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神，他正宗吗？》六月秦安

75、第 75 章

　　“情况不太好”这几个字完全是将现场的情况美化到了一定的境界。

　　安顿难民的地方是在赤城的最西边，赤城的城门朝南，所以一旦打起来两个地方离了十万八千里顾千缘压根就没办法知道现场的情况。

　　虽然心中已经对现场的情况有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当跟着避尘子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顾千缘呆呆的看着千里赤地，原本开阔的道路上面现在已经堆满了尸体，他左退右避却还是连一块落脚的地方的没有。

　　他被脚下崎岖的触感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黏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糊住了顾千缘的喉管夺走了本就不多的氧气。

　　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用手捂住嘴巴走到树边垂着脑袋干呕不止。

　　“你没事吧？”，避尘子在空中一个转身飘到顾千缘身后。

　　顾千缘努力顺了下气，用手抓住袖子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花。他蹙着眉毛，转身走到尸堆上随手拔下了一支灰尾箭，然后侧头看向城门。

　　他看了两秒后收回视线，转动眼珠看向避尘子，语气中全是自责，“怎么可能没事，我现在脚下踩着的尸体可能一炷香之前还活蹦乱跳着，想着救出被困在赤城的百姓，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生命的肉块。”

　　顾千缘蹲下去用手指捻了一撮被血液浸透的红色泥土，声音几度哽咽，“这些红色的血液连同他们的生命一点点消失，你说我怎么能…怎么能不心痛？”

　　周围很安静，在这片冰冷的赤色大地上顾千缘的喉结滚动的声音尤为明显，似是悲鸣。

　　他深呼了一口气，看了眼周围，尸体一具接着一具躺在地上，每具尸体身上都插满了箭矢，靠近城门的地方隐隐能看到火光，大片的尸体被烧成了焦炭。

　　现场的情况比起发生过战斗，更像是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成千上百具尸体里面甚至连一具无照国士兵的尸体都没有。

　　要说没人泄露风声，顾千缘压根就不相信。

　　避尘子见顾千缘呆站在原地半天不动正要劝他，谁知顾千缘捻了捻手指一改刚才的忧郁之色，眉眼异常坚定，“走，你跟我去赤城里面看看，我倒是看看无照国的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本领能够‘提前预知’我们要来营救国名！”

　　顾千缘的话语掷地有声，避尘子从没有见过顾千缘这个样子，坚定的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可以，不过你这幅样子会被他们发现的，要不我帮你隐去身形，不过我的法力只够维持大约半个时辰。”，避尘子说。

　　顾千缘现在哪管的上这些，有半个时辰总比没有好，他红着眼眶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由于生气他的脸颊两侧的虎爪骨咬的异常明显。

　　“麻烦你了，他们现在应该还沉浸在胜利的余韵之中，肯定会商量一些关于这次埋伏的事情，我看看到底是谁把咱们的计划透漏了出去。”

　　一阵阴风吹过，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还有阵阵血腥味卷入树林之中。

　　眨眼间，顾千缘和避尘子已经来到了城墙上。果不其然，无照国的士兵们一堆一堆的围在一起享用着胜利后的佳肴，城墙上和墙脚下满满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块儿从顾千缘的视角看下去就像蝼蚁一般。

　　他们两个凑到一堆士兵身边，后者正咬着肉腿大笑聊天。这些笑声听在顾千缘的耳朵里面刺耳极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防伤害到普通人。

　　一个士兵从身边抓起了一壶酒，仰起头将黄色的透明液体倒入口中，混合着还未嚼完的肥肉囫囵吞入腹中。

　　“真他-妈-的爽！让这群狗崽子想着救人，这下好折在这儿了吧！”

　　“对啊！如果他们当初对咱们国家的百姓好点，说不定咱们也会放他们一命…嗝…起码对他们下手轻一些。”

　　“呸…他们那都是活该！能被自己人出卖了能好到哪里去，就是贱。”

　　“只能说是天道好轮回呀…”

　　有人起了一个话头，其余的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哪怕捂着耳朵那些尖锐的话语也会无孔不入，顺着七窍渗入脑海，将脑浆搅拌成一团浆糊。

