来倒是大男人架子拿的十足,看来这五年没白练!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很快,那两个副将就闻声赶了过来,一个个脸上身上居然满是尘土,好像刚从沙地里滚过一遍似的,不过他俩倒是比那些士兵们更懂规矩,见我还立于马上,先是纳头便拜,最后倒也不起来了,两个人一起跪在地上间或还偷偷拿眼觑着木兰。
“说吧,怎么回事?”木兰的眉头难得的皱的极紧,原本清润温和的眸光中闪着隐隐的怒意,我也好奇的望着马下的两人,大魏军规向来严格,是什么让他们敢于如此漠视严罚?
只是他俩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无论我怎么让他俩平身居然都不听,就这样一直跪伏于地,直到,一个极为清脆悦耳的声音破空传来,终是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尴尬。
“不管他们的事!这是本宫的主意,花将军要怪,就怪本宫好了!”人群分开间,一个骄态十足眉间含煞的英气女孩赫赫然挺立前方,一双直勾勾的大眼狠狠地盯住那个秀逸临风的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