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愿意（快穿）》胡皎

48、药（十四）

　　权利欲海，葬送多少亡魂？
　　鲜血铺路，造就多少家庭的悲痛与仇恨？
　　王权之下，是冰冷的墓碑。
　　海波平上，留有一醒一梦一苦泪。

　　暗室静悄悄的，冷，很冷，如同被冰霜裹挟。这里什么都有，活像一个家，彻温关上门，隔断家与现实的连接。
　　在幽闭的环境中，呼吸显得如此清晰。应萤疑惑着，为彻温的所作所为而不解。
　　王长子拉开椅背向后一靠，手中转动着卷轴，看上去十分怡然。他在等着她的问题，但过了很久很久，应萤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不问些什么吗？”他先出声道。
　　“我可以离开这里吗？”她顺着他的心意问道。
　　王长子为应大小姐的问题而不满，他不喜欢这个问题，却仍回答了显而易见的答案：“自然不能。”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表现出了温柔又脆弱的深情。
　　“我的王国年年如此，景色依旧。”
　　“唯独少了你。”
　　他低头浅笑，目光坚定又缠绵：“我知你恼我，但求你伴我。”

　　竟有人，连说谎也不愿编个正当理由。
　　应萤无甚心情与他做戏，他当她是可以为爱忘记亡国恨的人吗？只需上位者偏宠一分，便能兴高采烈承欢于仇人身下，一笔勾销所有旧恨？
　　更何况，她根本不爱他。
　　而他亦同。
　　“殿下的眼神在说着阴谋、算计、愚弄。所以，我不愿陷入其中。”
　　人处弱势，需还有三分傲骨。
　　她语调依旧，却是咄咄逼人：“殿下今日此举又是要作秀给谁看？”
　　“我不过孑然一身，对殿下而言，还剩怎样的利用价值呢？”

　　彻温松开应萤的手腕，那雪白的肌肤上被按压出了两道红印，在暖灯的照耀下很是暧昧，宛若雪中红梅。
　　“大小姐，你可太有价值了。”
　　“情这一字，最是能伤人。”
　　亲情、爱情、友情、君臣情，皆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听闻应颂师承清风明月一派，我曾偶然在朝晖史上看到过一件关于韩珠韩大家的趣事，不如讲与应大小姐听听。”
　　说是偶然实在自谦，王长子为研究朝晖历史曾阅万卷，兴许要比大多数土生土长的朝晖臣民更了解朝晖的过去。
　　“韩珠有一姐名为韩寄奴，身处烟花巷，曾赠一举子金银助他科考，反被负心人作礼献于官员宋璋南，韩寄奴不堪其辱，吞金而亡。”
　　“然，当时世人不知因。”
　　“举子高中，以‘不忘难时相辅’为由娶亡人为妻，弘安帝感之情深，特赐美名——意真状元。”
　　“韩家姐弟无父无母无亲友，其时韩珠不过十一岁，求告无门，为替其姐申冤，欲撞死于鸣冤鼓前。幸遇赵大人赵启元，得其收留，免于杀身之祸。”
　　“宋璋南势大，新科状元亦颇受君王赏识，赵大人不顾仕途，血书上奏，请陛下正官场风气。”
　　“这是怎样的大义啊。”
　　弘安帝少年天子，斗外戚、夺政权、平乱党，让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君王为一烟花女子惩处当朝两名官员，实在不易，况且赵启元此举，相当于在说天子识人不清、用人有误。
　　死谏怕是真成死谏。
　　“幸好，当朝天子明治，依律法惩不良臣。韩珠得拜赵启元门下，虽曰门生，实为义子。”
　　“宋璋南其人睚眦必报，弘安十年赵启元出使燕国，途中遇暴民，殒身。”
　　“人人皆说赵大人死于意外，悬案唯有亲者愿寻因，唯有韩珠。”
　　“朝南处有樟树，折枝送友人，友人长别。韩珠以画代名，自下而上陈告，越京都吏，笞三十，得见天子。”
　　“宋璋南本该被问斩，是韩珠在此期间又作一曲《韩娼妓送陆问君》，坊间广为传唱，勾起了大众的回忆，天下皆悲于这段故事。”
　　“于是宋璋南的结局，成了宫刑并凌迟。”

　　“韩珠之慧，在于操控舆论。”
　　王长子展开一直握在手中的画卷，目光灼灼又冷然。
　　山明水秀偶有雁鸟归来，红岩之上有云遮朝晖，兰花之草偏生于雾缭山顶。
　　兰花喜阴暗，惧光，因此天光不再。
　　恰如纳可兰若存，必无朝晖文明。
　　“应大小姐。”
　　“现在请你告诉我。”
　　“谁，是韩珠？谁，又是宋璋南？”

　　往日的彻温大殿表现出来的锋芒不过十分之一，他是这世间仅次于他父亲的最尊贵存在，甚至许多时候，光芒耀过君王。
　　王长子小的时候就在想，他是要当权力之巅的王，还是要当十八家族手中的牵线木偶。他的父亲，目光短浅可称仁慈，若两人身份颠倒，这样的储君在彻温这个王看来是难成大器的。只是可惜，他才是还未坐上王位的殿下。
　　当初的远征计划，有太多的声音在质疑他的决定，与其说是狩猎游戏，不若说是劣种人类摧毁计划。
　　彻温想当的，是千古一帝。
　　他要建造的，是他的理想国。
　　现在，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不再是那个被父亲领到御四家面前评头论足的孩子。他的势力渗透内外，且只说王宫一处，也已是他的一言堂。
　　等到帝国星舰大杀四方之时，他将会是整个宇宙，唯一的主人。
　　只要他敢想敢做，就已成功了大半。
　　可这世间仍有许多人阻他，于是斩断成功路上的荆棘，成了他最先要做的事情，哪怕在他眼中，这不过是小枝小叶。

　　当前的局面又回到了故事刚开始的那个问题。
　　操控舆论攻击王室的幕后主谋究竟是谁？
　　被融入厄多二十八星的朝晖民众变得胆怯了，变得沉默了，越发忘记亡国之痛。朝晖的旧臣想要唤醒人民，从诗歌，从画作，从记忆……又或者说，他们意图一点一滴改变纳可兰的观念。
　　在这个冷漠又狂热的帝国之下，仍有那么一些人在喊着——醒醒吧。
　　救救我们的朝晖。

　　“太过大胆就显得猖狂。”
　　“你，你们，商曲，朝晖，都太过猖狂。”