　　顾千缘将脑袋缩入双肘之中，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反观避尘子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压着眉毛，声音平淡的安慰道：“没事儿，这种事情在战争中十分正常，多少需要用言语鼓舞一下士气。”

　　顾千缘苦笑了一声，认命般的松开双肘，声音沙哑，“看来是我还没习惯这里，不过语言的杀伤力确实比我想象中高了许多，像把软刀子一样扎进心里压根看不到伤口，只能看到翻滚的血液。”

　　他低下头轻轻的摆了摆手，“算了没事，继续听吧，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线索。”

　　酒过三巡，那些不能说的秘密被压在肚子里发酵过了头，努力的想要寻找缺口逃出。

　　“我听说西林国的那个内奸好像还是一个挺有身份的人，你说该不会是皇子还是什么的吧？”

　　“谁管这些，反正除了帝君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呢？不过西林国的那个靳将军可真够惨的，被人砍下了脑袋，听说等会儿还要挂到城墙上。”

　　“哈哈哈…”，一个士兵顶着酱红色的脸，显然醉了，“你知道西林国的那群人有多蠢吗？我之前回了一趟朱楼，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周围的士兵起哄道。

　　“那群蠢货把那个一天只知道发☆情的二虎杀了，他一天不知道欺辱了多少良家妇女，得亏咱们将军有先见之明让二虎替他坐在朱楼里面，否则现在死的就是咱们将军。”

　　那人停了几秒，趁机打了一个嗝儿，“不过二虎死的可惨了，那根玩意儿被人活生生剁了下来，当时就把我看吐了。”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顾千缘没有听清楚，只听到了二虎被杀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头，侧着眼睛看了一眼避尘子，疑惑问道：“我记得二虎只不过是被打晕了而已，我们这边并没有人要杀他呀？”

　　避尘子压低了眉头，看着顾千缘的表情好像在窥探，他就这样看了顾千缘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不就是你养大的那个崽子干的好事么。”

　　顾千缘有些不愿相信，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他记得盛愿确实中途离开了一会儿。

　　避尘子一眼就看出顾千缘在想什么，他走过来在顾千缘的背上拍了一下，“你别太在意，皇室长大的孩子不是他杀死别人，就是被人杀死，我倒是宁愿看到他懂得使用手段保护自己，否则这么多年我光是为了保护他都能累死。”

　　这话说的没错，只是顾千缘的思想暂时还不能适应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圣父，内心当然偏向自家的孩子，况且那人渣也是死有余辜。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盛愿在爹不疼娘不爱的情况下能平安长到这么大真是个奇迹，也不知道期间到底受了多少苦。

　　他的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楚，正要叹气却被士兵的说话声吓了回去。

　　一个士兵十分激动的摔碎了酒壶，碎片散了一地，“说得好，咱们将军比那个小鸡还是什么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们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将军都让咱们不要巡逻吗？”

　　“这我们上哪里知道去？”

　　那个士兵往前弓了一下身体，眯着眼睛左看右看，似乎怕被其他人听到。

　　“今天我听别人说咱们将军这次准备搞一个大的，就杀这么点士兵算什么？既然他们想要救人咱们就偏不让他们得逞，不过具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我日，那那群人呢？”

　　“谁知道呢，多半已经变干尸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顾千缘和避尘子具是一愣，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担忧。

　　“糟了！咱们两个快回去！”，顾千缘用力抓住避尘子的胳膊，手指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避尘子没看顾千缘，而是转过头看向西边昏黄的天空，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嘴唇有些泛白。

　　他机械般的转回脑袋，说话的时候嘴唇有些哆嗦，“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闻言，顾千缘瞪大眼睛，身形一晃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嘴角挤出了一丝弧度，“应该不会吧，闻琴萧和盛愿不是在那里守着吗？”

　　避尘子看向顾千缘的表情有些不忍心，“他们好像已经过来了，应该是来找你的。”

　　顾千缘退后了几步，一个转身双手撑在城墙上，他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顾千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夕阳昏黄的光线蒙在顾千缘的身上，光线好像将他分成了两个灵魂，一半悲悯，一半绝望。

　　橙黄色的光线没有一丝暖意，一群灰雁飞过，悲凉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